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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握着男人的手,两人肌肤紧贴在一起,秦钰却未能将丝毫温度递到男人身上。男人渐渐冰冷的身体,诉说着他的衰亡。可他的手; 依旧握住秦钰,握得紧紧的; 像是用尽了此生最后的力气。
男人的眼帘已经垂下,那双墨色的眸瞳可能再也没有向世人展现的机会。他的脸,依旧是无双的英俊,惨白的脸颊却充满死气; 薄唇上仅有的血色渐渐消去。
秦钰真真正正地认清了一个事实:他真的要死了。
像是人被全身捆绑,坐在小船上,随着水流的方向,在一条不知道尽头的河流上行驶。他看不清终点在哪; 也无法决定下一个方向。
少年忽然抬头,冲着那个从出现开始,就高高在上的男人一笑:“师父,求你救救他。”
柔和的光线洒进了少年眸眼,他的眸子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只是那微挑的眼角,再也漾不出半分笑意。
捆在小船上的人,被松了绑,从此他知道了终点,也知道了下一个方向。往后的日子,不过就是顺着水流的方向,到达他最终的目的地。
在修真界永远都是实力为尊,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很简单——成仙。
只有成仙才能不受拘束,方才出口的“求”字,到底也不过是成仙过程中落下的一枚棋子。
不管怎么样,棋盘的图案已经印在他心底,落子的每一步顺序,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只有他,才能成为最后的赢者。
因为他是秦钰,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秦钰。
那个从始至终就透露着与其他人不同的高贵的男人,仅仅是微抬手,随着纯白色的衣袖在空中漾开一道弧度,一枚黑褐色的丹药悬浮在空中。
丹药呈圆形状,丹体圆滑,未有丝毫坑点,浑身闪着光泽,充裕的灵气从丹内溢出。
那丹药,随着男人的垂手的动作,快速来到了秦钰眼前。
场上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那枚丹药此时正浮在少年眼前,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向了那名少年。
尽管男人没有说明丹药的用途,但秦钰明白男人的意思。不仅是秦钰,还有谢辞。
只是不是所有人都像秦钰般,希望可以救活秦笙,就像谢辞,他恨不得秦笙立刻去死。
青衣少年依旧是逆光站着,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他整个人好似都被陷在阴霾里,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不似星辰般灿然,而像一只潜伏捕猎中的猎豹,泛着凶狠。
少年掩藏在青色衣袖下的手,捏得极紧。他的师父,俊美的脸上,依旧不带半分表情,仿佛这个男人天生就是这般冷若寒冰。只有少年才知道,他师父的不对劲。
无情剑道者,只会杀人不会救人。而他师父,今天不但不杀人了,而且还要救人。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仅仅是秦钰的请求。
哪怕任何一个人,在遇到这种事时,也会从其中嗅到一丝不同寻常——
他的师父,可能对秦钰有着别样心思。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谢辞不禁绷紧了背部,他心跳得极快,好似下一秒就会跳出胸腔。喉间干渴得不像话,仿佛一张口,就会冒出火气。视线也不太清晰,朦胧成一片雾气。他知道他此时的状态不对,头痛欲裂,太阳穴嘭嘭地在皮肤下跳动,整个人就如同木偶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捏紧的拳头使指甲深深陷入手心,皮肤上传来的强烈刺激,使谢辞灵台恢复一丝清明。谢辞喉结动了动,铁锈味在他喉间泛开。他将涌上来的鲜血咽了下去,眼神又恢复了原来的澄澈。
没有人在看他,但他依然勾了勾嘴角,唇角咧开的弧度,看起来有种莫名的讽刺。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师父动了一下。果然,一道极为冰寒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他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敛,就已经僵在唇角。
这是绝对的实力镇压,也是暗地里进行的警告。少年忍不住克制着这种压力,将笑容扬得更开,努力使自己的笑容看上去乖巧。
他抬起眼眸,应上了那道视线。这视线真是像极了它的主人,哪怕师父墨色的眸子无波无澜,却令看者充满压抑感,这是一种来自于灵魂上的惊惧之感。
谢辞的喉间,溢上了熟悉的锈铁味,他的肌肉在承受着极大的压力,神智却是从所未有过的清晰。
旁边忽传来白衣少年的含着喜意的声音:“他活了过来!”
那少年又重复了一遍:“他活了过来!”
