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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鼓-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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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从没收到什么回音,不管写的多么情真意切,都像石沉大海般杳无音讯,甚至那乌鸦精都少了一只,说是被清源观绑了,正在□□示众呢。
  “……沈兄,两界和平系于君身,你看能否帮我探探口风……”
  闹腾了三个月终于闹腾够了,洛明决定改变策略,围而攻之,直接将后来的这封信寄到了沈鱼的手上,刚开始几句义正言辞,阐述利害关系,从良田千亩说到天下大乱,而后循循善诱,将谢长临夸的举世无双,继而让沈鱼明白这是累世姻缘,让他帮个忙,去找苏忏问一声“感想如何”。
  至此沈鱼才算恍然大悟,原来魔界想联姻,还想跟自家观主联姻!
  “这叫想联姻?”玉衡坐在沈鱼的腿上,跟他一起砸吧着其中别开生面的言辞,“分明是姓谢的要骗主人!”
  他看上去一点点小,但苏忏五岁点心血至今也有二十个年头了,该玉衡懂的他懂,不该懂的也懂,说不定比沈鱼这吃斋的榆木脑袋还知道的多些。只不过人情世故通透,玉衡毕竟是个娃娃式神,天真浪漫少不得,除了越发老气横秋,心眼儿却不坏。
  “近一个月的书信我都让那只抓来的乌鸦精送宫里去了,”玉衡阴阴恻恻的笑,“这件事儿让陛下知道知道也好。”


第14章 第十四章
  卓月门离京之前还记得跟苏恒说了一声,所以造成的骚动并不大,徐子清那边想有动作,都被苏恒一一压下了,她手里到底有些实权,不至于任人左右。
  只不过近些天苏恒有些脊背发凉,怀疑自己是不是乌云盖顶,大祸临头——成群结队的乌鸦往琉璃顶上飞,最大的一只好巧不巧,还非站在她书房的窗沿上,往里探头探脑,灼灼目光力透纸背,让她这正经端也不是,放也不是。
  “你是妖精吧?”苏恒默默的叹了口气,挡住大半张脸的奏折终于放了下来。
  乌鸦没反驳,她才修炼三百年,虽说比凡人大了不少,但在动辄千百岁的妖魔里头,还是个小娃娃。
  模样是仿着年画上的童女变得,可爱倒是一般,夜黑风高,灯烛乱晃的,看着十分渗人。
  还是乌鸦的时候,她的细爪子上就带着一个银圈儿,不大不小,牢牢箍着也掉不下来,化作人形之后,脚脖子大了十倍,这银圈儿居然还能带着,一样的不大不小,散发着清源观中特有的桂花香。
  “是皇兄托你送信来的?”苏恒又问,那诡异的女娃娃不发一言,就是直愣愣的伸着手,将一封信递到苏恒的面前。
  这只乌鸦人微言轻,也不过是个跑腿的,莫名其妙被主上抓起来圈养,每日往返两界送些小玩意儿,刚驾轻就熟能胜任之后,又被烦不胜烦的苏忏逮个正着,带上这要命的银镯子——清源观上上下下随便谁吹个口哨,她就跟傀儡似得原地返回,心里苦。
  通常这些妖魔鬼怪进不来内宫,更遑论在苏恒的面前变个戏法,但一来清源观的宝贝能抑妖气,鉴天署那些不够灵敏的仪器一下子检测不到,二来这乌鸦也就会个化形跟挠人,真跟苏恒发生冲突,还不知道谁打谁呢。
  苏恒将信接过来,怎么看这端正威武,气势如虹的字体也不像是苏忏写出来的,他的笔触一向更为温和,没有这些支楞在外的叉枝,如洪涛倾泻一气呵成——只不过道士当久了,画符画的越好,这字也就越发的难以辨认。
  “与君书?”苏恒愣了一下,这镶着金丝的信封上还有一行小字署名,“谢长临?”
  一想到谢长临那张黑脸,苏恒就打心眼里一个战栗。
  “谢长临写的信从清源观寄过来……还是与君书?!”天塌地陷山崩于前都不见动容的苏恒突然大惊失色,“皇兄要把我卖给姓谢的老头?!”
