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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尧只能按照常规操作接话,“没事没事。对了,我看底下血浪起得越来越高了,你们几个人找到出口了吗?”
“找出口?”沙哑的质问毫无感情,却有着与其声线完全不符的大音量。苏尧转过头,这才看到走廊那侧还站着第八个人。那人笼罩在一层浑厚的黑雾中,除了能勉强分辨出头部和躯干,其余的什么都看不清。
“你是旅馆外边那个人。”裴印萧跟过来一看便知,警觉地扯着苏尧的肩膀让他后退。退得太远,苏尧很快就意识到,裴印萧不只是在让他小心黑影,也是要他远离站在5楼的其他人。
黑影没有因为他们的动作朝他们靠近,他仍然站在原地,不紧不慢地说:“我是什么人,一点都不重要。”
说完这句话,黑影又不出声了。没有任何表情或肢体动作作为参照,苏尧没法判断他到底有什么深意,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会再开口。李千航又朝苏尧摆弄了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苏尧无奈。他跟李千航确实一直是无话不谈的,但是他们又没达到心有灵犀的程度,这是几个意思,他完全不明白。
苏尧努着嘴,示意李千航应该把这套对这邹意试试。
“刚才说过的,我再说一遍。”黑影讲话像挤牙膏一样,明明离重点还有十万八千里,但就是非要停下来,看一看周围人的反应。
李千航最受不了这一套,“哎呀哎呀”地摆着手,走到了黑影面前,一手指着他,一手摸着头发,给苏尧介绍道:“这个人刚才突然冒出来,说了一句‘大家都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了吧?’然后就不说话了。你们来之前,他又说了一句‘谁能活着离开这里呢?’,然后又不说话了。这什么毛病?”
苏尧一惊,想起裴印萧告诉他的话,结合周围人的反应,他有些紧张地伸手捏住了裴印萧,想借着他手的温度求个心安。裴印萧不好做太大的动作,躲闪不及,被苏尧逮了个正着,苏尧感觉到他手心冰凉,不似平常那个大火炉子。
“不是,我说你们也说句话呀。怎么一个个都像被定住了一样?你们就听进去这团芝麻糊的话了?邹意,邹意,邹意!”李千航两只手在邹意眼前疯狂挥舞,可邹意只是转动着眼珠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别闹了。”
苏尧看着李千航无奈地放下手,朝着梁一衡和赵诗云看去。那两个人更像被定住了,梁一衡的手一直搭在赵诗云肩膀上,可赵诗云的目光,却时不时看向王尹夏。王尹夏在她目光的洗礼下浑然不动,嘴角还仿佛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过了一阵,黑影又开口了。苏尧开始怀疑他是个快要没电,又急于传达讯息的机器人,充两分钟电,就要赶紧说点什么,实现效率最大化。
“我叫吴大川,今年38岁,我的职业是……司机。”
苏尧正腹诽着,“吴大川”三个字就像电流一般穿过了他的身体,把一切串联又毁灭。他感觉得到裴印萧也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这确实是他们记忆中被忽略掉的重要环节。既然七个人一起出事,出事的原因又是车祸,那么第八个人,也就是司机,他的存在就很有必要了。
黑影继续说道:“平时我主要是拉短途客,地点不定,哪儿人多往哪儿去。清明去省城刚开没两年的陵园载客上下山,给一个哭得眼泪汪汪的老太婆补了张五十的假币,没想到她土堆里的男人盯着呢,当天下午就给我搞出了个车祸。虽然人没事,但是车撞到不少。我托熟人随便修理了一下,将就着继续开。”
苏尧听着他的讲述,感到无奈又悲哀。他记得这辆车看上去挺新,司机师傅又是个热情的人,还在车上备了矿泉水和薄荷糖给他们。聊着聊着,他很是放心地睡下了,还叮嘱裴印萧,困了就靠在他身上一起睡。
“那天虽然不是个晴天,但是看得挺远。路上车少,我开得顺畅,心情也好得很,心情一好,人就飘了。开到半路,飞过来一个塑料口袋。我觉得不碍事,就没打算停车去弄它。其实当时路上已经有不少碎石了,如果没有那个塑料袋,我肯定能注意到。但是那个塑料袋它偏偏就在那里了,没有如果。就像我在陵园那天,明明留够了距离去转弯,车却还是差点撞上那辆摩托车。车刚上山,正好就被一块落石砸到了。石头砸在驾驶位,我好像当时就不行了,车在公路上打了几个转,冲出去栽进了九千湖。”
笼罩着吴大川的黑雾在颤抖,似乎是在为他疏忽大意带来的惨剧表达悲痛,可关于他本人,不管是讲述的内容,还是说话语气,都透露着赌徒败光家财,负债累累后的第一个借口:我的运气实在太差了。
“镇灵山,九千湖,我早就该明白的。万灵万灵,谁觉得那就是万千生灵了?我看是镇着万千怨灵还差不多。那天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撞了大邪,山鬼要闯出门,水鬼要吸生魂。就把我们,当做祭品啦。”
有人在一旁发出了极尽嘲讽之能的笑声,那是已经相信鬼神存在的无神论者裴印萧。
“你一个开车多年的老油条,不会只出过这一两次事故。之前没破皮没流血的时候,你大概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现在要了你的命了,才知道找一堆借口给自己开脱。是怕自己死了以后投不了胎,要下地狱去偿命吗?”
