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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楠知道自己多嘴了，立马闭嘴点头，又忍不住看了看青涩幼稚的谢知。
谢知长得跟他们都有些像，但年轻太多了，他们从自己身上已经找不到这样的神色，如今看着这样一双像极了自己的眸子里的清澈无知，莫名还有几分感叹。
他们年轻时谁都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样看着后辈的一天。
谢知跟谢楠虽然是同辈，但年纪太小，再加上谢楠自己也快成亲了，看谢知时也有一种慈祥的温和。
谢知约了朋友，草草吃完点心就走了，谢和趴在窗前盯着他走远才缩回去，一扭头就看见谢楠复杂的眼神。
谢和：“……”
“怎么了？”谢和收拾了一下谢知留下的东西，还吩咐把剩下的点心打包好，打算给谢知带回去。
“没什么……就是有一点不习惯。”谢楠看着他做完这些，脸色更加古怪了。
父亲这个形象在他心中一直是谢父那样严厉又温和的，谢父不会对着他们说些温柔的话，但总是护着他们，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他们。
谢父也不会做出这样有辱身份的事情，他作为家主，一直是端着架子的，即使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那也是端正有礼。
根本不会像谢和这般仔细盯着谢知。
谢和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一笑，随后感慨地摇摇头：“我这是怕了。小知小时候因为身份原因本就尴尬，再加上天赋又不好，受尽了委屈。我最怕的就是他被欺负，他傻乎乎的，别人欺负了自己都不知道，我这个做父亲的，总要盯着点。”
谢楠微微一顿，回想起谢知的面容：“他被保护得很好，心地善良，日后总会有回报的。”
“我哪求什么回报？他只要好好活着，平凡一点也是好的。他因为我没了母亲，又被谢家嫌弃，我哪有什么颜面要求他什么？”
谢和弯起眉眼，他眉眼如画，含笑之间仿佛又有当初那个风流公子的模样。
但现在他一身简单的布衣，眼神沉稳温和，当初的痞气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世家公子的贵气骄傲。
好像所有人都变了。
谢楠上一世没有遇见谢和，他不知道这个改了名字有了孩子的小叔一直留在淮安，如此想来……也有太多年没见了。
谢和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谢遥来淮安了？为什么？”
谢楠不好直说，只简单说了一下谢遥的近况，谢和听完久久回不过神来：“也好……听上去好像还过得不错。”
随即他又看向谢楠：“能带我去见他吗？”
2
施龄继续去追查那些人和珠子的行踪，谢遥则仔仔细细把荒芜之地的规划看了一边，将不合理的地方修改一下再发回去。
反正大家都挺忙的。
谢遥抬手掀开珠帘，看到眼前人时就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小叔。”
谢和打量了他好一会儿，两人相顾无言，互相都有些尴尬。
当初那些情分现在看来都有些遥远，并不能成为用来叙旧的慰藉。
反倒是让他们更加无法相处。
谢和也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已经变了太多的侄子相处，只好摸摸鼻子，努力找回自己当年的感觉。
“听小知说起你，我想着多年没见了，也就过来看看。”
“嗯。”谢遥警告地看了一眼谢楠，又瞥了一眼门外，见外面没有什么人又放出灵识感知一下，做这些事他都坦坦荡荡，丝毫没掩饰自己的警惕。
谢和愈加无地自容，又有些生气。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难不成你觉得我会找人围捕你吗？”谢和有些恼怒，谢遥长大之后就很少跟他亲近了，在他眼里谢遥还是那个懵懂可爱的小侄子。
但现在眼前这个青年眼里全然是陌生的，冷漠又嘲讽，丝毫不在乎从前的亲人。
“我可不敢信你。”谢遥轻笑一声，随便找了个地方坐好，好心解释道：“我只是遇上他了，萍水相逢，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谢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你……当年也是我不对……”谢和狠狠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做出极为艰难的决定：“我没有想到……我只是想跟你谈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会直接动手。”
谢楠惊愕地看向谢和，有一瞬间他几乎不能理解这些话。
什么叫直接动手？什么叫本来只是想谈谈？
当年的事……就连潇洒坦然的谢和也插手了吗？
“哦。”谢遥点点头，“无所谓了，所以你现在找我做什么？”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中原现在已经没有追杀你了，你现在……过得如何？”谢和不知道怎么去说，他因为谢遥所做的事一时冲动，直接找了自己朋友带入去长安，本是想去抓了谢遥好好谈谈。
但后面的事他就完全控制不住了。
