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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帘帷微不可查的动了动,见还能有些反应,曦和稍松口气,又道:“我能让宫主见他。”
厚重帐帷一下子掀拢开来,曦和径直看清了那双诡秘的沉瑰眸子,暗的不见天日,冷若数九寒天。
……他也曾见过类似眼神的,曦和稍垂落下眸,摒除亢杂,继续道:“既然阴曹地府、轮回转世都与那位仙君无关也无妨,人的界元轻易就能划开,但魂灵不是,便是他身处异界之中,也定然断不了牵系,我能帮你。”
月离弦瞳眸微动,滞留在他手上握的那本陈旧古书上,曦和顺势递了过去。
“……禁术。”
“是禁术。”曦和没等他翻看太多,只挑拣了三页撕了下来,剩下的当着他的面尽数烧毁,没多久,余烬也跟着在空中消散去。
月离弦垂眸,指间在那几页字间摩挲,指碰到“献祭”二字,顿了下来。
他忽地开口:“最糟糕的…是魂飞魄散?”
曦和道:“未必,您所指的这种禁术足以突破元界,不知会召出什么,多半是穷凶恶极的亢念,另一种形式的‘恶鬼’,灵魄献给他们就再无自我……或许比魂灭还糟糕,您的修为也可能会功亏一篑,甚至堕魔。”
“是么。”月离弦平静道,“看来我不能步他后尘了。”
曦和不知他在意指谁,心道:该做的我也做了,就由他去吧。
这时,门的一扇被推开,来人似是没曾想祭师也在,径直跪下/身去,稳持端重,不见丝毫惶恐。
月离弦碰上那托盘上的雪色衣料,便是在这昏暗殿内,也好似盛着抹不尽的辉。
他从容不迫的换上那衣服,无视着祭师略显瞠目的神色,待拾整完毕,气度也竟是随之摇身一变……倒是神似一人。
曦和心下微惊,不由打量,便是发觉只连个垂眸抬眼间的微小细节都愈发像……
不过又一个晃神功夫,那双瑰眸不知何时浅淡起来,再复眼,已如换了个人一般。
是惑术。曦和这般提醒自己,却仍难从“换了一人”这种错觉中走出。
他不禁问:“您早就打算好了?以这副模样,您要去做什么?”
“诛魔。”两字从他唇中吐出,似冰。
又抬手抚平袖上褶皱,忽地意味不明的绽出抹笑。
“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他。”
曦和惊疑不定:所以,宫主早就做好了打算,本也没打算消沉太久?
他盯向那一旁残缺的纸页,正打算不动声色的悄悄毁了,月离弦亦若无其事的捻起那纸页来:“所以,怎么才能见他。”
祭师气定神闲的恭敬作了一揖,回头就要朝外走,步子飞快。
“碰。”殿门在他面前紧紧闭上,月离弦已是同样朝这里走了过来。曦和只得回过头,状似无奈。
正摆在面前的,是一面琉璃镜,镜下三陵香火缭绕,烟雾渐渐淹没至整个镜面。
曦和也不住在心下祈愿:如果眼下方法不成,便也只剩那魂献之法了,但愿不要用到那种程度。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足有三刻功夫,本毫无章法的烟终于有了反应,渐渐萦绕成镜像,构成一个界面,序章一般。
至此,曦和才神色微松,他侧过脸,不再看那镜面,月离弦从始至终紧盯其上,不曾挪眼。
画面中,数台精密仪器鳞次栉比,时不时窜过电流一般的光波,随这波动一晃一灭,偶尔还会显出一排排文字一般密麻的奇怪符号,是月离弦从未见过的画面。
不一会,就有一人跌入视线,那人稍低下头,短翘碎发稍映住侧颜,指间在台上好似翻找着些什么,随即又在光屏上熟练的敲打,待那修长玉指在那光屏一点处最后做一个停顿,浅眸好似觉察到什么一般,正朝这边看来。
月离弦呼吸都滞住了,指尖紧紧掐进肉里都浑然不知,那画面又缭烟一般缥缈起来,他情不自禁伸出手,烟雾渗过手心,什么都握不住。
视觉一下子跌入黑暗,又瞬时的回笼过来,好似方才那一瞬暗无天日的漆黑不过错觉。
“看到了?”
