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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师!!”她几乎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一般,几步冲到楼梯口,探着头望他身后看了看,见出了贺九重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跟着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急切,“我儿子他——”
叶长生却只是仰着头看着她笑了一下,缓缓地沿着楼梯走上去,停在她身边礼貌性地向她点了个头,而后压低了声音道:“这里不好说话,我们还是先进屋吧?”
冯晓霞闻言似乎才又想起这里的隔音到底有多差的事实,忍着心里的激动点了点头,压着声音道了一声“天师屋里请”,然后赶紧将叶长生和贺九重两个人迎进了屋子。
屋子里面伍铨正站在门前打量着被冯晓霞恭恭敬敬地引进来的两个人。
被妻子一口一个天师叫着的是一个看起来格外白皙清秀,瞧着似乎比他们儿子还要小上几岁的年轻人。他穿着并不正式的浅色短袖和牛仔长裤,一双弯弯的笑眼缀在白嫩的脸上,看上去显得学生的稚嫩感显得更加浓厚。
伍铨仔细打量着他,心思泛起了嘀咕:从头到脚无论怎么看,面前的这个少年人也都看不出来能与传说中能通阴阳,能逆天改命的“天师”扯上什么关联。
看完了这头他又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看跟着那个“叶天师”一起进屋的另一个年轻男人。
他穿着一身黑衣,看上去年岁比旁边的人稍长,但是至多也不过二十四五的模样。一张俊美得有些过火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明明也是一双黑色的眼睛,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和之前的那股“天师”截然性反。一双眼睛看起来像是一汪深潭,暗沉沉地透不出一丝光亮,光是对视着的时候竟然就让人觉得背脊生寒。
伍铨只是粗粗地将贺九重扫了一眼随即就又赶紧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
——如果说之前那个年轻人看上去稚气未脱,实在是与他想象中的大天师相去甚远的话,那后面的这个犹如地狱修罗一般带着满身煞气的黑衣的男人就更不可能是了。
伍铨本来就觉得妻子冯晓霞大约是被什么神棍给诓骗了,这会儿看见眼前的这两个人,心里一时间更是忐忑不安。但是碍于那头贺九重的可怕的威压,心里虽然有些嘀咕,但是到底当面还是没敢提出什么质疑。
叶长生和贺九重两个人自然是将伍铨的神情变化都看在了眼底,不过好在他们两人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猜疑,这会儿就连解释的兴致都是缺缺。
侧头看一眼从刚才进了屋开始就一直僵硬地站在原地的伍樊,又看一眼正一脸焦急期盼地站在自己身侧像是在等待他开口吩咐的冯晓霞,弯着唇笑了笑,对着冯晓霞那头道:“幸不辱命,伍樊我已经帮你带回来了。”
冯晓霞听见这个话,眼神猛地一颤,连身子都忍不住细微地颤抖了起来。她四处在屋子里张望着,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小樊,小樊回来了?他在哪?叶天师他在哪?”
伍铨虽然并不相信面前的这两个可疑的年轻人,但是乍一听道那头说已经将他儿子带了回来,心里也忍不住是抖了抖。走过去将妻子肩膀按了按,让她冷静了一些,然后才又望着叶长生带着些怀疑地问道:“你说小樊回来了……是真的?”
叶长生笑起来,声音缓缓地:“回来是回来了,但是却不知道伍先生和冯女士是不是真的想要见他。”他的视线轻轻地掠过一旁的伍樊,“你们也知道,你们的儿子毕竟是死于坠楼,死相实在算不上好看……”
“我要见他。”不等叶长生那头把话说完,冯晓霞这边却是立即就他的话截断了,斩钉截铁的回道,“无论他什么样子,他都是我儿子!我要见他!”
叶长生又看看伍铨:“伍先生呢?”
伍铨扶着自己妻子的肩膀正安慰着那头的情绪,听到叶长生突然问话,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已经能看出些老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疲惫的笑意。他掀起眼皮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好一会儿之后低低地道:“当初小樊走的时候,还是我亲自送的他。他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呢,我还能怕什么?”
这话说的平淡,但是听起来却叫人觉得心头发酸。叶长生看了面前的夫妻俩好一会儿,又侧头对着身边的伍樊问道:“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头却是不说话了,他双手紧紧地攥着双腿腿侧的布料,下颌咬得紧紧的,但是从那一双颤动着的眼睛里却依旧还是能读出此时他内心里翻涌着的情绪。
叶长生看着两边都这个模样,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小小的千纸鹤,而后指尖从铁盒子里沾了些许朱砂,往纸鹤上连按几下落成一个小小的花纹状,然后将纸鹤蓦然地往上扬了扬,瞬间,那纸鹤便像是通了人性一般,高高地鸣叫了一声,自己扑闪着翅膀飞到了伍铨和冯晓霞的周围。
一开始只是低低地在他们两人的身侧盘旋,渐渐的位置大了些,连伍樊的周围也绕了几圈,像是不断地采集着几个人的气息似的。
一直从脚裸的高度飞到了头顶,突然,只见叶长生在旁边低声快速地念了些什么,而后双指紧并成一线,自上而下倏然凌空一划,嘴里低喝一声“显!”,紧接着便见那纸鹤停在伍铨和冯晓霞头顶不动了,微微晃悠了一圈,而后应该是纸鹤眼睛的位置微微闪烁过了一道红光,随即整只纸鹤自己便就自燃了起来。
燃尽的灰全数都正巧落进了两人的眼中,猝不及防的变故让那头都是受了惊吓似的叫了出声。
下意识地赶紧揉了揉自己落满了灰烬的眼眼睛,刚准备询问那头到底这是怎么回事,甫一睁眼,往叶长生的方向一望,却见他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竟站了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来。
冯晓霞和伍铨看到对面那个高瘦年轻人的一瞬间,身子像是变成了雕塑一般无比僵硬,过了大约足足一分钟,冯晓霞才踉跄着几步冲了过来,站在他的面前,哆哆嗦嗦地伸出手,似乎是想轻轻地抚摸一下儿子的脸颊。
“小樊……小樊……”冯晓霞隔着他的脸颊,虚虚地摩挲着空气,嘴里不停地喊着伍樊的名字,似乎是想从中获得一点安慰,“你这个没良心的孩子,你都不让妈见你最后一面的啊……你知道妈有多想你吗,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啊?”
