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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矜一拍脑袋,他确实是忘了,上个月他们组通力合作完成了一个大任务,组长卫高朗一再表示要请客让组员们好好搓一顿的。
“对不起。”他急急忙忙从房间里翻出包,套上外套,坐在楼梯上穿靴子。范阳洲看了看表,“不急,还有四十分钟。”
叶矜从前为了迎合范阳洲,通常都会给他们家的活动日程做备忘,日历上画圈圈,冰箱上贴便条,事无巨细伪装贤内助,昨天都气糊涂了,什么都没想起来。
范阳洲扫了一眼叶矜房间半掩的门内的一片狼藉,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叶矜想了想,从衣帽架上取了一件风衣,塞到范阳洲手上,“晚上温度低,这件你丢车里,冷了就披。”
出了这个大门,他们还是一对模范哨兵向导夫夫。感情和睦,毫无瑕疵。
叶矜去车库开车,车库门缓缓开启,他看见隔壁莫夫人正在自家的小花园里给挂果的小番茄浇水。
他们的花园规规矩矩地种花,隔壁的就直接辟成了一个小菜地,还搭了一个丝瓜棚。叶矜偶尔也有点眼馋,想着拿他们家门口那块地也种种小葱韭菜该多好。
可是他知道范阳洲一定不喜欢,范阳洲喜欢门前种的鸳鸯茉莉,也喜欢架子上的蔷薇,他见过他早上起来给花浇水专注温柔的侧脸,也见过他用蔷薇花瓣夹的诗集书签。
范阳洲一定是喜欢花,他们家的勿忘我从来没有断过。他记忆中,范阳洲总是周五下班捧着一束蓝紫色的勿忘我走进家门。
他打定主意,要向范阳洲要一半的花园土地使用权。
这一个小区全是公会的单位用房,左邻右舍都是一个公会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家是这排的头一间,隔壁住着的是一对快要退休的夫妇,男主人莫先生从前是隔壁信息三组的灵魂人物,拿过好几个象征着最高功勋的月桂奖章,莫夫人则是同组的他的专属向导,年轻时并称雌雄双煞。
结合了的哨兵和向导的能力黄金年龄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他们这些人的能力,说到底也是一种精神力,对身体消耗很大,如果没经过特殊训练,很多人三十多岁身体就吃不消了。莫家夫妇就是四十多岁从一线退下来的,现在在信息指挥总部担任幕后工作。
如果他和范阳洲没离婚,大概就会像莫先生和莫夫人一样,年轻出生入死累得骨头散架,老了退居幕后,享享清福,种种菜,周末开车去儿子家看孙子。一眼似乎就能望到尽头。
虽然叶矜觉得这个尽头也没有什么不好。没有什么好的,也没有不好,只是生活而已。就好像拿着一张写着终点站的火车票,在周而复始的轰隆声中笔直前进。
范阳洲坐在副驾驶室里,突然伸手亲昵地碰了碰他的脸,“想什么呢?”
