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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仇无视底下的躁动,他默默等着。
刚反完殷,又在封歌台上,谁也不愿意妄动,所以晋仇敢等。
他环顾四周,见到了楚子,她被捂着嘴,早已安静下来。
“楚地的迎神碑可有人想看?”,晋仇忽然道,他不等众人回答,便在封歌台上张开一道水幕,其长百里,遮天蔽日,横贯于封歌台之上,却无万千景象,只中有一碑,意图使每人都能看见这碑,但除碑外再无其他,只这碑,也是空无一物的。
上无任何人的名字。
“楚地的迎神碑上怎么可能无名,就算是无殷王的名,也该有其他人的。”,修为总有高低之分,迎神碑上历来只有世间修为最高那人的名,它被殷王霸占了太久。殷王既已无法力,便该有他人的名。
谁都想知道殷王下第一人是谁。
这人也势必存在着。
但现在的封歌台却是空的。
“为何这般,难道天看不上我们所有的修士?”
“天的心思谁能懂,晋侯张开水幕,给我们看迎神碑,说不定他相信迎神碑中会出现自己的名字。”
“怎么可能出现,他修为虽高,天下强于他的修士总该有的。”
“有的话,为何不出现在迎神碑上!”
“该不会是被做了手脚吧。”
“密,迎神碑关乎天,除了巫祝能暂时遮挡,谁能用它骗人。”
“可巫祝被堵上了嘴。”
“……”
众人的嘴说个不停,晋仇什么都未管,他只是看着迎神碑,看它那通体光洁的碑身。
午时已到。
天色异变,狂风刮起,迎神碑上俱是光芒,此时莹润无比,色泽通透,像是一块伫立在天地中间,会发光的明玉。
风势朝南吹去,封歌台上乌云密布,迎神碑所在的楚地亦是乌云密布,有什么被遮盖着,有什么被揭开着。
午时三刻,第一道雷降下。
其体粗约三丈,赤红色的雷火照亮乌云下的天下,将每人的脸都带上了血红的光。
天地至此生变,哪怕是法力低微,亦或是最简单的凡人,都能感到某种威压镇住了天地。
晋仇张开的水幕在那雷的威力下瑟瑟发抖,像是恐惧着什么。
远处的山与树摇晃着,山要榻,而地出现裂纹。
“是天!”,有人叫了一声。
那惶恐的声音在大地上久久徘徊,借那残存的雷声而飘得越来越远。
“跪!”,冥冥中似有声传来,它不吐人言,而人俱懂其义。
晋仇有一瞬间觉得混元醒过来了,但一切都是虚妄。
他跪在封歌台上,众人随着他跪下。
“咚咚”地膝盖着地声不断响起,但很快被下一道雷声遮住。
“哄”裂开的雷在叫喊着,它呈玄色,像是先前那道雷浓具而成,红的发黑。
“迎神碑上有字!”
“真的有字!”
“是天言!”,那些声音发着抖。
这些修士,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听到天言,哪怕是不周山脉的腾跃期,都可让他们骄傲地说上一辈子,像是经历过不周山脉的腾跃,便算极有见识了,哪怕未从其中得到好处,也可算是不枉此生。
此时见天地异变,雷劫劈天,可说是子孙万代都以己为荣了。
晋仇默默跪着,他看着迎神碑上的字。
封歌台上的众人念着上面的字,那些字是渐渐浮现出来的,一个一个,生怕露的早了,便少了神秘感。
现在它有充分的神秘感了,所有人都在看着它。
“殷失天下,晋得其命。”,所有人念着那些字,他们的声音本是参差不齐的,但三字过后,所有人的声音便融在了一起,丝毫杂音都不复。
不周山脉又开始跃动了,它欢喜着,像是要所有人都看到那些字。
天不常说话,但凡说话,必要举世皆知,睡去的该醒来,低下头的便要抬头,山脉上都该出现天的字,所有的山像是响应了不周山脉的号召,发出了莹白色的字来。
晋仇听见天下人的躁动了,他们有哭有笑的,像是世间的大悲大苦,大喜大欢俱在眼前。
天不生雨,而人自有雨。
只有一人沉寂,他也抬着头,看那天,只是神情像死了,谁也救不了他。
“你不会死。”,晋仇向他传音。
而殷王并未回应,他能抬头像是已耗尽了所有力气。
天的字在不断出现,“天允之,亦伤之。殷疑天而损其命,晋信天而应得其命。晋子崇修,天所命之,当得大道,当号令天下,当为世人之上。”,天的声音古奥森严,它吐得不是人言,而每个人都懂了它的话。
它的字被人念出,那些人的话渐渐成一,亦非人言,而人莫不懂之。
人实是其工具,既已念出天的话,便在心中认可了天。
他们再不怀疑晋崇修是否当得其那位置,因天是不容疑的。
先前怀疑晋仇给迎神碑作假的人都看着迎神碑,他们眼中闪现着最虔诚的光。
只有殷王漠然。
“殷忤逆于天,然终为天所降,罚之,不杀!”,最后那两字闪出血红的痕迹,像是告诉众人万要记得这话,如谁不遵,便以鲜血偿罪。
这是天最后的话,此话说完,那些字便在迎神碑上留下,天地重回寂静,风雨不复,光再次出现在大地上,远处有飞虹,架于天地之间。
众人仍跪着,像是未反应过来。
殷王低下了头,嘴角有抹鲜血出现。
晋仇站起,他于主位之上,道:“天的话已定,我晋侯载昌之子晋崇修,当取殷王之位,天下人需从之。”
“诺”,众人向晋仇的方向下跪。
魏轻愁笑了,像是久来的心愿终于实现。
齐侯玩着蟋蟀,让那不懂人世的虫也跪下。
他们不再问其他,所有人都默认了天的话。
天是不可能出错的,它既命晋得天下,晋便有足够的资格。
只是,他们不认可晋仇接下来的话,晋仇说道:“押殷王回去,关百年。”
百年的蹉跎已足够磨垮殷王,但殷王犯下的罪,因他而死的那些人,哪是区区百年的罪便可赎清的。
“天言罚殷王,关百年算得上罚吗!”
