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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地朝里面看去。
地毯上散落着五颜六色的字母牌,茉儿从小床上坐起身,揉着眼睛朝我惺忪地看了过来:
“……哥哥?”
我脱力般倒下来,汗水早就沾湿了衬衫,长吁一口气的同时,走过去把茉儿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还好茉儿没事,我已经承受不起第二次失去,如果她因为我的疏忽而出了什么意外,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再原谅自己。
“马诺……”
我回过头去,维利嘉正在舱门外看着我们。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沿途那地狱般的景象,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后,忽然道:
“葛德文老师呢?”
Chapter 40
意识到茉儿身边少了那抹熟悉的身影时,我愣在原地,抱着茉儿的手臂微微颤抖起来,不敢去想那油然而生的微妙预感。
“之前我们听到隔壁房间有很奇怪的声音,葛德文老师留了食物给我,告诉我千万不能离开这里,然后就自己去打探外面的情况了。大概已经有一整天……”茉儿似乎也有些困惑,不安地看着我道,“哥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葛德文老师出了什么意外吗?”
闻言,我放下手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怎么可能呢?别担心,哥哥这就去把他找回来。你还没有休息好,再睡一会儿吧;等你醒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逛岸上的土产店,给安娜和洛洛买点漂亮的纪念品。”
茉儿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还是敌不过浓浓的困意,点点头便乖巧地睡下了。来不及跟维利嘉解释这一切,我再次冲出客舱,而他也并没有急于问我些什么,一言不发地紧紧跟了上来。
依然氤氲在海面上的白雾已经越来越浓,有不少已经灌上甲板,将满船的死腐气息冲淡了一些;时隐时现的海浪冲刷在船底,响在耳边像是无声的催促。我心急如焚地在那些可怖的尸体中搜寻着,打心底祈祷我看到的是活生生的葛德文,而不是已经被安杰罗当成垃圾一样扔在船上四处的断肢。
视野被浓雾遮挡住,我终于在下风舷梯的拐角处看到了葛德文苍白的脸庞;他正被一个背对着我的男人抱在怀里,而男人跪坐着低下头,手指正搭在他鼻间,似乎在试探他的呼吸。
“你在干什么?!”
心中警铃大作,我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将他扯离了葛德文身旁;他被我狠狠地撞在壁板上,惊慌失措的脸上却满是泪痕。
看到比约恩那张已经和十年后相差无几的英俊脸庞时,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想到他那些因我而起的遭遇,便对自己刚才的粗暴生出几分愧疚来,语无伦次道:“对不起,比约恩,我……”
他茫然地看着我,眼底闪过某种类似于害怕的情绪。我知道现在的他并不认识我,这个时候站在他眼前的金发青年只不过是个曾经杀死过他、又将他和他的同伴们全部截肢改造的死神而已;十年后的他明明清楚送我回来会使自己再次遭受这样的厄运,却还是悠闲豁达地选择了帮助我这个朋友。
我低下头来,心中五味杂陈。维利嘉看着我们,显然已经对眼前的情景明白了几分,目光又落在地上躺着的人身上,忽然颤抖着出声道:
“马诺,葛德文老师他已经……”
我回过神来,再也无暇顾及还在瑟缩的比约恩,慌忙弯身去查看。葛德文果然早就没了呼吸,长长的刘海盖住已经有了僵态的半边脸庞,静谧得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似乎是在清醒的状态下遭到了安杰罗的袭击,血淋淋的下半身彰示了他已经被夺取双腿的事实,然后就被那个恶魔随意地弃置在这里,苦苦支撑了一天后,直到不久前才彻底停止了心跳。
我跪倒在葛德文身前,苦涩的胃液伴随着悔恨涌上喉口,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
回到十年前,我救回了妹妹,却牺牲了自己的老师。
——我又怎么可能会甘心呢?
一定还有办法救他的,一定。
无数看似荒诞的念头在我脑海中转瞬即逝,却还是被我抓住了一个能够尝试的可能。我脱下外套盖在葛德文身上,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来,转身朝安杰罗的水手舱走去。
维利嘉有些困惑地跟随在我身后,看着我找出安杰罗的手术记录一页页仔细翻看着,然后下到弥漫着血气的冷冻舱去,从那些放满了绮丽鱼尾的冷藏箱中拖了一个回来;直到我做好所有准备,把葛德文还残存着些许余温的躯体抱上支好的手术台,这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他不可思议地看看我,又看看被我从冷藏箱中取出的紫色鱼尾,似乎也觉得这个想法不太靠谱。
我又把手术记录中安杰罗对人类改造的假想看了一遍,闭上眼睛把那些可能的构造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戴上消毒过后的白手套时,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安杰罗并没有来得及进行人类的改造实验,如果不久前的我没能从四肢的麻痹中挣脱的话,或许现在的我才会是第一个变成人鱼的人类;安杰罗应该不会想到,这个手术居然会在他死后得以继续。
我并不希望自己的老师变成人鱼,可这却是能让他死而复生的唯一办法。
看到我坚定的眼神时,维利嘉也安静了下来,学着我的样子给自己的双手消毒,守在一旁成为了我的助手。即便点燃了好几盏灯,舱内的光线也依然算不上明朗,我谨慎地将葛德文已经开始腐败的伤口清理干净,辨认出皮肤下所有被安杰罗详细描述过的组织,然后从他的脊椎开始将鱼骨的部分接连在一起。
