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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个方士朋友-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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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后辈初见这场景,也隐约有些想法,听叔父一分析,原本朦胧的想法倒也清晰完整起来,皆沉默着思考当年之事,企图还原当时情景。悬在白染腰间的百灵囊不合时宜地躁动不止。
  “她她她是不是想出来呀?”起先聊的他听不懂,这会又集体保持沉默,横竖都是帮不上忙。高见深感无聊,也只能闭嘴一边待着。他虽然不喜欢鬼姑娘,但责任感高于恐惧,有必要发言提醒众人。况且他真的很想插上句话。
  众人如他愿纷纷收了思绪,目光集中于白染腰间。白染轻拍了拍百灵囊,试图安抚鬼姑娘,而她却愈加躁狂起来。
  “里面装着什么?”
  见兄长伸手讨要,白染与墨澄空交换眼神后解下袋子递上,道:“昨夜逮住的小妖怪,鬼族人。”
  “哇,我还不曾见过鬼族人呢。她这般痛苦,不如放出来看看究竟想做甚?”这位兄长总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也挺叫人头疼。
  “这……”白染有些犹豫,高见则是随时做好藏身准备。
  “别担心,跑了我再帮你们逮回来。”白樱说着抽开系带,一条人影急速挣出,跌落在地。她脚上仍有禁锢术,用手也是爬得飞快。她想逃离屋子,一近门槛便被强光逼得尖叫后撤。待看清屋内情况,她竟哆哆嗦嗦爬回墨澄空脚边,扯着他的衣角仰头望着他,脸上写满惊恐,而后凄厉大哭,拽着他往前。
  墨澄空不明何意,只道她是害怕想逃,便由着她扯,心思仍在白家往事上。
  身前那人心不在焉,身后又有白樱撑着百灵囊要收她进去,鬼姑娘一时恼怒愤恨,拼尽全力纵身一跃出爪拍至墨澄空胸口。墨澄空下意识以手相护,手背处瞬时落下数条血痕。震惊多于疼痛,看似温顺的鬼姑娘在此时失控伤人,是本性难移死前挣扎么?还是……
  他想不明白,想揪住她好好问一问,即便她不能言语,能点头摇头已足够。这其中必有隐情,他到底忽略了什么?
  在他愣神片刻,鬼姑娘飞速爬向房门处,爬出屋外,爬进阳光中,尖叫、扭曲、死寂、灰飞烟灭,也是瞬间之事。她不想死才跟着同伴食尸害人,此刻赴死之心又是如此决绝。墨澄空站在她化灰消失之处,怔怔地望着手背上的血痕。阳光很好,晒得他头皮微微发烫,而他心中却爬过阵阵凉意,久不能散。
  *
  夜凉如水,月色清冷。宁则平翻覆难眠,遂披上件袍子独自出门散步。整座宁府经白日一场折腾,现也已落入深梦,余留寂静。夜风上身寒,他拉紧袍子,不觉又行至刘管事屋前。人去屋空,不见一丝灯火,就隐于一片阴影中,透着几分诡异。他宁某人绝非贪生怕死之徒,呵,其实不然。他胆小得很怕事得很,但在他害怕大哭时总将他揽于怀中、温言抚慰之人,再不会出现了。“您走得太急啦,还未见我独当一面繁盛平宁城,还未见我娶妻生子,还未卸下担子悠闲度余生,还未让我尽到孝道好好报答……您走得太急啦。”眼眶再也无法承受泪水蕴盈,他独立黑暗之中,无声淌泪。天地之大,仿佛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嗒嗒”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静夜中尤显响亮,似是刻意令他听见。宁则平低头拭泪,回首见来人,暗暗有些吃惊。那人提灯照清面容,竟是白染。
  两人并排坐于屋前石阶上,宁则平知他不喜生人接近,特隔开些许距离。轻声笑道:“白公子碰巧路过?”