伸过的指尖不知何时发抖了起来,止也止不住,月离弦点了点头。
“初时不过寻找牵系花费功夫,而今既然牵扯上了,之后定然不会太长时间,宫主只有三次使用这法的机会,每次可达一刻钟,相应的代价便是剥夺,宫主方才可有感到哪里不对?”
月离弦指了指眼睛,“方才一片黑暗,现在无事了。”
曦和不禁警告道:“我助您这次,但决计不会允您献祭,就算宫主不在意残缺与否,也要想想您那位尊师可否介意,失明不是在说笑,来日方长,您应把重心放在修炼上。”
手心打开,一枚纪录晶展露出来,沉色的血在晶石上已然凝固。
“……我知。”
。
月清徽垂眸看向手心处,那里正静躺那枚记录晶石,不同的是,旁侧又多了两颗。
仙宫翎几分犹疑的接过,待看到那纪录晶所载内容之后,着实震讶起来。
“眼睛,只是代价。”
仙宫翎握着那几颗晶石,不重,但坠的胸口发疼,手心外又被另一双手包覆住。
“祭师教我通系之后,只有三次机会能去看你,还剩最后一次……我想留到最后一次。”
玉指触上他眉眼,“坏到了什么程度?”
“之前的失明是暂时的,而今,也只是辨识不出颜色而已,习惯了。”
月清徽侧过脸直让那手抚上脸庞,难得露出几分孩子气:“不妨碍我认出你。”
仙宫翎干脆把另一只手也贴了上去:“还能好吗?”
月清徽看向他,眸光宁静,反问道:“师尊介意吗?”
代替回答的是一个浅浅的吻。
仙宫翎不错过他反应,却见月清徽滞住一般,瞳孔紧紧微凝,难掩错愣。
……倒有些惹怜。
他不禁又侧过脸吻上一二,蜻蜓点水。
“我可曾说过,心悦你?”
月清徽指间一紧,摇了摇头。
“好。”尽管心里做好建设,仙宫翎还是抑制不住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
“我心悦你,真心实意,不知…你可愿全我爱慕,与我成亲。”
夜幕不知何时降落下来,穿过结阵,月朗风清,前行引路的人终于停下步子,紧握着他的手却是没松开。
仙宫翎随他停下,风裹挟着水汽,就这么径直被袭来的湿潮凉气浸润。
本若碧色宝石般温柔的钟仙江水,在夜幕之中的月色辉映下显出它深沉而幽邃的影,在这万千深幽之中,那一簇火一般的明艳愈发夺眼。
那画舫就这么停靠在江边,灯笼和绸缎在风中跌宕飘摇,一如点缀画舫一般,点缀了整个暮色。
有些眼熟,仙宫翎细细打量,发觉正是前不久他买下的那些材料,他不禁道:“你…何时……”
“从你说成婚开始。”月清徽眸底含笑,“怕你反悔,怎么,莫不是这就反悔了?”
仙宫翎亦微微勾唇:“我一心求娶,怎会反悔。”
这话有些犯规,心脏鼓噪间,月清徽被吸住一般牢牢盯着他唇角那抹浅笑,刚想做点什么,仙宫翎却低下了头,径直取出两个叠放在一起的长盒,放置甲板上,月清徽又看向那盒子,忽地反应过来,却没能阻止他打开的动作。
盒底空空如也,仙宫翎抬眸看着欲言又止的人,当即了然,“你做了什么?”