“对,百年太轻!不给他其他惩罚,我第一个不认同!”
“不服!最少在这封歌台上废了他的筋骨,单是骨头碎不够!需让他再不能有修为!”
“废了他!”
先前对晋仇跪拜的修士都站起,他们直盯盯地看着殷王,像是恨不得每个人都上前对他动刑。
晋仇开始皱眉了,他随殷王住了百年,早已学会了皱眉。
“如此罚他,还能有命在吗?”
“主上,天都说罚之,不杀了,那他便不会死,该动刑动刑,总不会要了他的命。”,赵射川的声音透着股凉意。
晋仇的眉还在皱,他看着殷王,发现殷王没有任何反应。
“他会死。”,晋仇道。
底下众人的声音像是浪一般扑来,仿佛要扑灭那些不听他们话的人,他们道:“罚殷王!”
“以殷王的身体,动再多刑也撑得住!”
“他不是九重天的修为吗!哪怕修为不如从前,身体也不至于瞬间衰败下来!”
“动刑,就在这封歌台上动刑!”
“天已降命!崇修道人为何不服!”
“我们王上撑不住!天说不杀他!”,一声怒吼盖过了所有的杂音,殷地的修士红着眼,但他们自身的命都可能不保,又哪里保得住他们的王。
“你们这些殷地余孽都得死,天只说饶你们的王,可未说饶你们!”
“对,杀了这些殷地的修士,以绝后患!”
“杀殷人!罚殷王!”
那些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要掀翻封歌台。
晋仇注意到他们的灵气变了,一片杂芜,像是准备出手的样子。
殷王还是静默着不说话,晋仇看了他一会儿。
殷王的身体的确是能熬住一些刑罚的,既然不罚他不能平众怒,还是罚吧,先前在牢里也是动刑,在这里也是动刑,总是无差别的。
“你们想如何罚,我说关他百年,你们不同意,怕的无非就是百年后他重获法力,对你们动手。既如此,便将他修仙的根骨废了,使他与凡人无异。”
“这怎么够。”
“这已是我最大的让步,如你们还是不服,便对晋动手,晋地人总是不怕你们的。”,晋仇的神情很平淡。
但他所说全是真的,如还有人不服他这话,他会先于这些人动手。
“威胁我们作甚,不是晋召集的众地反殷吗?现在充起好人来了。”
“晋崇修是天命定的人,你们听过殷取代夏的故事吗?那时也有人不服殷,天便降异火灭了那些人,于是古时的修士死伤大半,修仙界再不如前。”
“忒可怖,天的话可不能违背。”
“晋崇修不像是能再让步的样子,难道我们真要听他的话?”
“听吧,废了殷王,总比再惹恼晋崇修强。”
“我全家俱被殷地所杀,单是废殷王怎么够!”
“我说够便是够!你们众人从,便留下。如不从,也不用活了!”,晋仇道。
他眉眼间俱是厌恶,像是已不愿留在这里。
话已说到这般田地,天下修士如再不服,便无服的必要。
“便听崇修道人所言。”
“对,在封歌台上废了殷王,从此修仙界便听从崇修仙人号令!”
“如此,我亲自动刑,你们在旁看着便可。”,晋仇走下主位,再不等其他人的回应,像是此事只能按他说的办,对殷王动大刑是不可能的,废了殷王已是最大的让步。
他一步一步走到殷王面前,离殷王越来越近,他不知道殷王现在是如何看自己的,与百年前自己跪着看殷王是否是同样的感受。
他只知道殷王的脸色太白了,这次废了殷王,他就把殷王留下,好好给他补补。
补完便放了殷王吧,他们的事了,再无牵扯的必要。
旁人递上了锥子,那东西是青铜制成,颇重,一头尖,一头厚重。
要想废了一个修士,可用雷贯其体,也可施锥封起脊柱。
哪个都是痛的,用锥子对人的损伤算得上小,且要比雷安全的多。
多少修士扛不住雷便死去了。
晋仇不想让殷王死,殷王死了他也不知该如何向混元交代。
接过锥子,晋仇蹲下,他的青衣着了地,染上些灰尘。
“我等下便动手,你忍着些。”,他同殷王传音。
但殷王只是转过头来,嘴微张,像是要告诉他什么。
晋仇不懂唇语,他看着殷王,意图看懂殷王的意思。
可殷王哑了,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微微张嘴说话,那开合太小,叫人看不懂。
“崇修仙人何时动手,怎和殷王说起话来了?”
“也不知在说什么,我们众人看着,可不要骗人!”
晋仇神情不悦,他发现殷王不说了,似乎是明白自己说的他人都看不懂。
他的手臂断了,再无告诉晋仇真相的力气。
那些话其实很简单,他告诉晋仇,他们两个有孩子,如他死了,希望晋仇能将孩子跟他葬在一起。赵射川与魏轻愁他们的话都是假的,孩子是有的,可惜死了。
这些再无出口的机会,晋仇已扒开殷王最外层的衣衫,露出那瘦骨嶙峋的脊背,一锥刺了上去。
殷王剧烈颤抖着,口吐鲜血,像是忍不住这种刑罚。
刺脊的锥共有七根。
殷王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