  谢长临虽说不是个面嫩的小子,但看起来最多三十上下,且俊美不凡,要说老,还真的的谈不上。但苏恒与他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谓是相看两厌,见面就崩,倘若不是硕大的国土,满载的民生压在苏恒的身上,随她任性妄为,早就天下大乱,不可开交了。
  信刚看了两行,苏恒又是一个暴起,“谢长临!你居然敢惦记我皇兄!”
  是夜,李如海急吼吼的揣着一卷圣旨叫上四个年轻力壮的侍卫,也顾不上什么车辇,这把老骨头在马上颠簸良久,又踱着碎步在沈鱼的引领下直接进了后山,将苏忏这住在家门口,却一年半载才入宫一趟的闲散王爷直接捆了接入宫中——一并入宫的还有沈鱼跟瑶光,前者不放心,后者就挂在苏忏的头上,扒都扒不开。
  玉衡倒是也想跟过去,可清源观不能没个成体统的管家,这才勉为其难的留了下来。
  “李公公,知不知道发生何事了?”沈鱼催着马,不用费什么力气也能跟颤颤巍巍的李如海并驾齐驱。
  清源观随了苏忏,跟李如海的关系都算不错,通常有什么传旨之类的事,就算来的不是老太监本人,就算清源观穷的都快掀不开锅了,再不济也会有一杯冬暖夏凉的茶,所以关系和睦融洽,偶尔事到临头也会提前泄个题。
  只是今天这事儿只能担心,无从下手,李如海就算有心要帮苏忏,也不知道始末究竟——忽如其来的天子之怒。
  “沈道长,实在是抱歉。”李如海气喘吁吁,他中途下马一次,跟沈鱼调换了坐骑,将五花大绑头朝下的苏忏放到了沈鱼的马上,这才得以解脱,不用分神照看“身娇体贵”的王爷。
  “这事儿来的突然,就算是值夜的太监都没闹明白,可老奴心里知道,陛下是关心王爷的,此番去也不会伤筋动骨,道长待会儿可莫要冲动。”
  “好……若事无转圜,还请公公从中周转斡旋。”沈鱼客气了一下,在怀里掏了掏,身上着实没带什么钱,倒是有张“多子多寿”的符,稍微用指甲划了划,掏出来递给李如海,“公公,出来的匆忙,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张添财添寿的符您先拿着。”
  李如海赶紧接了握在手里,又多问了一句,“是王爷亲自画的吗?”
  沈鱼笑,“是是是,公公放心,灵验着呢。”
  脸朝下,肚子垫在马鞍上,结结实实捆成竹笋的苏忏连个发表意见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入了宫,苏忏算是溜都溜不掉了,李如海这才告了罪,一边说着“委屈王爷了”,一边给他松绑,将衣裳抹得服服帖帖,松垮的头发也重新束好,竟比方才还要人模狗样些。
  “你们在外等着吧。”苏忏拢了拢袖子,也没计较李如海情急之下的冒犯,“终归不是什么大事,倘若真急了,我清源观就在皇城之外,随时可以大军压境,不用废此番周折。”
  他倒是颇为想的开。
  “再说,我得罪阿恒的地方多了,她也计较不过来。”
  “……”这是豁达还是臭不要脸?
  书房的灯又是彻夜未熄,苏恒倒也习惯了,有人门也不敲直接进来的时候,她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谢长临沾了金粉的墨迹在浅浅烛光下泛着荧光,已经被撕得七零八落,散落一地,那可怜兮兮的小乌鸦也不知让她薅掉了多少毛,整个书房像是鸟窝,怕是找地方哭去了。
  “谁又惹你生气了?”苏忏回身将门掩上。
  天边刚泛出鱼肚白,阳光还没透过层层的宫墙照进来,房间中靠着行将就木的蜡烛撑起了一丝的光亮。
  苏忏先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妖魔真是有钱啊……”又想,“谁把这信送进宫里来的,这下两个阎王爷全得罪光了!”