月清徽背到身后的手拿出来,手上就多了一袭红衣,正是那盒里失踪的婚服。
难得尴尬几分,月清徽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那时候……我以为师尊要迎娶别人,就……”
仙宫翎会意,上扬的唇角怎么都抑制不住,不禁低笑起来,清冽的嗓音都熏上醉一般,这股笑意还没能过去,肩膀却是愈发沉了。
浅眸看向压在身上的人,“衣服换不换?”
“换。”
“那便起开。”
月清徽却没让,道:“我帮你。”
仙宫翎不知他在搞什么,见他没起身的意思,也就任他动作了。解衣服时,月清徽动作熟练又干练,碰到身上却不那么回事,指腹隔着层薄薄的布料磨蹭。
月亮在云雾中躲了又藏,仙宫翎没忍住道:“……我怀疑你在揩油。”
月清徽:“让揩吗?”
片刻寂静下,两人彼此试探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却是霎时间触及又分开。
待终于各自换好衣物,仙宫翎的视线也不住胶在月清徽身上了。
“……很好看。”
月清徽俊颜染上层绯色,长睫蝶翼般扑烁,“师尊才是。”
他垂眸打量向这衣物,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手心握着那三枚记录晶,忽道:
“我想看你,不惜代价,看到了,又想见你,等真能留你在身边了,又恨起自己的残缺了……我也觉得太贪心,所以这样就好,我怕得到太多,留不住你。”
仙宫翎唇瓣微抿,自觉靠近他些,紧挨在一起。“成道侣,结道契,生死相依,会让你安心些吗?”
这话从仙宫翎口中说出,总有些失真,以至于月清徽单是听了,却带有隔阂一般,落不到实处去。
仙宫翎凝视他的眼睛,认真道:“或许我不懂那种顾虑,我从不信命,你可愿信我?一次也好。”
月清徽攥紧了晶石,不规则的形状硌在掌心,那其中载录的短暂画面陪着他许多年,无时无刻不刻在脑海,烙印在心里,而现在,最珍惜的已经在身边了。
好似过了良久,又好似不过片刻,他下定决心一般,终于放开手,那三枚晶石忽地生了裂痕,咔嚓碎开,散落在手心。
手掌包覆住碎裂,最后一次感受着那碎石的形状,用力紧握,他否认不了那在一直在心里缭绕不去的依赖感,多年下来练就了瘾,总感觉数不尽的虚假,还有舍不得,离不开。
终是狠下手来,用尽全力抛向远方,碎石在水中溅出深浅不一的波痕,细闪着零碎,终是纷纷坠落下去,直至深处,再不见影。
做完这些,他颇为紧张的看向仍然好生在身旁、紧挨着自己的人,那股难以断舍的错觉才又如真正放下一般。
……他没骗我,他还在。
似是觉察到他的不安和恍惚,仙宫翎抬抚向他发顶,一如过往的每一次,他说:“我会一直都在。”
过去他不善言辞,也会向这样无声安抚,清冽的气息分明是拒人的,却总是那么想让人靠近,这熟悉的感觉做不了假,月清徽终于稍松下心神,眼前重重的跌入一片黑暗。
但他不惧,因为在这无尽黑暗之中,有一双温柔的手有力的托拽着他,阻挠他更一步跌坠,连带着堕入的怀抱,也恍如扑进凌霜寒梅枝上一般,叫人不住跟着发抖,冷的打颤,又如此心安。
他很小就知道,有师尊在,世间的黑暗就难伤到他,阴霾也会离他远去,再无相关。
他是唯一的救赎,是最好的师尊。
☆、大结局
意识回笼之时,面前还是一片黑,他下意识的眯了眯眼,额头触上微些凉意,月离弦渐渐适应过来,待稍清醒几分,就半坐起身。
触在额头上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得见吗。”
瞳眸径直盯向仙宫翎,后者神色紧绷而冷硬,倒让人不好再开他玩笑,月离弦便点了头,应道:“已经没事了。”
乌云飘过,透窗的辉亮漫洒入室,照清容颜,久违的色彩令月离弦片刻出神,随即伸过手,就着衣领一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