伍樊没有说话,他只是近乎贪婪地看着面前激动得整个人都显得慌乱的女人,她已经不年轻了,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和熬夜,她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浮肿和疲惫。头发乍一看似乎还是黑的,但是从他的角度看上去,头顶已经能看到许多夹杂在黑发里的银丝。
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妈妈已经快五十岁了,她苍老得这么快,已经真的不再年轻了。
她只有他一个孩子,含辛茹苦地和他爸两个人把他拉扯大,他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就这么说走就走了。
除了一大笔巨额的债务,他什么也没能留给他的爸妈。
他的喉咙哽了哽,声音也就带上了一丝抽噎,他深深地吸着气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道:“妈,对不起。”
冯晓霞先是愣了愣,随即眼底的泪“唰”地一下就滚落了下来,她望着眼前的伍樊,一时间情绪崩溃,声音断断续续地几乎连不起一段完整的话来。
“对不起?你这孩子……现在倒知道对不起了?你说说,你说说,你这么腿一蹬走得轻轻松松,你让我和你爸,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伍樊印象里的冯晓霞是很少会哭的。她一直是个温柔乐观的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挫折,都会笑着跟他说“事情总是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就算是当初被人堵在家里催着要还债的时候,冯晓霞还是能笑着安慰他,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好的——只可惜,他没能坚持下去。
强烈的自责和负罪感和这怎么还都好像还不完的贷款让他整个人都崩溃了。
伍樊攥着拳头看着冯晓霞哭泣的脸,只觉得心里也是一阵一阵地抽搐着:可是,就算是在那样绝望的情况下,还依旧每天扬着笑脸安慰全家人的那个母亲,现在却哭了。
在他的面前哭得那么无助。
当初他用死亡来逃避了这些本该由他承担的压力,留下了他的爸妈得去硬着头皮继续替他收拾这些烂摊子。
他在这场危机之中可耻地做了逃兵。
“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冲动……这都是我犯的错,我不应该让你和我爸留下来受苦的。”伍樊终于也没有办法维持面上的冷静了,他的喉咙因为压抑着哭泣的声音而断断续续地抽搐着,发出的声音都变了调,“妈,我真的……对不起……”
伍铨一直僵硬在原地的身子在这会儿伍樊不停的道歉声里终于渐渐地缓了过来,他的脑子还因为眼前的不可思议的场景而微微有些滞缓,但是身体倒是比头脑更先一步地采取了动作。
他拖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伍樊的面前,下意识地伸手往他的肩膀上搭了过去。但是他的手往下一按,却是没有预料似的径直穿过了他本该是肩膀的部分,一只手瞬间因为失去了支撑而往下滑落了去。
伍铨怔了怔,又在伍樊的身体里上下摆动了一下手臂,直到发现在自己是真的没有办法碰触到他后,这才呆呆地将手收了回来,好一会儿,嘴里喃喃着:“本来一开始你妈说有天师要带你回来跟我们见最后一面的时候,我还在想,你这个臭小子等我见了你后,非得好好给你一巴掌不可……哎,现在连碰到碰不到,这一巴掌我该怎么打啊?”
伍樊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哑哑的:“……爸。”
伍铨听着他的声,点点头勉强地笑了一下:“好,挺好的。你还知道我是你爸。”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将涌上来的泪意强压了下去,就直直地看着他,“你还记得你有一个爸?你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往下跳的时候你怎么不记得你还有个爸呢?”
“爸。”
伍樊不敢与他对视,他的胸口现在无比难受,想要哭但是却又没有眼泪可以哭出来,他站在这里面对着伍铨和张晓霞恨不得就这么钻到地缝里,但是却又想要抓住这最后的一点时间再仔细地、好好地多看他们几眼。
这已经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能共度的一点时光了。
伍铨说到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低下头,用手摸了一把眼角,又是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伍樊颤着声道:“我们从小教过你什么?遇到了事情不要怕,你爸和你妈永远在你身后支持你。我们遇到了困难就一起解决啊,你一个人先走了,整个家就散了。你看看你妈,她这几天已经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伍樊缓缓地蹲下身,他将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不该轻生的,我后悔了……我已经后悔了,可是没有办法了啊……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了啊……”
冯晓霞哭了一会儿,又抽噎着努力地将自己哭声停止了下来,她抽着气压抑着心底起伏的思绪,伸手拉了拉伍铨,努力维持着声音里的平静:“孩子他爸,孩子总共就剩这么点时间了,你也别总是数落他了。最后的时间,我们说点开心的事吧。”
伍铨眼神微微颤了一颤,随即目光却是又黯淡了下来,默不作声地就一个人坐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去。
冯晓霞给伍樊睇了一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