……
就像安杰罗在手术记录中所说的那样,人类的改造比人鱼还要容易得多,这几乎是创造出新物种和还原一个物种的区别。
传说中人鱼的鲜血有着令人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当原本属于人鱼的血开始游走向葛德文的上身时,我明显察觉到他僵冷的躯体开始回暖,有老旧的血污从新生的鳃腔中溢出,似乎已经真正开始了人鱼的同化。
可他的心跳依然停滞在没有起伏的胸腔中,始终没有半点复苏的迹象。
等待了十几分钟后,我心一横,给他注射了一针强心剂。
他的上身像触电般猛然抬起,扬起的刘海露出一双瞪圆的幽紫眼眸来,再次倒下的同时,原本萎靡的肌肉慢慢恢复了光泽,耳边也响起了极其轻微的呼吸声。
意识到自己已经成功完成了这个手术,我脱力般倒下去,目光却落在他下身那有些熟悉的深紫色鱼尾上;维利嘉迟疑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上前撩起葛德文的刘海,彻底呆愣在原地的同时,眼泪也流了下来:
“珀西……”
……
……
我的家庭教师珀西·葛德文,出生在新旧贵族激烈交锋的复兴时期,自小便对皇权和教权压迫统治的人类社会厌恶至极,不屑与庸俗的名流为伍,毕生热爱诗歌与自由。
二十五岁时登上预言中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幽灵船,在一个神奇的契机下死而复生,自此离开了乌烟瘴气的人类世界,作为人鱼去往未知的海底王国。
“十年前叔叔被赶出部落后,父亲曾经派人在部落外围寻找过,好几天都一无所获,只带回去了一个迷茫游走在海底的陌生异族,也就是失去了记忆的珀西。”维利嘉凝视着他已经有了血色的脸颊,声音依然微颤着,“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可他会预言也会占卜,很受父亲重用,于是顶替了前任巫师的职位,也成为了我的老师。”
不算明亮的灯火在眼前跳跃着,我看着手术台上亲手被自己改造成了人鱼的老师,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他的预言果然从没出错过,无论是十年前实现了愿望的家庭教师葛德文,还是十年后效忠于人鱼部落的巫师珀西。
“……走吧,我们去送送他。”
抱起依然在沉睡的人鱼走出水手舱时,比约恩正一脸紧张地等在外面,看到我们时似乎松了口气,像是也明白我们刚刚在里面做什么。见我们匆匆朝舷梯处走去,他犹豫了一下想跟上来,却还是站住了脚步,依然黏在珀西身上的目光有些说不出的落寞。
我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道:
“不用担心,你还会见到他的。”
……
或许只要两个人有缘份的话,无论最终变成什么模样,都注定会重逢在恰当的时候。
我和维利嘉撑着小船来到最初与人鱼相遇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将珀西放下水,确定他能够在水面下自由呼吸之后,看着他无意识般缓缓沉入冰冷而寂静的海床,半晌一个哆嗦清醒过来,又茫然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游去了。
目送着珀西消失在幽深的大洋尽头,我本以为自己心中的最后一块巨石已经落地;可我沉默着撑起桨,却发现胸口的憋闷感其实并不比之前少。
这一切应该已经结束了,却又好像没有。
维利嘉始终安静地坐在我身边,看上去有些显而易见的不安,抬头望着我的目光恍惚而遥远,好像我下一刻就会在他眼前消失似的;我也只得握紧他的手,打算回到船上就把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告诉他。
当我们迎着越发浓厚的海雾回到极地欢喜号时,那些重生的人鱼似乎都已经对腰下人类的双腿适应得差不多了,身上歪歪扭扭地套着从死去的贵族身上扒下来的衣服,肩并肩地坐在甲板上仰望着不远处伫立在海风中的人。
早就从安杰罗的水手舱中消失的莫兰正站在他们面前,穿着像是从船长的衣柜里找来的崭新制服,身姿优雅而挺拔。他看上去已经接受了人类的身份,正在和自己从噩梦中惊醒的子民们开会。
看到自己安然无恙的叔叔,维利嘉本来激动地想要扑过去,却在看到他的双腿时僵在了原地;他的目光扫过甲板上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被我握着的手微微冒汗的同时,终于彻底地明白了过来。
“不论如何,既然现在的我们已经是人类了,再也回不到无处容身的海底,那么以后就要习惯说话,努力适应人类的社会规则。”莫兰说着指了指远处那些模样可笑的尸体,蹙眉道,“现在,去把船上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进大海,好好打扫一下,一小时后再在这里集合。”
他显然注意到了我们,却并没有在意,想了想又对离他最近的女人说道:
“巫师,你现在的名字是什么?——菲妮克丝?”
女人拖着一双格外漂亮的腿踉跄着站起来,点了点头。
“好吧,菲妮克丝。”他扶着宽大的船长帽,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淡淡地继续道,“你应该还记得自己曾宣誓效忠于我的事。现在加西亚的儿子已经死了,而我需要以人类的身份留在海上;等我们上岸后,希望你能去请求你的老情人帮一个忙。”
他说着拿出那副之前被我遗落的黑色风镜,走到栏杆边眺望着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海岸线,把它戴了起来:
“我要让我那愚蠢的哥哥知道,即便被赶出了海底,我也能在海上称王。”
Chapter 41
眼前熟悉的身影与十年后的加西亚船长渐渐重合,我感到浑身的血液冲上头顶,终于找到了先前那些违和感的源头。
仔细想想,加西亚船长的确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是安杰罗,不然这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