“啊?没有。”叶矜回过神,看见莫夫人正拎着细细的水管,隔着车窗玻璃冲他们挥挥手打招呼,脚边一只缅因猫量子兽团成一团呼呼大睡,那只猫叫森里,见多了大风大浪,处变不惊。小明凑过去,憨态可掬地嗅了嗅猫尾巴。
叶矜知道范阳洲的举动是做给莫夫人看,于是勉强挤出了和平时别无二致的笑容,拉下了车窗。“吴主任好。”
“你们这对小夫妻今晚是出去吃啊?”莫夫人笑容满面地问。
“啊,同事聚餐,我来接阿矜。”范阳洲笑着答。
莫夫人拧上了水龙头,道:“本来我们家老莫还想什么时候请你们家来家里吃饭呢,你们不知道啊,年初我和老莫散步的时候,发现从这出去半公里,有一块废弃的花坛,没人管的,我和他找了点种子种下去,长势可好了。之前种了一些茄子,现在都能收了,自己家种的,纯天然,外面想买都买不到的,你们小夫妻又都不会做饭,什么时候到家里尝尝啊。”
叶矜想,他们家也不是不会做饭吧。只是两个人婚前都是吃公会食堂的主儿,厨艺还在摸索阶段。如果范阳洲没有跟他提那件事,改进的空间还是非常大的嘛。
“最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战斗一组忙得底朝天,报告多得都能写死人,我们阳洲更不用说,比我还忙,等忙过这一阵,我一定和阳洲登门拜访您。”
莫夫人虽然年近五十,可是还是一副小女孩的情态,一合掌,“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的好的。”叶矜满口答应。
他把车开出匝道,目视前方,道:“如果你以后带人回来,别让莫先生和莫夫人看见,他们和我们部门走得近,免得解释起来麻烦。”
范阳洲说:“嗯。“
想必日后还要在人前表演出门前的吻别。
第8章 五组
A市是一个地级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共有四个行政区,分别为青龙区,朱雀区,白虎区和玄武区。塔却只有三座,直接以所在的行政区命名,由于玄武是新城区,并未设立了相对的塔。以塔为圆心公会势力三足鼎立辐射覆盖整个A市。由此可以看出,A市是相对而言比较太平,破事较少的地区。
虽然叫做塔,实际上,也不过是政府的一个行政部门。建筑物并不是高高耸立的样子,和寻常的机构比起来,外部不过多了许多的隔离带和暗哨。公会作为附庸,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几栋楼。聚餐地点选在了A市离青龙塔很近的饭店里,由于这附近有公会,哨兵和向导的在人群中的比例比寻常大街上要多,稍微高级一点的聚餐地点,老板都不惜砸重金布置白噪音包厢,安保都是由富有经验的哨兵向导组合担任。
叶矜和范阳洲下了车,迎宾小姐很快就认出了他们,把他们引到了预定好的包厢里。
叶矜一推开门,温煦坐在椅子上转身便叫起来了,“叶矜听说你差点得了神游症,没事吧你?”一只狐獴扒在椅子背上,看着叶矜不敢过去。
这也是被大白打过的。
到了包厢内,大家的精神体都现了形,在半空中像一大把散落的糖果。只有大白桀骜不驯,死活蹲在叶矜的肩膀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
叶矜道:“休息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什么事儿了。“
温煦神经兮兮地语重心长道:“那你要注意保重身体,毕竟你这还一大家子呢,你倒下了,谁替你照顾……。”
叶矜立刻打断他:“照顾什么?”
温煦嘿嘿一笑,说:“别以为我没看见啊,那天下班你是不是收到信息通知了?”
范阳洲问:“什么信息?”
叶矜说:“你听他瞎说。”
他一身冷汗。
如同其他所有的新婚夫妇一样,叶矜和范阳洲在结婚的当天就提交了胚胎育成的申请表。倒不是他们多想要孩子,只是胚胎育成需求量很大,许多同性伴侣以及不想自己生育的异性伴侣都希望能通过人工方式获得自己的孩子,供不应求,为了等待资格审核,排上几年的队都是常事。
叶矜结婚前一天,他们部门负责婚姻生育这一块的主任还特意在走廊叫住他,传授经验让他申请要趁早,不然等到想要了再申请,又要等上三四年。他和范阳洲去做基因采集的时候,留的是自己的联络号码。
温煦办公位离自己很近,他看到那条中心给他发送的通过申请的通知了。
他在范阳洲面前拿不出这仿佛挽留的消息,范阳洲那么温柔,他一定会选择继续这段婚姻。而为了孩子而维持的婚姻岂不是更加可悲?
