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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大多浑身浴血,脸上却泛着喜色,气势也颇为高昂。
咦,那个不是——
许笑飞一眼瞥见,皮毛闪着缎子光泽的巨大白虎,被两名壮汉一前一后地抬着,往白虎寨大门里运去。
一道狰狞的血痕,贯穿了它的腹背,几乎将它劈作两半。
看来白虎已经死了。
白虎寨又会有新一任的“第一勇士”诞生。
“许老弟!”
“许兄。”
魏荣两人已发觉了他,从人群中飞出,停在他面前。
荣瀚道:“看样子,你已好了?”
许笑飞赧然道:“我已经好了,不会胡乱砍人啦。我还得去向陆兄道歉赔罪。”
“我们知道你是无心之失,也替你赔过罪了,”魏玄风道,“不过,你也真的应该亲自去给他赔个罪……虽然我很不喜他!”
他并不掩饰他对陆之枫的恼火。
许笑飞在人群中找到了陆之枫。
他正被众人簇拥,和别人说着话,时不时爽朗而笑,显然心情很不错。
走路时脚步也很稳健,看不出身受重伤的模样。
许笑飞一怔。
他几乎要疑心自己那一剑并未刺下去……但魏荣两人的反应告诉他,他没有记错。
常人的恢复力绝不会这么好的。难道陆之枫为了疗伤,服用了什么秘药?
他走上前去,双手抱拳,诚诚挚挚地道了歉意。
以后若有驱使,他一定尽力而为。
陆之枫摆摆手,好像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也根本不在意。
得胜归来的寨民们欢乐而喧嚷,而陆之枫,好像又是他们当中最大的功臣,和公认的英雄。
对旁人的崇敬和赞美,他似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的心,已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的眼睛,也没有在看着身边这群人。
——也许在看着人世以外的地方!
许笑飞只好退到一旁。看来,只能以后找机会替陆之枫做点事了。
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他们在村子里摆了露天的庆功酒,要不要一起去凑个热闹?”身旁的魏玄风道。
“好。”荣瀚道。
“好啊,这就去吧。我已闻见了酒香和肉香!”许笑飞也并无不可。
说老实话,他也饿了。
一壶酒,一盘肉,一张饼,不管是什么都好,他都想来一点。
而且这庆功酒,应该还相当的丰盛。
酒宴已在寨子中央最大的那块旷地上摆了下来。篝火也被点燃。
有烈酒,有烤炙得表皮金黄的肉,还有乐师拉琴、俊俏的姑娘和小伙子轮番歌舞。
三个好朋友也在篝火边坐了下来。
不停地有人来向他们敬酒,白虎寨的村民们,还是颇为好客的。
被众人围拥得脱不开身的陆之枫,居然也来找他们。
他还额外多敬了荣瀚一杯。
“这一杯酒,谢你往日的照拂。你随意,我就先干为敬了。”
他将酒杯送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荣瀚也默然喝空了杯中的酒。
陆之枫走后,他也重新坐下,眼底却还凝着一股化不开的浓雾。
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心头有些不安,许笑飞也看了出来。
陆之枫在石像前所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应该告知荣瀚一声,但告诉了他,也许只会徒增他的烦恼。
许笑飞放眼一扫,扫到了领他们回家的那个白虎寨少年,心里又有了主意。
他起身,走到那少年身边。
一旁还坐着那少年的满脸欢喜的阿妈,许笑飞笑着朝她点点头,凑到少年耳边,和他低语了几句,两人就一道离开了摆设酒宴的旷地。
许笑飞一直把他带到偏僻无人的角落里。
“许大哥,你究竟有什么要紧事跟我说?”少年好奇地问。
许笑飞道:“我还想问你呢,你是不是对我们有所隐瞒?陆之枫可说是你们白虎寨的第一勇士了,他身上会发生什么?”
少年吃了一惊,慌忙摆手:“哪会发生什么事……我们对本族的勇士,一直都崇敬得很啊。”
然而许笑飞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没说实话。
“你就别诓我了,我知道,他会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以后再也没人见到他,是不是?”
那少年张着嘴,好似呆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
“果真如此?”
见自己的谎话被拆穿,少年只好老老实实道:“许大哥,我不是不信你,不过这件事是不能跟寨子外面的人讲的。既然你不知道为什么,都晓得这么多了,我就告诉你吧,你可别转告外人。”
“嗯,放心吧,你尽管说!”
许笑飞还立个誓。
那少年便道:“其实……每次选出第一勇士后,就会举行仪式,让勇士饮下白虎的血,啖食白虎的肉,以白虎剥下的毛皮做披风……因为不死之身的白虎体内流淌着仙神之血,具有上古神格,进行仪式后,勇士就能获得它的力量,迅速提升境界……然后,一夜飞升。早已成神的老祖宗感知到了,也会来接引他的。”
他苦着脸道:“这秘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外人!让外面的人知晓了白虎的秘密,下一次白虎现世,可就轮不到我族人的份了。”
“原来如此……这飞升成仙的方法,倒是简单便捷得很。要是外人知道了,不知有多少人要抢破了头。”
这么轻轻松松就飞升,恐怕成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神仙吧?不是凭借自己的力量,而是夺取灵兽之能,这种事不乏先例,但成的仙,多半是外道邪神之流……
当然,这种话许笑飞只敢在心里自己想想,没敢当着少年的面说出来。
看来,陆之椴在四十多年前就飞升了,从此杳无踪迹,陆之枫要想追上他的脚步,也唯有竭力当上这“第一勇士”了。
他能得偿所愿,也算不错。
“好啦,你别担心,我都发过誓,绝不会说出去了!”许笑飞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笑道,“至于我自己,还从没想过要靠这种手段升仙。这是你们白虎寨的机缘,未必适合于我。师尊和大师兄要是知道我不好好练功,尽做些天上掉馅饼的美梦,还不要打折我的腿。”
“许大哥的师尊和大师兄很严厉吗?”少年眨眨眼睛问。
“咳……其实不严厉,对我都不错。”许笑飞咳了一声道,“只不过我有时候,会不小心惹些岔子,让他们劳神罢了。”
很快就是论道大会了,也不知大师兄的剑法,练得如何了?
