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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先生。”
仲淮朝他点了点头,月离弦行了一礼告辞便抬步往回走了,他心里却并不如步履轻松。
仲淮那番话,比起对他,更似是对仙宫翎说的。情爱?是哪种情爱?
这对月离弦来说还是有点不好接受,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仙宫翎代入到哪段感情里。
依仲先生之言,师尊是被“耽误”,这意味着至少并不被仲淮认可,假设师尊确实曾有伴侣,师尊又是个偏固执的人,那他们为什么没能走到最后?
月离弦不明白,他同样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何要这般追究,又为什么会有点不好受……
「天元,你为什么要对那个人这么执着?」月离弦试图寻求答案。「世上人有千千万,相似的人不会少,救下你的恰好只是孤帆而已。」
「……我认这种巧合,也只认他。」
月离弦心想这人还真是榆木般顽固,可他没曾想自己心里还不是同样悄悄装着一个人。
「那这是何种感情?救命恩情?」
天元已经活够了许多年岁,自是被世故熏染了许多。「若只是救命之情,我想我还会以更多方式回报他,但是比起这种回报的想法,我更想要见他、陪他、等他。他从来都吸引着我,我这般狭隘地想着他,怎么可能是仅仅出于恩情呢。」
「那我呢?我对师……」月离弦有些迷惑地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但他终是因为太难为情又说不下去了。
「我无法妄断。」天元似乎明白了他想说的话。
「如果是我的话,那大概就是:‘愿倾其一生、赌尽所有,除你之外,别无他求。’这是我曾向自己祈的愿。」
别无他求?
月离弦知道自己问不到答案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求什么,更别说其他了。
要生存吗?要权势地位?要道阶能力?亦或是得道飞升?
好像都是对人有利的东西,说都不想要不太现实的吧,如果不能足够强大,又怎么能去保护师尊呢。
……那师尊呢?
原本平寂的胸口突然攒动了起来,月离弦一如一个仍旧青涩懵懂的少年人一般,有些怔愣地抚向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处。
那双清冽的眸子又一次的跌入心间,连同仙宫翎自我的、强硬的、固执的一面,还有正直的、温柔的、失措的那些画面通通交错在一起,一并融到了心脏跳动的节拍里。
月离弦蹙起眉,感觉自己不太对劲,这种陌生的认知甚至令他感到恐慌。
要……师尊?
☆、第五十二章
「师尊,徒儿已经跟着银钥师叔回苌音苑了,之前曾回峰里想寻一趟师尊,可是未曾寻到,不免挂念,师尊现下在哪儿?」
孩童眸里匿着长久积淀而来的冷寂,他似是漫不经心地一袖袍将信息拂去,驾驭着清绝呼啸直下了重重云层。
仙宫翎先前在蛶玖阁挥耗过度,身体不适的因早就埋下了,即使是后续突破带给他的弥补也无法掩盖先前负荷的事实。
更何况他流着毓灵的血,体质又有些特殊,毓灵血脉带给他修习上极大便利的同时,也会在负荷的时候一定程度上的反噬。
反噬的后果会依据损害的不同程度来反应,而现下的结果就是……他灵力被暂封禁于身体里用不出来,更糟糕的是,身体也会退化成了一个相对稚嫩的形态。
现在的情况比起从前时不时的来上个一两次的状况要稳定下来很多,他一般只有在触发一定条件的情况下才会更容易受到这种反噬的影响。
在承受着这种惩罚似得打压之前,仙宫翎或多或少都能感应到些前兆,这才突然想要把月离弦支开,于是他提出月离弦在原地等银钥来接他,月离弦大多数时候都极为听话,这一次也不例外。
仙宫翎回磬竹峰原只是想借着此处掩人耳目,却没想到月离弦后来突然就回来了,他那时都有些自顾不暇,若不是及时听到些动静,也怕是要躲不了了。
在十余岁之前,他未曾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状,即使是有可能出现过这种反应,他也感觉不出多少差别。后来有一段时间他开始很快的长高,直到身体差别实在是大到无法忽视的时候,他才对这个诡异情况终于反应了过来。
仙宫翎有些接受不能,他皱着眉抬起手打量,又竭力尝试感受着先前好不容易凝化提炼而出的灵元,多次无果之后,他看着万化镜里眉眼熟悉的稚嫩少年,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
莫庭轩当时正在峰内,察觉到徒弟气息不对就急速飞身掠来,心情忐忑就难免乱想。
————莫不是仇家寻上了门?
推开门看到衣衫因不合适而微微松垮的裹着的少年的那一刻。
莫庭轩:“……”
仙宫翎:“……”
迟钝的师父再加上迟钝的徒弟再迟钝也能察觉到不对。
先打破僵局开口的是一脸懵逼的莫庭轩:“徒弟,你不是已经筑基了吗?怎么刚进阶境界反而退了?”
仙宫翎:“……”貌似……不只是境界退了的问题吧。
小少年看起来心情不佳,他冷着一张小脸话也不说,只是裹紧了有些松垮的衣袍出了屋门,顾自坐在阶堂上走着神,也不知是在想什么,自己坐了一会儿之后冷静下来不少。
莫庭轩仍旧有些懵逼的跟着在他旁边坐下,师徒俩就这么安静的坐在庭院里看落花,气氛竟是在一时有几分诡异的和谐。
当然,与表面上的平静相映的,还算称的上是淡定下来了的只有仙宫翎,莫庭轩急得都快要团团转了,他一边在心里着急,又一时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在他眼里,外在的一点小变化根本就算不上变化,仙宫翎从小到大长成什么样他都觉得没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道阶啊!怎么就说感觉不到就感觉不到了?