温煦和叶矜在塔里是同期,也是个哨兵,又是同时进组的,两人年纪相当,平时就爱勾勾搭搭的。范阳洲微微一笑,以为他们又在插科打诨,正巧组长卫高朗问他几句话,他便扭过头去了。
可是温煦凭着这么多年和叶矜的相处经验,他发现叶矜生气了,而且是很严肃地生气了。叶矜出任务的时候雷厉风行,外表看上去有些冷淡,日常相处却是个还比较好说话的人。温煦搞不懂哪里惹得叶矜不高兴了。况且,范阳洲还在场,俗话说一物降一物,温煦认定了范阳洲就是降服叶矜的那一物,现在连在范阳洲跟前叶矜都不装模作样扮演贤妻良母了,可见神游的后遗症还是影响巨大啊。
温煦识时务者为俊杰,果断给自己的嘴巴上了拉链。
叶矜和范阳洲不是最后到的,但是最后到的那一对儿让叶矜脑仁疼。
“我们来晚了!”门一推,进来俩人,穿着闪亮的情侣运动衫,一个眉开眼笑,衣服上写着永远是你的向导,一个面无表情,衣服上写着永远是你的哨兵,还花里胡哨贴着一大堆爱心。
现在局势不像是以前那么危险了,哨兵和向导也不太被当成怪物看待了,不过尽管如此叶矜也打死都不会穿成这样出街。
他一直觉得这个外套设计得十分傻缺,不知道到底买它的人都是出于什么心态。
沐川挽着石天成的手闪亮登场。
这是除了叶矜和范阳洲之外,组里唯二的夫夫档。年初刚结的婚,好得蜜里调油如胶似漆,恨不得长成一对连体婴。叶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沐川这个人虽说是个向导,却很是有那么一股促狭劲儿,一点都不像宣传广告中的向导那样通情达理温柔体贴,知道叶矜看他不顺眼,故意携着石天成坐在了他的旁边,问:“叶矜,听说你要休假?”
叶矜没好气地回答:“嗯是啊,我们家阳洲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了。”
大白慢悠悠地扫了沐川和石天成一眼,施施然一屁股在他们中间坐下。
温煦唯恐天下不乱,立刻叫道:“你看看你们,大白都看不下去了吧!”
大白对沐川还算客气,没啄没拧,头甩在桌子上隔着两人死活不走了。沐川摸了摸鹅毛,漫不经心道:“放心,我不会让他在外面有别的哨兵的。“
叶矜暗地里一咯噔,沐川是个人精,真作假来假亦真,他不懂他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还是单纯挤兑他拿他开玩笑,只好装作听不懂。
他还指望能和沐川这个向导打嘴仗打赢不成。
卫高朗见人齐了,便道:“让服务员上菜吧。”
叶矜今天就吃了半篮子核桃,这时候也不知道饿,只是隔壁言行举止实在太倒人胃口,只好埋头苦吃。
沐川恨不得坐在石天成的大腿上,一会儿一个“天成你吃这个”一会儿一个“天成你帮我夹那个”,偏偏无论是单身的卫高朗还是温煦,都一脸看到儿子媳妇恩恩爱爱我就放心了的丈母娘欣慰状,他只能更简单粗暴地低头扒饭了。
其实这也是情有可原,皇天不负有心人。
人家沐川和石天成,从小就是认识的,又是一起进的组。叶矜这种神经大条的人都看出来了,沐川对石天成十分地有意思,有十分的意思,沐川是个能力很强的向导,只要他愿意提交自己的生物样本,想必匹配度高的哨兵多得是。然而石天成看上去就是会喜欢大波萌妹的直男,这俩人是你猜我猜。直到去年他俩执行任务的时候,对方想放倒沐川牵制石天成,对沐川放了冷枪,没想到看到满身是血的沐川的石天成当场直接狂暴化了,歼灭了所有人,差点连后续入场增员的友军部队都不放过。
石天成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当时还生命垂危的沐川匹配。
连卫高朗这种作风开明的组长都在劝,如果沐川真的有个什么意外,石天成也要跟着去么?哨兵向导一旦结合,就是命运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失去哨兵的向导和失去向导的哨兵死亡率都在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