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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让他瞬间烦躁了不少,他凉凉的丢下一句“随你”就转身回到了正殿。
苍璧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还是快步朝着幽禁后妃的“真德殿”走去。
“真德殿”地处偏远,但还算不得冷宫,关在这里,总比别处强些。
顾皇后抱着十七皇子端坐在床边,见苍璧来了,面上没有一丝的惊讶。
“姐姐。”苍璧以为自己会很难叫出这两个字,但实际上,他一见到这个温婉绝美的女子,这句话就脱口而出。
“你来了?”顾皇后对他笑笑,神色却并不热络。
这和记忆中那个极疼他的女子大相径庭。
苍璧一时分不清那份如此真实的失落究竟是自己的还是顾从之的。
“姐姐可是怪我?”
苍璧终究心下难安,是他在亡国之际投降了敌军,是他正为牧刃寒全力以赴,这一切,他才是始作俑者,但现在,他就是顾从之。
他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原身亲人的理解。
顾皇后沉默了很久,然后忽然将十七皇子放在一边,倒头拜了下来。
苍璧一惊,连忙伸手去扶,但这个女子却仍是坚定的一头磕在地上。
“不管你是谁,救救我的孩子!”
苍璧悚然,他接受了两个任务,即使有人怀疑,也没有人将他不是原身的事情说的这么肯定,但是这一次……
顾皇后见他不语,坚定道:“我的弟弟我自己了解,国破家亡,他宁愿选择自尽也绝不会投降。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既然占了他的身子……那就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我会的,我会的。”苍璧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手忙脚乱。
顾皇后看着苍璧,终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把孩子交到他手上。她痴痴地看着这婴儿,呢喃道:“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的舅舅了。”
听着她的语气,苍璧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心里忽然涌现出巨大的悲凉。
于是苍璧强笑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我会让他好好长大成人的。”
“谢谢,谢谢。”
这个温婉的女人最终还是失声痛哭。
苍璧努力眨了眨眼睛,抱着孩子快步走回正殿,牧刃寒有些惊异于他的去而复返。
“我要带他走。”
牧刃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真的以为……”
“我要带他走!”
“……你怎么了?”
牧刃寒忽然觉得这人的声音有些不对。
这是……在哭?
他惊讶地看着对方低垂的头。
苍璧觉得自己的心搅成一团,不属于他的记忆不停的在脑海中翻滚,闪过的全都是当年美好的画面。
可是如今……如今……
“我姐姐没了。”
顾皇后不在了。
“这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我知道这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我要带他走。”
是的,我会带他走。
所以,顾从之你别伤心了好吗?我难受,很难受。
苍璧按着自己的心脏。
牧刃寒看着眼前这个终于却去了伪装的青年,觉得他现在柔软的仿佛一碰就会碎掉。他忍了忍,终究还是把手搭在苍璧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别难过,你这个样子根本不像那个似乎无所畏惧的人,不要哭,因为你哭的……我也不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已死~~快更哭了~~
☆、第36章 温情
江山初定;百废待兴。牧刃寒不可能将所有事情处理的面面俱到,所以苍璧得以仍然守着护国公府。
那天晚上,他终究还是将孩子抱了回来,为其改名慎行;顾慎行。
其实苍璧缓过神来之后,也觉得牧刃寒的态度温和的不可思议,自己当时的态度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大不敬”,再吃一顿鞭子估计都是轻的,但那人却……
苍璧摇摇头,将自己脑海中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甩出去。
受人之托;必要忠人之事。
抱回孩子的第二日;苍璧便去裴府登门拜访;结果毫无意外的吃了个闭门羹。
裴府的老管家拉开那扇已经掉了漆的朱色大门,一见来人,立刻翻了个白眼,复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苍璧:“……”
裴霁是个食古不化的古董,说句极其恶毒的话,他怀疑这家伙国破之日没有杀身殉国,就是为了来给新帝添堵的。
这人在前朝得不到重用,胡人建国之后,他却自诩清流,对着苍璧等人冷嘲热讽,指桑骂槐不说,在朝堂之上动不动就以死相谏,结果倒还真的带动了一大批志同道合的文人……
苍璧望着紧闭的大门无奈的笑了笑,他没有再无谓的等下去,反而是紧了紧狐裘,朝另一个方向进发。
他现在要去拜见一个人,那个人是满腹经纶的大儒,是大楚文坛不可复制的神话,也是天下文人心中无法逾越的丰碑。
那个人是顾从之的老师。
苍璧站在清苑之外,看着开门的小童对他摇头,再次体会了一把那种孤立无援的心酸。
还好他不是真正的顾从之,不然想来这众叛亲离的滋味原身绝对无法承受。
苍璧在园外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然后罩上帽兜,再次顶着风雪回程。
莫善渊对原身是极好,他若坚持这里苦等,未必等不到见面的机会,但他没有时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
如今的护国公府仍然冷冷清清,因为苍璧抱回了十七皇子,所以府内又多了一名照顾孩子的奶娘。
苍璧回到书房,脱下衣服,抖了抖上面的水珠,又自己倒盆温水,待手指回暖之后,才开始翻阅手边这些浩大的工程。
国之初建,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而民心所向即是政权稳固的决定因素,又是一个漫长而又持久的努力过程。他既给了牧刃寒允诺,倘若真的没有任何成效,可以想见天子一怒,血流漂杵的场面……
但苍璧心里其实不急。
大楚末期,已经有国之将亡的预兆,天子荒淫,奸臣当道,军队积弱,苛政暴行。繁重的劳役和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像一座座大山牢牢地压在百姓的肩上。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若说王朝更迭还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只能说这时是进行改革的最佳时机。
其实,之前未尝没有仁人志士看出大楚越来越偏移的轨道。二十年前的那场变革正是由顾从之的老师主持,但结果仍以失败告终,这件事情之后,莫善渊愤而辞官,归隐田园去了。
苍璧将当年莫善渊改革的记录全都搬回了家里,这么做虽有拾人牙慧之嫌,但无论是原身还是自己都缺乏对方的经验和阅历,不管怎么说,多看看总是好的。
平民百姓都是靠天吃饭,祈祷风调雨顺也不过为了能够吃饱穿暖,天灾自然是不可避免,但“人祸”若是控制得好,便不愁民不归心……
“顾大人……顾大人……”
身后年轻的官员轻声叫道。
苍璧猛的回神,才发现满朝文武都在紧紧的盯着自己。
“……”
牧刃寒不受控制的够了勾嘴角,大殿之上,这人竟然也敢走神,胆子当真大得很,他眼睛里笑意深沉,却故意不动声色的问道:“顾爱卿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还爱、卿!