  “谢长临这是什么意思?!”忍了大半宿的苏恒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咆哮,“什么思君不忘,什么慕君已久……他才见你几次,这种话不嫌恶心?!”
  苏忏撩着袍子半蹲在地上,将这些纸屑和鸟毛一一捡起来,“妖魔天生就会甜言蜜语,我都不计较,你又是何必?”
  “呸”苏恒恨不得将纸怼到他脸上,“你计较过什么?”
  “俸禄啊。”苏忏一本正经,盘算着墨汁里有几两金粉可以搜刮出来,以他的性子,雁过拔毛,就算是只铁铸的雁也能磨二两锈下来。
  “我亏待你还是少你吃喝了?”苏恒这一肚子的气撞到苏忏的绵里藏针,顷刻间泄洪似的半点不剩,只留下一点的后遗症——头疼,“就算是嘴上说的扣俸禄,年底还是借口赠礼全还给你了,徐太傅也就是图一时痛快,这些年非但没少你的,恐怕还有的多吧?”
  苏恒又叹了口气,“大楚虽是一国,比不上妖魔一境权势强盛,但大楚之外民不聊生,诸国对立相互窥伺,唯我大楚鼎足而立……所以这一方平安沃土下,总还有点抗争的实力。你是我的皇兄,若连你我都无力袒护,谈何天下苍生?”
  “……”这话听起来颇为耳熟,当年父亲维护长公主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果然都是徐太傅教出来的,”苏忏笑道,“是不是有一套固定的说辞?”
  他见苏恒的火气已经下去的差不多了,这才继续道,“当年姑母提木仓上阵,杀的四方闻风丧胆,提也不敢再提和亲的事——姑母身为一国长公主,自小养尊处优尚有如此魄力,你皇兄八岁离宫,十七还朝,还用的着你操这份闲心?”
  “……”倘若谢长临提的是和亲,苏恒倒是不紧张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年大楚培养了这么多术士奇人,上下一心,总比零散的妖魔经折腾,怕就怕谢长临这种死缠烂打的攻势,像被贼惦记住了,天长地久,难免不出岔子。
  “皇兄……倘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至于流落在外,”她轻轻叹了口气,又道,“近些时候你就住宫里吧,以策安全。”
  苏恒手底下有一帮言官,有时候鸡毛蒜皮的事也要夸大其词,但至今还都活的好好的,可见她脾气还算不错。但苏恒真霸道起来,也是帝王通病,蛮横不讲道理,“我已经让人把屋子收拾出来了。你若拒绝,我就派大军驻守清源观,保证半个苍蝇都飞不上去。”
  “太傅那边你要如何交代?”苏忏先不管她的豪情壮志和突如其来的争强好胜,一句话切中要害,“道士惯会独善其身,到时候闹起来,我们清源观袖手旁观。”


第15章 第十五章
  最终迫于苏恒的淫威,连同沈鱼和瑶光一并住进了宫里。
  苏忏自己是个随遇而安的,高床暖枕,包吃包住,闹起事来管看不管劝,小日子可以说是美上了天。而沈鱼自小就是放哪儿睡哪儿,乐天知命,跟了苏忏之后越发的无师自通起来……至于瑶光,他正在院子里没心没肺的追蝴蝶。
  这倒好,清源观这三个说安家就安家,院子里还自己支起了小灶,煮些不入御厨法眼的实心圆子和疙瘩汤。
  徐子清位高权重,就算宫里头没有安插眼线,也自然有人想着巴结,有些消息自然而然的流到了他的耳朵里。一开始秉持着观望的态度,先到清源山下打听清楚了,又借故往宫里跑了两趟,把前期工作坐实了,这才浩浩荡荡杀了过来。
  苏忏常常觉得,大楚是不是太平久了,这些当官的全没事做,又或者闲职根本就多,领着钱只管没事闹事。
  “走,我们去瞧瞧热闹。”一大早苏忏就撸好了袖子,手里端着薄玉的碗,盛着青菜煮的面疙瘩,一身风骨里敦厚温良去一大半,只剩下了不拘小节。
  从下半夜开始,院子外面就有闹哄哄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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