想来他不会有问题的!
大师兄向来靠谱,比自己可要靠谱多了。
打探到的这件事,似乎还是应该告知荣瀚。
陆之枫在今晚过后,就会消失不见。不该让荣兄的心还吊在那里。
他知晓了陆之枫的去向,想来……也会为他高兴的。纵使不高兴,也不会为他担忧。
许笑飞也诚恳地对那少年说了此事,征得同意,就放了一只传讯的铜雀,飞去酒宴上,把荣瀚叫了过来。
荣瀚也发下了心魔誓,听那少年将这件事讲了出来。
他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是么?难怪我发觉,他今日有些不对……”
陆之枫不顾自己的重伤,服食禁药,勉强上阵,他不能苟同,也难以理解。
这么想来,一切都通了。
荣瀚身上还带着酒气,显然已喝了不少酒。
忽而一笑:“原来他今晚特意敬我的那杯酒,是辞别之酒……再没有下一次,也没有下一杯了。”
少年好像也看出了什么,不由道:“枫哥还在跟大家热闹,你再去和他说几句话吧?”
“不了,”荣瀚摇摇头,怔了一下,又摇摇头,“他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我……也没有话要对他说了。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这件事本不应该让我们这些外人知晓的,所以我也没法去恭喜他一声,是不是?”
说什么都没有用,说什么……都已嫌太迟了。
当年,幼年的自己在山间迷了路,还是他将自己送回了荣家。
肚子饿极时,陆之枫从河里捕来,亲手烤的那条鱼,滋味他至今还记得。
终究都要变成不可追索的回忆了……
回到酒宴上,荣瀚依旧一口一口喝着闷酒。
许笑飞却知道,他在悄然注视着陆之枫。
这是最后的时光了。
魏玄风还不明所以,许笑飞不欲他追问,拉着他,你一杯我一杯,胡吹乱侃起来。
再怎么热闹的酒宴,也会有散场的时候。
篝火熄灭了,只余一滩冷灰。扫荡一空的盘盏,也被人收拾起来。
众人将他们的英雄陆之枫,一齐送到村外的一间小屋前。
这儿应该就是举行仪式的地方了。
仪式的过程中,似乎不许有旁人打扰。目送陆之枫步入了屋子,众人便三三两两地离去。
告知许笑飞真相的那少年,也急切地对他们道:“快走吧!这也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若要偷窥,会遭天谴的!”
三人只得离开。
天谴?许笑飞并不怎么相信。但他也不好让那少年难办。
他又回头,朝那孤零零地矗立在深夜里的小屋看了一眼。
陆之枫真的是要飞升成仙了吗?
……
屋子里有一张很大的石案,表面光滑,可以映见人影。
两支鲜红的蜡烛,一左一右,摆在石案的两侧,仍在幽幽燃烧。
在中央摆着的,当然是白虎庞大的身躯。
陆之枫拔出腰间的长刀,刀尖上光华一烁。
放血,食肉,最后是将剥下来的半张白虎皮,披在身上……
他做这一切时的双手,稳定而熟练。
他不仅是个优秀的刀客,还是个优秀的猎人,如何料理猎来的野兽,早已是驾轻就熟。
胸口的伤处虽还隐隐作痛,但他只当被蚊子咬了一口,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这头白虎果真狡诈得很,事先操纵了一个人来偷袭他。
可惜,他要做的事,是谁都阻止不了的。
鲜血很腥,生肉的膻味更重。将虎皮裹在身上时,浓郁的血腥味一直灌进他鼻子里,几乎难以呼吸。
陆之枫也不在意。
这些凡俗的困扰,根本不会在他心上留下痕迹。
大哥……
就要与你相见了!
他觉得,体内的血液似在燃烧,气海中的灵力也在狂热地回旋。
身体里渐渐充溢着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力量。
他要飞升了吗?
他正在与这白虎的威能融为一体。
他就是白虎,白虎就是……
这个瞬间。
残存在白虎死去的血肉中的一抹意识,飘入了他的脑海。
他能感知到,白虎生前断断续续的念头。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沾了血的双手。
这双手,不知何时,已悄然生出了毛发、指甲变得尖长,竟赫然成了一对虎爪……
“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双“手”。
忽然间,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原来是骗局……原来一切都是骗局!
没有什么飞升成仙,他心爱的大哥,也从未在仙界逍遥过一天。
——就在今晚,被他亲手杀死了!
而且,他还吃了肉,饮了血。
有谁对挚爱之人做过……比这更丧尽天良之事?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陷入癫狂的他,也能隐约觉察到,有一股强大的神识,在侵蚀着他。
不是他获得了白虎之力,而是白虎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