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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人也是有娱乐的,所以你真的跟乌兹罗克大人闹别扭了吗?”
“……”
黑发年轻人沉默片刻,几秒后,他仿佛忽然失去了继续下棋的兴趣,将夹在指尖的黑色骑士随手一扔,续而仿佛嘲讽一般勾起唇角,缓缓道——
“我和他有什么别扭好闹的。”
“那怎么……”
“只不过忽然决定,老死不相往来了而已。”
“……”
爱下棋的老头听到这么个惊人的回答,猛地掀起眼皮子瞅向黑发年轻人——然而,他却发现这会儿后者看上去意外的平静,没有怒气冲天,没有满脸疲倦,更加没有比想象中更加精彩的梨花带雨,老头失望地发现,此时坐在他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刻薄且淡定的,就仿佛他真的如他自己所说那样,只是突然毫无预兆地决定要跟乌兹罗克老死不相往来而这其中没有任何其他原因似的。
爱下棋的老头怔愣片刻,随后,他拿起放在手边的那个洋娃娃,摸了摸那个洋娃娃的头,嘟囔着用自言自语的音量说:“夫人,我果然老了,突然发现自己有点看不懂年轻人的世界。”
他嘘嘘叨叨了一会儿。
等到他抬起头时,他这才发现,原本坐在他对面沙发里的那个黑发年轻人已经不见了,只有沙发上留下的被坐过的痕迹在默默地说明,刚才确实有那么一个人坐在那里,跟他说话。
而此时此刻,罗修已经独自离开温暖的公共休息室,在冰凉的走廊上走出很远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浮屠罗门的建筑中闲晃了一会儿,并在这个过程中认真地思考了一个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在逃避考虑的问题:如果那一天他没有像是现在这样漫无目的不自觉地散步“散”到乌兹罗克的办公室门前,没有站在那扇门后全程听完那些个他不应该听到的话,现在,他是不是还被蒙在鼓里,开开心心地维持着他一开始抱有的“全世界只有乌兹罗克是好人”这样……完全不切实际,且荒唐可笑的错误想法。
摆在他面前的只会是两个结果——
始终不知道真相,那么此时的他虽然可能是愚蠢的,甚至是愚蠢地生活在虚假的假象中,但是毫无疑问,在别人特意建造并小心维护的假象下,他的生活会是安稳甚至幸福的。
与之相对应的,现在的他知道了真相,不再是愚蠢的那一个,然而不幸的是伴随着脱离“愚蠢”行列,他转头便光荣地加入了“伐开心”的队伍。
罗修有些矛盾。
现在他终于相信以前人家说得某句话搞不好真的无比正确:有些事情不要刨根究底,不知道真相,反而才会比较幸福。
此时此刻,独自站在空荡荡的走廊,凄凉地吹着冷风的他其实就是应征这句话最好的、活生生的例子。
曾经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幻想自己拥有爱自己却因为阴阳相隔迫不得已与他分离的父母;他幻想是正义的战士来到疯人院铲除恶魔;他幻想自己遇到了一个从头发完美到脚趾甲的完美男人——那个时候,他的生活中充满了前进的动力,在寻找真相的道路上,他毫不犹豫,勇往直前。
而现在,他终于一条路走到黑,一路腥风血雨杀到了追寻真相的道路的尽头。
他兴高采烈地打开那最后的宝箱。
然后他发现他的母亲还活着,只是自己活得挺开心完全不想屌他;他不是什么正义的化身而是一个拥有着恶魔的名字搞不好真的就是恶魔的人的替身;他以为的那个完美的男人,与那几场醒不来的噩梦之中出现过的最恶劣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而这个他深深的讨厌这又热爱着的男人,喜欢的是他原本作为恶魔的那个身份,叫什么来着?……萨麦尔……至于“罗修”么,就是一讨人嫌的路人——
原本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只不过他以“罗修”的身份在梦境中跟这个男人做爱,回到现实以后,还他妈从头到尾以为他们是两个人,哪怕是他们长得一样,声音一样,连那玩意的尺寸都惊人的相似,直到知道真相前,他还是傻乎乎地对此没有拥有过半丝怀疑,他甚至因此而心怀愧疚,几乎是半主动地邀请男人又做了一次。
然后整件事似乎就跟他“罗修”有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关系。
至于有多少……他也说不准。
可能就是从一个正面镜头都没有的龙套升级成了拥有一俩句台词的路人甲这个程度吧。
……那还真的是只有半毛钱关系,不能再多。
以上。
这神兽一般的狗血过时剧情,大概够一名泰国导演拍出一部上千集的泰剧。
………………呃?
等等。
好像哪里不对?