黑影也放声大笑起来,像是为了较劲,他笑得比裴印萧更加洪亮。
“出事之后,我老婆瞒着家里长辈,一个人偷偷跑去了万灵镇。她说,想替我走完这段我没能走到的路,算是送我最后一程,也给她自己留个念想。可她到了万灵镇,听当地人提起了万灵镇的传说,一时冲动,真的跑到石碑前去许了个愿。她用她的命,换我回家。”
苏尧能够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即使是刚才还在与他争论的裴印萧,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所有人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思考,渴望在叫嚣着,问题的答案和某种妄念一样呼之欲出。苏尧抵了抵裴印萧的腰,裴印萧明明感觉到了,却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可是我不想回去。”黑影的语调终于变了样,变得阴阳怪气,像是在谈论一碗馊掉的米饭。“回去?然后每天闻着汽油味儿过活?早中晚三顿饭,没有一顿能吃到点子上。堵车,要忍,被超车,要忍,打雷下雨要忍,大夏天空调坏了也要忍。呵,好不容易摆脱了这样的日子,我为什么要回去?万一我下辈子投胎到了有钱的人家,从小衣食无忧,哪怕当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却比现在累死累活更舒服,何乐而不为?这么想,死又有什么可怕的?”
“你老婆都拿命换你回去了,你脑袋里想的却是这些东西?你就一点不感动吗?你没有孩子,总有父母吧,你不会思念他们,不会舍不得吗?虽然在你看来,我们都是你口中‘衣食无忧’的废物,但还有那么多比你更苦更累,却还乐观地……”
“算了,别人要说你‘何不食肉糜’了。”裴印萧捂住了苏尧的嘴,粗暴地打断了他,“生死是你自己的事,轮不到我们插嘴。就算你恨透了救你一命的老婆罢,我还是想请教你,为什么现在在这里的还是你,而不是她?”
“她?”黑影接过话,回答的却是苏尧的问题,“她那个人,要样貌没样貌,要内涵没内涵,你让我回到跟她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家里,继续过着累死累活的日子,还要忍受欠她一条命的折磨忍受一辈子吗?对了,还有她爸妈,那种人……可能会趁机敲诈我一大笔钱吧?何况她又是什么好人了吗?我再找一个老婆,会不会半夜还会梦到她来索命……”
“就算梦到了,也是你自己良心不安,于心有愧。”赵诗云冷冷地打断了他,“你个只会找借口的废物渣男。”
“骂我?呵,你们应该感谢我,甚至应该跪下来感谢我。因为我,你们才有机会来到这个虚伪却又真实的地方。因为我,你们才有资格,为自己争取一次活命的机会。”
☆、生死
黑影突然横向扩散开来,像是吴大川做了个摊开双手的动作。
“大概石碑也没有遇到过我这样有命不活的人吧?我原本以为拒绝掉她的要求,转个身我就投胎去了,没想到我面前出现了一片森林,而森林里,出现了你们。到这一步了,你们应该都跟我一样,早就想通了很多事情。只不过有一些关键信息的缺失,让你们不敢下定论罢了。现在这些关键证据,就由我来补齐。听好了。”
苏尧感觉到自己心跳正在加速,那颗东西好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肆意扩张,他得费好大的力气平息它的愤怒和恐惧。
“那场车祸,车上的8个人里,有2个人活了下来。”
2个。苏尧想起自己还没去找第二个不带红绳的人,连忙低下头确认,奇怪的是,所有人的红绳都消失了,就连他自己的脚踝,现在也只是裸露着,连伤口都没有留下。红绳和红绳的消失,总有一个是幻觉,是哪个呢?苏尧不能声张,唯恐打破了这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平衡,只得掐了掐手心,把注意力放回到吴大川的身上。
“也许是复活的仪式本来就需要聚集在场的所有人,又或者,石碑也没有遇到过有命不活的傻瓜。总之,你们大家聚集在这里了。对于那2个活着的人而言,这很残忍,很不公平。但是,对于另外5个人而言,这也许是谁都不愿意错过的一个机会。”
李千航问:“什么机会?你在说什么?”
苏尧的目光不受控地再次看向了李千航的脚踝,他怀疑李千航就是另外一个幸存的人。如果是这样,至少他跟邹意同生,裴印萧跟自己共死……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吧。
“你还不明白吗?这是石碑给你们的,重生的机会。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你们还会遇到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对于石碑而言,活人和死人的数量是不会改变的,而那个数字对应的人是谁,可能要靠你们自己去填写答案。换句话说,就算你死在车祸之中了,只要你足够想活,可以把那2个活着的人拉下马来,自己回到现实里去。”
裴印萧已经跟苏尧分析过这件事了,但听到另一个人这么直白地去剖析,苏尧还是觉得耳边炸响了惊雷。
黑影说完这段话,整个人像真正的烟雾一样渐渐消散,随着他们周围刮起的风不见了。风中依稀留下了一句什么话,电闪雷鸣后是瓢泼大雨,淋得苏尧心生寒意。
“死人都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什么意思?”李千航伸手去抓,抓了个空,回过头来,看到屋里的六个人都是一张难看的死人脸,“你们,该不会……难道说……”
王尹夏抬起脚,拿鞋跟跺了两下地板,“你知道吗,你的表现有点浮夸。”
李千航很少跟人吵架,更别说是女生了。王尹夏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立刻噤声,朝着邹意走过去。
“我懒得管你们怎么想的,反正我不在那2个人之中,也不想去争那2个名额。当然了,我不知道到底谁活下来了,也不在乎,我能分享的就这么多。所以,你们继续吧。”王尹夏靠在墙上,开始撕手指上的倒刺,撕一撕,还抬头看看其他人的表情,一副事不关己但乐于围观的样子。
苏尧挠了挠裴印萧的手心,想问问他自己该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