苍璧顿觉牙酸,他回忆了一下之前的话题,拱手道:“臣附议。”
“好极。”牧刃寒环视大殿,淡淡道:“那此事就交由爱卿……”
“陛下,万万不可……”裴霁头上还缠着一圈纱布,闻言竟上前一步。
许多年轻的官员看到这一幕,身体都微微一颤,苍璧偷眼看着牧刃寒的神色,深觉这人还真的是不怕死。
裴霁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无知无觉,他拱手而立,然后就开始恭恭敬敬的……掉书袋。
苍璧百般无奈的听了半天,才为他长达一刻钟的殿前演讲做了一句话的总结——“竖子无知,难堪大任。”
而此时的牧刃寒虽然看着面无表情,但以苍璧对他的了解,猜测这人估计心里正盘算着怎么炮制这个老头。
这可不行,裴霁以死相谏是一回事,牧刃寒将他杀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苍璧皱皱眉,刚朝侧面微跨一步,还未等开口,就听得上方传来了皇帝陛下阴沉的声音:“朕记得裴大人是嘉仪年的进士,可对?”
此话一出,好多前朝老臣就是心下一惊。
在底下滔滔不绝的裴霁闻言怔了怔,但还是恭敬的回答“回陛下,正是。”
“爱卿可是当年的状元?”
“微臣,不是……”
“哦,那就是朕混忘了,爱卿可是榜眼?”
“微臣……也不是……”
苍璧闻言抿了抿嘴,在心里偷笑。
“那一定就是探花!”
“微臣……微臣……”裴霁在那里支吾了半天,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不是。”
这人也不是不怕死,动不动死谏的原因,多半还是为了搏一个名垂青史的机会。可如今他俨然是清流一派的领军人物,死守的那套伦常,让好多不服他的人也不敢公开和他叫板,他已然尝到了政治权力带来的甜头,自然不舍得轻易放手,所以他泛泛的资历就成为了他心中最深的隐痛和不安。
“哦?朕记得顾爱卿是探花,可对?”
苍璧闻言,暗笑道:“回陛下,正是。”
满朝官员开始小声的窃窃私语,裴霁心里有鬼,一时之间脸涨得通红,羞愤欲死。
“那春闱之事就交由顾大人负责,众卿还有意见吗?”
百官识趣的高呼:“陛下圣明。”
牧刃寒不愧是拥有一半楚人血脉,浑不似胡人只知横冲直撞。
苍璧下朝的时候心情舒畅,一扫这几日压抑的低沉。
“顾大人……顾大人请留步。”上次见过的那个老太监快步走来,恭敬道:“陛下召见,请随奴才来。”
见我?
苍璧皱了皱眉。
他到偏殿的时候,牧刃寒正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往自己嘴里送。
“这是怎么了?”
看来皇帝的确不是什么好差事,以前这人身体好的令人惊叹,怎么才登基不久,就已经到了要喝药的地步了?
“近些天头疼。”牧刃寒一饮而尽,然后感叹道:“大楚尽是些庸医。”
苍璧看着他手边堆积如山的奏折,暗叹这人骤然多了这么多工作,难免是要头疼。
“你来。”
苍璧见他向自己招手,就上前两步。
“再近点儿。”
苍璧又挪了挪,牧刃寒的脸色就不大好,于是他只能走到近前。
牧刃寒一把握住他的手,却被这冰冷的触感弄得一愣,苍璧不自在的一抽,那人却加紧了力道,直接引得他将手放在头上,“按着。”
你妹!
苍璧的手指僵了僵,但牧刃寒温热的手却一直覆在他手上,压制着不让他抽出来。
那种热度顺着手指一点一点的往上传递,苍璧只得不情愿的按了两下。
牧刃寒闭了闭眼,选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慢慢享用。
苍璧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看着这人的眉头舒展,神色恬淡,一种不知名的滋味袭上心头。
他熟知人体穴位和构造,射箭之时常常不用瞄准咽喉等药害也能一击将人致死。
这些……牧刃寒分明是知道的,但是他此时……
“好看吗?”牧刃寒睁开双目,墨绿色的眼睛里笑意深深,全是苍璧的倒影。
苍璧看着他,淡淡的收手。
“你几天不曾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