罗修停下前进的脚步,身体有些僵硬地伸手扶住身边冰冷的画框,忽然发现一个这些天他几乎忽略了的另一个隐藏性问题:如果从“尺寸”这个角度思考的话……那个他从来没有见过长什么样的塔罗兵,搞不好也相当可疑。
呼吸猛地窒息了一下,几经接受各种打击的黑发年轻人又迅速淡定下来,只是面无表情地心想:妈的。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二十几年来的平静生活,好像忽然都被猪拱了似的。
糟心得很。
罗修深深地叹了口气,而就在这时,他听见从他的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对于这个剧情他也是业务熟练得很,头也不抬地挥挥手:“看在老子曾经是你儿子的份上,这个时候不要来烦我,艾丽嘉。”
罗修语落。
奇怪的是,他等待了一会儿后,在他身后的人却没有说话。
他奇怪地转过头,这才发现,此时此刻站在他身后的人不是艾丽嘉,而是乌兹罗克——高大的男人站在他不远处开外的地方,肩膀上还有尚未融化的积雪,很显然是他因为什么事情刚刚从城堡外面匆匆回来。
此时男人脸上的表情亦如罗修记忆中的一样温和耐心,只不过这会儿这样的温和耐心在黑发年轻人的眼中成为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面目狰狞。
罗修的唇角抽了抽,很显然这会儿除了转身跳窗,他只剩下了唯一的选择,于是他听见自己用淡定的声音说:“哎哟,乌兹罗克大人,午安啊。”
话一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那语气里挑衅味道太重。
这样挺不好的。
毕竟干起架来,他完全不是塔罗兵的对手,又因为打不过塔罗兵,所以他当然也打不过和塔罗兵就是一个人的黑暗公爵,于是这等号一路划过去,他果断也打不过乌兹罗克。
啧啧,这个句子听上去像不像是他的生命中曾经充数着各式各样的男人?
实际上他们都是一个人。
就好像从头至尾他罗修一直在被这么多人耍着玩满盘皆输,只不过纵观全局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其实他输,也就是输给这么一个人而已。
……谁让那年那月那日那疯人院那树下,他先对他一见钟情来着。
纯属活该。
不值得同情。
117第九章
乌兹罗克半张脸隐藏在走廊投射的阴影中;罗修看不清楚此时此刻他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起来;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乌兹罗克盯着罗修看了一会儿,良久;才淡淡道:“你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罗修勾了勾唇角,掩饰不住那从脚板底往上窜的怒火——看来某些人说的真的没错;他的脾气确实比他想象得更加糟糕……此时此刻他看着面前似乎还挺委屈的男人;换了平日,就差把他放在供台上每日上三炷香拜拜的罗修却觉得这家伙终于走下了神坛,这会儿看他只觉得刺眼得很;于是用冷漠的语气反问:“哪种语气?”
乌兹罗克并没有立刻回答罗修的问题。
因为他听出黑发年轻人语气中山雨欲来的挑衅——男人必须承认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他又真的找到了一点眼前的人类和曾经还是恶魔的他又多了一点的不同:曾经的他确实也是叛逆到让人牙痒痒的,但是至少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算是个乖宝宝。
……结果在人类里放养了几十年;性子都养野了。
乌兹罗克决定不跟他计较这个。
他聪明地跳过了眼下他们正在谈论的这个再继续下去很可能会变得更加危险的话题。
“你最近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再开口时,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么温柔,“是那天晚上我没照顾好你的感受把你弄疼了吗?如果是的话,我道歉,大概是因为太久没做了,所以——”
罗修握紧了拳头,之前还勉强勾起的唇角这下子真的完全放平回去,他瞪着乌兹罗克,身体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怒道:“你确定你很久没做过了?不见得吧?在塔罗兵的卧室里算什么?在黑暗公爵的鸟笼后花园里又算什么?红色皇后的床上呢?浴室里风景也不错吧!”
罗修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脸色有些苍白得可怕。
当他发现当他噼里啪啦机关枪似的说完这些话后却换来了对方的沉默时,他感觉到自己那勉强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的心脏也跟着沉入冰凉的大海。
只见男人沉默片刻。
大约有三十秒的时间之后,罗修浑身发冷地发现,那个总是让他有一种不想靠近的不寒而栗感的黑暗公爵走出了他的梦境,来到了他的面前。
“原来是这样,”男人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淡淡道,“那天我和玛门在说话的时候,你在外面?”
对方这种“你今天是吃的白菜吗哦不是啊原来是土豆呢”的语气让黑发年轻人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被欺骗被蒙蔽被玩耍的愤怒,他下意识地小小后退了一步,但是在他暴露出自己的情绪之前,他又猛地一把抓住了身边相框边缘稳住了自己的步伐——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指深深地掐入木质画框边缘,指甲缝隙被粗糙的木渣刺入带来的疼痛让他稍稍恢复了一点儿理智。
再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听上去比他更想象得加冷静。
“从最开始那只巨大的鸽子将我带入梦境,让我获得武器开始,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那只鸽子不是我,是玛门。”男人叹了口气,说话时听上去倒是依旧温和,“他只是有些想你,就不算太有礼貌的进入了你的梦境,后来的情况有些复杂,他的行为被察觉了,有另外一个力量比玛门更加强大的人也进入了你的梦境,引导了整个梦境的内容,让你获得了武器……”
罗修想了想,在那个梦境中,似乎唯一出现的不和谐点就是……
“你是说艾丽嘉?”
“她?”男人微微蹙眉,“她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如果她就是那个胆敢单枪匹马闯入黑棋阵营的白色棋子,只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能立刻察觉。”
虽然对艾丽嘉也没什么好感,但是这会儿听着男人语气之中有一些毫不掩饰的诧异,罗修不得不说他还是感觉有点爽的,意识到一切并不是完全任凭眼前的男人操作,他有了一种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的冲动,顿了顿,他听见自己用充满了嘲讽的声音说:“那还真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