  白染仍是淡淡的,表情、声音不带半点情绪起伏:“嗯。正好遇到,聊聊也好。”
  宁则平讶然:“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白染道:“起初是。”
  宁则平又笑:“我们能聊些什么?同情?慰问?我真的还好,你们不必觉得有亏欠。毕竟出了这事大家都想不到的。”
  白染沉默片刻,道:“事情发生时我们就在府中却未能察觉,真的抱歉。”
  “早说了你不必如此。这事远比表面上看起来复杂,不是么?其间牵扯到的人、事连你们都不清楚,我又能怎么办?只好认命啦,认命啦。”灯火跳动闪烁,映着他的脸也忽明忽暗。他不再笑了,幽幽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难受。那时候我还小,我爹除了忙还老爱往外跑,经常见不到面,他也不太过问我的事,久而久之,竟是疏远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身份悬殊,大家都不愿也不敢搭理我,只有爷爷陪着我吃饭、玩耍,教训外边欺负我的坏孩子。
  但只要我抱怨爹娘,他又反过来教训我。日子过得太舒坦,总会忘记些重要的事。我一直视这种陪伴为理所当然,老觉得人生很长,时间足够,不急于一时,却忘了爷爷是不能永远陪在身边的。我还未尽到孝心,还未返还陪伴,甚至没有好好道别,他便离我而去了。我难受后悔,我只恨自己。”
  把憋了许久的话说完,宁则平紧揪着一天的心轻松下来,困意顿生。“难为你听我絮絮叨叨。”
  白染安静听他说完,才道:“尽管我无法真切体会到你的痛苦,但这份心情我多少能理解。”
  宁则平眸中水光闪动,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两人于无边夜色中静默,各自思念着一路陪伴呵护自己的人。半晌,白染又开口:“府上之事将由我叔父兄长接手,我与澄空明日即启程去往淮阳伯父处。无论如何,我们会找出真凶,给叔祖父、老先生一个交待。”
  “这么着急吗?”话脱口而出后宁则平又一拍脑门,“也是,当时你们便称有要事在身,是我死缠烂打求两位留下的。那……后会有期?”想起初见时心不甘情不愿的“握手言和”,他玩笑似的伸出手,不曾想白染不多犹豫地伸手相握。
  “后会有期。”
  *
  回房时路经白衍屋前,灯仍亮着,他迟疑了一阵,叩门的手滞在半空。未等他作出决定,叔父倒先开口:“站着做什么,进来吧。”
  白染循礼数敲了敲门,道声“孩儿进来了”,方才入内。白衍坐于案前,铺开一卷白纸,正往上添着什么,见他进来,搁下笔,微笑温言道:“明早赶路,还不休息?”白染不回话,直盯着他看,神情有些不对劲。“不高兴么?过来。”白衍朝他招手,两人紧挨着坐下,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阿染长大了。几年前你才到我这。”他指了指肩头,“小时候总怕你养不活,现在又高又结实,我心甚慰啊。”照旧摸了摸他的头。
  白染捻了捻腰间银珠,侧过身揽住叔父肩背,斜倚着头枕在他肩头。白衍微怔,一丝笑意攀上眼角,轻拍他手臂道:“想家啦?这么大人了还总跟个孩子似的。长辈们都称你稳重、有担当,谁又知你黏人怕孤单、偶尔也会撒娇。”
  他满脑子都是宁则平说的“日子过得太舒坦,总会忘记些重要的事”,叔父还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临走时白衍卷起案上白纸递给他,道:“一些整理,你带去给澄空也看看。”
  “嗯。”白染行礼离开,往高、墨二人房中去。还未接近便听得争吵声,房门大开,唯恐旁人不知发生何事。他随手掩上门,屋内人见是他,止了声音,眼神来往却互不相让。