莫庭轩焦虑的已经忍不住开始脑补余下灰暗人生了,他徒弟我行我素作天作地的,甚至有时候耿直刚硬到让人想挠墙加锤人,他能护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要是真没道阶了……不说仙宫翎了,莫庭轩都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要灰暗一大半了。
他真的不想哪里都带着这个祖宗啊啊!
少年仍旧静静坐着,表示一点也不想理会为什么莫庭轩的情绪会越来越变味儿。
好在,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仙宫翎再度感应到丹田沸热,识海紧跟着浩大清明了起来,他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灵力境界终于又重新充盈了起来。
师徒俩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
自那以后,莫庭轩就更加关注起仙宫翎的日常情况了,虽然出现的次数都十分紊乱,但是大体上来看的话总是能多少摸索到些东西的,因而慢慢的两人都得出一个规律。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这他喵的算什么狗屁规律啊?!
并且每个月的这种情况在延长。也就是说假如一开始最多半个时辰才恢复,那么下一个月则是最少半个时辰,然后继续以缓慢而又不可忽视的趋势持续延长着时间,这可真算不上什么好状况。
一开始莫庭轩还能颇有耐性的用一些诸如“反正一会就会恢复”“说不定修为到达一定境界就无事了”的理由安慰仙宫翎。
当初,仙宫翎就算不信这个不靠谱的师父也能将就着听。可是随着他修为、年龄的双重增长,这种借口就愈发显的拙劣牵强。
毕竟换成任何一个成年人,当某个再寻常不过的清晨,突然发现自己身形缩水成一个显然未成年的壳子,都会觉得突兀和诡异的好吗。
更为重要的是无论自己修炼的如何迅猛,在这个以强者为尊的世界里,修为一朝消失这种事委实风险过大,不是一个道修能轻易承担来的。
莫庭轩表示他很头疼,仙宫翎已经持续三天都维持着修为封禁的样子,先前那些安慰人的话到了最后,也不知究竟是在安慰仙宫翎还是在安慰他自己,但眼下看来,连他自己也很难安慰的上了。
当莫庭轩打算冒着风险下定决心要找罄灵宗一众长老们摊明事情以商量对策之时,更让他头疼的事发生了————那小子不配合。
————那小子不肯见人。
自家徒弟什么尿性他莫庭轩清楚的很。仙宫翎犹如……不,比驴还要倔的脾气使他明白,不论他再怎么苦口婆心的劝说,就算说道嘴皮发麻都不会有什么卵用。
若是在这种时候,想来硬的或是放出一句狠话,好家伙———你就别指望在他气消之前脸上对你浮现出什么温情的光辉了。
不冷嘲热讽挖苦你各种唱反调拆后台各种冷眼找麻烦找不痛快把你气的要吐血飙血三升都算是好的。
没错,在莫庭轩眼里,自家徒弟就是这种尿性。
莫庭轩心里各种抓狂发疯,这一次就连好生安静打坐着的仙宫翎都被打扰的有些忍不了。只见与稚嫩脸蛋明显不符的泛着冷冽气场的小少年,浅眸夹杂着不耐烦的微微侧目,柔柔的唇瓣吐出少年特有的清脆嗓音:
“安静。”
莫庭轩:“……”徒弟你别这样一点也没有威慑力只会让人想笑……哈哈哈哈哈!
然而他也这么做了,得到了被稚嫩小手掐的红到发青的脸上印子一片。
那时的仙宫翎所能做的,就是在每次比较频发的敏感时间段躲起来。无论有没有什么意外,为了防患于未然。
罄灵宗出现这种情况是非常常见的。
“庭轩,你徒弟怎么不在?”
“……在修炼。”
“二长老,仙宫翎去哪了?”
“……修炼。”
“莫长老,仙师兄呢?”
“……闭关。”
罄灵宗的一众弟子表示对此毫不知情,他们只知道莫长老的大弟子真的十分专注努力,以至于极少能在人前见到影。最近好像又在炼制什么丹药,寻了不少珍奇的材料。罄灵的许多长辈教训贪玩的弟子都是拿仙宫翎举例。
于是莫名的,仙宫翎后来发现自己只是出去随便走走,伴随而来的却是愈来愈多的钦佩及几分道不明的复杂目光。
仙宫翎“……”???
仙宫翎知道长久下去很是问题,所以他在那时查阅了大量的文献资料,终于在快要绝迹的自家族谱中找到了些类似的记载,整整合合几番捋顺思绪,头脑中才得出了个模棱两可认知雏形。一是这种情况可以借助外力因素缓解,二是随着他修为的增长,现有的情况很有可能会逐渐稳定下来,完全被压制住直至消失也不是没有可能。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如愿的委托檀幽谷的人炼制出了些可以暂时缓解拖延这种情况的丹药,尽管效果仍旧不稳定。后来他又借着求知的幌子寻访药老借此探讨,这才使得丹药愈发见得成效。
后来跟他预料的结果相似,虽然还会有灵力封滞的现象,可随着他道阶的跨越,这种情况确实稳定了。直到现在演变成只要不过分造成身体负荷,一般就不会受到反噬。
少年的身影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放缓了前行速度,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清绝只是降下剑身稍稍一顿,就识得了要去的方向,又起高加快速度略过森幽丛林之顶。
仙宫翎感觉到自己应是要恢复了,便趁着灵源解封的要档捏诀换了身行头。这才又伸展手脚控制着清绝绕开他在几年前设下的阵法,来到了他曾在人界落脚的庭院。
「无事,勿念。」
仙宫翎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