声音包裹着独特的韵律,仿佛就在谢辞耳边响起一般,少年温柔的吐息,好似就近在身边。
谢辞动了动喉结,将那丝鲜血又咽下去。
他看向秦钰方向,笑着开口:“太好了。”
他说话时,感情真挚,好像真的在为这件事情,感到由衷的开心。
随后他又说了一句:“钰钰的朋友活过来了,钰钰也成为了我的师弟,这些都是好事。不如就邀请你的朋友,来我宗门,参加你我的道侣大典,我在宗门内留有的珍宝,应该对他的疗伤有所帮助。”
他顿了顿,认真补充道:“师父说的对,我确实该给钰钰一个向天下人宣布他身份的仪式。道侣大典,再适合不过了。”
谢辞说完,笑得更开心了,眼里都跳跃着欣喜。毕竟他永远都知道,怎么样才能快速地在人心头,狠狠扎上一刀。
☆、50桃花劫(六)
谢辞的话一说完; 场上瞬间有片刻寂静。
随之而来的则是师父的回答:“此事重大,容后再议。”
“徒儿已经等不及了。”谢辞抬眸,毕恭毕敬地对着师父道,“钰钰一天没有成为徒儿的道侣,徒儿就不能安心。”
眉目如画的青衣少年忽然脸寒如冰,眉梢都扬着冷意,沉声道:“天底下觊觎钰钰的人太多; 叫徒儿心底不太舒服。”
随后他蓦地笑了起来,一瞬间宛如寒冰乍破,冰雪初融。少年逆着光; 光线仿佛给他的侧脸打上一层柔光,他勾唇道:“所以我总得做点什么,好叫人死心。”
谢辞说话时,直视着师父; 那双黑色的眸里未有半分不敬。
师父银色的眼眸里无波无澜,叫人看不出他的半分情绪; 却令人打心底觉得胆寒。“道心不稳,何谈修仙。”他语调好似淬上寒冰,如神明精心雕琢的脸庞却无丝毫表情,“你被情爱迷了心智。”
男人的语气里未含丝毫责怪的意味; 却令人心惊。从一句渡劫期大能口中吐出来的话,无疑让人惊惧。
这两句看似简短的话语,实际上包含的信息量,却足以压垮谢辞的名誉。师父当着众人的面; 指出谢辞心思全陷在情爱里,已忘了修仙才是修士的本务。
这种毫不顾及情分与脸面的说辞,却未让谢辞白了脸色。少年的身形陷在朦胧的阳光里,光雾描摹出了他英俊的轮廓,他抿着唇,正色道:“师父此言差矣,我天赋及不上师父,我入的道与师父的无情道并不相同。师父修仙需断情绝欲,我不需要。”
谢辞顿了顿,又补充道:“想要修成大道,万年光阴尚觉不够,修仙与钰钰相比,我当然选择眼前之人。我愿与钰钰,一同修仙。”
清浅的声音顺着微风,飘入每个人的耳中。握住秦笙手指的秦钰,却觉得体内灵力又一次充裕起来。一股庞大的灵气在他奇迹八脉内游走,不断地淬炼着筋骨,最后如河流入海般,尽数汇入丹田。
每一次体内有灵力波动,就代表秦钰获得了新的爱慕值。如今场上的人,好感度几乎都被他刷满,能够增长爱慕值的人,也只有那唯一的一人。
他微侧过头,光线映出了侧脸精致的轮廓,阳光洒进了他的眼眸,将瞳眸染成灿金色。
“师父。”他柔声对着那个清冷的男人问了一句,“我和谢辞的道侣大典,就让师父来主持好不好?”
美人的眼神满含期待,皮肤在光雾中白得近乎透明,仅仅是他的一眼,就让人忍不下心来拒绝。
灵力如丝丝缕缕的线,缠绕着秦钰。他浑身像是泡在灵泉里般,身体不停地吸收着爱慕值带来的灵力。实力的上涨,让他的眉眼越发柔和,上挑的眼角勾出了一道道笑意。
“好不好?”少年又重复了一遍。
“好。”声音如雪般冰凉,落在秦钰耳中。
秦钰笑了笑,道:“师父,果然就像谢辞说得那样,人真的很好。”
他永远知道,怎样才能快速地得到爱慕值。每一次,谢辞提到“道侣”二字时,秦钰的灵力值就会快速上涨。嫉妒心,永远是勾起男人爱慕和注意力的最好武器。
和师父说完了话,秦钰又在照看秦笙了。
躺在地上的男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英俊的脸庞却苍白毫无血色。
背对着师父的秦钰,在转回头的瞬间,眼神彻底阴郁了下来。他的人,只有他可以杀,他可以出手,其他的人,哪怕是碰都不可以碰。
“谢辞。”他忽然出声唤了一句。
谢辞很快应和:“怎么了?”
“我要将我的朋友带回师门好好照顾。他和我一样,无父无母,但他比我更可怜,我有你,现在也有了师父。他却只有我这个朋友,我不能放下他不管。况且,人是师父伤的,理应有我们这些弟子照料。”
秦钰不在意说话是否会惹师父生气,他甚至不在意这句话是否会让谢辞心里添堵,他只想让这水搅得越来越混,让那个男人令他死心塌地。
他的目的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仙。
“好。”谢辞一口答应,青衣少年笑容温和,令人如沐春风。没有人知道,他掩藏在袖底的手,已暗暗捏紧。
***
秦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了。
醒来时,挣扎着睁开朦胧的双眼,秦笙本能地察觉到附近有人,看人却看得隐隐约约,不大清楚。他只觉得那人好似就陷在光雾之中,眉眼似成了画中之影。
那人肯定是极为好看的。
“你醒了?”含着惊喜的声音从耳侧传来,似飞鸟般掠进耳中。
听见了那声音,蓦地心脏就跳动得快了起来,虽然头痛欲裂,但他依旧应了一声:“……嗯。”
待到他发出那个字时,他才察觉嗓子像是火着了般,沙哑得厉害。
那人好似察觉到了他的处境,贴心地给他递过来一杯水,扶着他的身子坐了起来。等他慢慢起来后,那人则将杯子递到他唇边。
水湿润了他的喉嗓,他喝了一大杯,才觉得缓了过来。
“怎么样?”那人问他。
“身体好多了,就是才醒过来头有点疼。”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于是向着那人问道,“这是哪里?”
“你昏迷了半个月,现在身在我的师门。”
那人没有多说,但跟着昏迷前零碎的记忆,他也可以拼接出整个记忆的图案。他抬了眼眸,冲那人笑了笑,表示他已经知道了。
一时间,竟然无话。安静悄声无息地袭满整间房,他忽然对那人说了一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那人摇了摇头,光影细碎地撒在他身上。
“在我的家乡,它叫做“年”,是团圆的日子。”
那人听了,轻轻地笑了起来,声音似游鱼般,溜进他耳中。
“我希望以后的年,都能和你一起过。”
那人听了点点头,秦笙勾起嘴角,道:“一言为定。”
那人也勾起唇角,笑意堆满微挑的眼角,逆光坐着的美人,侧脸被柔和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