  铜盆掀翻,水流满地走。高见袖子高高挽起,双手环胸,扭头撇嘴。墨澄空坐在床沿,裤腿高挽至膝,两手往身侧一撑,歪头看着高见,一脸挑衅。“这次又是为了什么?”白染揉了揉眉心,拾起铜盆摆好,抄起架上麻布蹲身擦地。
  “师父,我来吧。”、“白染你起来。”两人同时发声,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又各“哼”一声转头别处。
  高见道:“他欺负人。看他手伤了我好心好意打水为他洗脚,他非但不领情,还溅我一身水。”
  墨澄空声音压他一度:“讲道理嘛?这么烫的水,要不是我躲得快,脚都熟啦。”
  怒火一触即燃。白染无奈地看着二人,独身老父亲带俩娃般的心酸感划过心头。他弯腰拍拍高见,道:“今后记着,好心别办坏事。再去打盆水来。”尽管不乐意,高见仍是“嗯”一声,在墨澄空得意的注视下愤然出门。白染收起一脸温和,又冷言道:“你也是,他做得不对,好好说便是,吵什么。”抛过麻布给墨澄空,“把地擦了。”
  “哎。”
  高见提水进来,倒进铜盆,拉过小板凳刚要坐,忽被白染两手托起。“我来吧。”他从怀中取出纸卷示意高见代为传递,挽起大袖,试了试水温,道:“可以了。”强按下墨澄空的脚,拂水轻抚。墨澄空展开纸卷,纸上所绘为一祠堂内景。正厅东南角绘着一人,面部、躯干标有红点,供桌旁也有一人,面部标有红点。
  “这是两起事件尸身站位与受伤分布。”见高见一旁伸头探脑似乎很感兴趣,墨澄空大大方方递过纸卷给他,并就每一处作了解释。高见听得入神,不由得往他身边凑了凑,场面和谐得仿佛方才争吵的是别人。
  白染不得不出言提醒:“高见,明日我与澄空便要动身前往淮阳,是否顺道送你回去?”
  “不,我要跟着你们。”高见挽住墨澄空胳膊。
  “对啊,哪有刚收徒弟就给人送回家的道理。”墨澄空顺势一揽。
  两人兄弟一心,一致对外的气势,让白染有种他是拆散二人的大恶人的错觉。

  为父

  晨起拜别众人,三人自出了宁府,便时有目光追随。此时晨光稀薄,层云密布,透不出太阳光亮。空气沉闷,路人行色匆匆,却仍有不少人驻足注视三人。即使混入赶集人流,也是十分扎眼。白染牵回流风回雪,城门处,两人各自上马,他向高见伸手:“上来吧,回雪稳重些。”流风不甘示弱地原地扬蹄长鸣,险些掀翻墨澄空。
  墨澄空拽紧缰绳惊魂未定:“其他的我倒可以辩驳几句,对此我无话可说。”
  高见不多考虑就要把手递给白染,身后传来熟悉声音,叫他僵在那里,久久不敢动作。“高见,你原来在这。”
  白、墨二人循声望去,一队人马衣容华贵,皆是身负长棍,向三人逼近。为首男子飞身轻踏几步,稳落至三人面前。白染紧随着翻身下马,施礼道:“晚辈白染拜见高宗主。”
  “你爹啊?”墨澄空压声至极低,问道。高见不做声,紧攥着衣角,双腿不住地打颤。
  “嗯。”高易生淡淡回道,目光紧盯着高见不放。“怎么,有胆子逃家,这会连父亲也不认了?”
  高见缓缓转过身,“扑通”跪下,低声唤道:“爹……您怎么来了。”
  “你还有脸问?”高易生背过手取下长棍,于手心处翻转,金光熠熠,压于高见左肩,他身子随即一歪。“先回去,这笔账慢慢再跟你算。”
  父亲管教孩子,外人极难插手。墨澄空爬下马,与白染相顾无言。
  “我……不回去。”高见低着头,艰难吐出几字。
  “你说什么。”高易生有些吃惊。儿子第二次忤逆自己心意,他很是头疼,下手力度加重几分。
  “嘶……”高见倒吸一口凉气,一手撑住长棍,竟勉勉强强站了起来。“我既拜了白公子为师,学不到东西是不会回去的。”
  “呵……呵……笑话,你说拜便拜,放眼我高家良师无数,哪个比不过他一个外人?”他倏地抽回长棍,高见一个脱手前倾,几乎倒地。白染扯住他手臂,往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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