朋友看见化为废墟的长安顿时大怒，口口声声说谢遥一定是入了魔，没了良心，立马纠结众人动手追杀谢遥。
谢和本想说清楚谢遥是他的家人，就算是要教训也是由他来。
但朋友回身一望，眼中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他平静地看着试图为谢遥开脱的谢和道：“你确定他是谢家的人吗？若是这样，谢家也难辞其咎，若是只不过一个冒牌货假借了谢三少的身份，那谢家就能继续做它的世家……你觉得呢？”
谢和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想说若不是真正的谢遥，怎么会对谢家如此仇恨，若不是谢遥，又怎么只毁了谢家？
他其实是知道长安是因为到了灭亡的边缘才迁城的，可看着那些浩浩荡荡拿着兵器说要铲除异端的修士，他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然后他听见自己模糊的声音说：“不是……他不是谢遥，这跟谢家没有关系。”
3
听完这些话之后谢楠便使劲砸了一下桌子，难以置信都看着谢和。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但是你什么都没说？！若是、若是你早说了……”
那他也不会跟着追杀谢遥这么多年，也不会沉浸在仇恨里无法自拔，谢遥说不定……也不会死。
“那你要我怎么办？！去告诉他们，去告诉他们谢家才是罪魁祸首吗？谢遥会成为蛮荒主是因为谢家吗？！”谢和嘶吼道，他手紧紧攥着，嘴唇被咬得发白。
“什么叫……因为谢家？”谢楠缓下声，疑惑又茫然地看了看谢遥，又看了看谢和，忽然冲上去抓住谢和的领子，抛弃了自己所有的礼节，“什么叫因为谢家？！告诉我！”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谢和无措地看向谢遥。
谢遥叹息一声：“够了，不要再说了。”
他不想提。
谢和便低下头，不敢再看谢遥一眼。
他对不起谢遥。
谢楠回头看他：“你也知道？你自己知道？那你为什么不说？！”
“有必要吗？有人会信吗？”谢遥心中十分平静，还有闲心去夹桌上的点心。
谢楠最烦他这种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他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在乎。
“说话啊谢遥！你说清楚？你觉得自己这样是对的吗？！自以为是的忍耐，自以为是的报复，你幼不幼稚？！你难不成还想去查查你是不是亲生的吗？”
“你以为我没查过吗？！”谢遥突然扔了筷子，看着歇斯底里的谢楠，见他被自己这一声吓住了又忍不住嘲笑他，又像是嘲笑自己。
他低声道：“你以为我没查过吗？”
谢楠从来没有看到谢遥这般激动的样子，那一句话中仿佛说尽了谢遥最无奈也最痛苦的事情。
随后他就像没了力气，又恢复到平日里慢吞吞懒洋洋的模样。
谢遥低声说了声抱歉便直接起身走了，谢楠呆滞着站在一旁，茫然地看了看谢和。
谢和低着头，轻轻吹了口茶：“这事不应该由他来说……这也算是，谢家的自作自受。”
谢母怀上谢遥的时候，谢父因为周边出了事正奔波在外，不能留下陪待产的妻子。
谢和那时还懒洋洋地躺在池塘边玩水，看着一旁安安静静给孩子绣小衣服的嫂子道：“诶，您说这是个小侄女还是侄子啊？”
“都行，不过最好是女孩，家里两个男孩都够闹腾了。”谢母慢吞吞地想了想，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期待着这个孩子的诞生。
“我听大哥说孩子挺安静的，就算是个男孩应该也是乖乖巧巧的吧。说实话大哥可真厉害，别人家好久都没一个孩子，你们这都三个了。”
“说什么孟浪话。”谢母嗔怪一声，又喊丫鬟给她拿了点梅子吃。
一切都是那样安静美好。
如果之后的事情没有发生的话。
当时谢父一直在追查一批人，这些人造成了许多天赋异禀却年纪较小的孩子失踪，他们还不敢直接去大世家门派里抢人，只盯着一些小地方，看天赋不错的就直接带走。
谢父自己有两个孩子，即将迎来第三个，看见这种行径自然是无法忍受，带着人连夜追赶，从江南追查到北方。
他的确打击了这批人的行动，但也彻底惹怒了这些人。
这些人选择了报复，第一次动手偷了一个世家的孩子——那时才刚刚出生还没命名的谢遥。
谢父接到信回来时，谢母已经哭晕过去好几回了，一双眼睛****，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去求着所有人救救她的孩子。
她刚刚出生还没来得及取名字的孩子。
谢父灵力爆发，险些走火入魔，直接震碎了一间屋子，还好他还记得不能吓到妻儿，于是便郑重道：“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
他一直不知道那些孩子被抓去做什么了，追查的那三年，他以为这个孩子很可能已经丧命，无法长大，无法去感受父母的疼爱。
可是他找到了，找到这个已经被养了三年的孩子。
只是这个孩子浑身都是伤，小小的脸上满是冷漠，他手指一动，黑雾悄然缠上他的身体。
那些人给了谢父最有力的报复——毁了他孩子的一生。
这个孩子已经被他们强行移植了蛮荒血脉，本来是活不了多久的，但他有星骨。
他本来应该是拥有星辰之力，天赋绝佳，年少有为的修士，却因为这个蛮荒血脉，星辰之力他无法使用，星骨于他更是鸡肋。
谢父摸着已经被他篡改了记忆的孩子，对着无措恐慌的谢母道：“我只希望这个孩子能远离是非……就给他单字叫遥吧。”
路之遥遥，愿他平凡安稳。
谢父赶走了所有知道此事的下人，瞒着所有人继续养着谢遥。
他知道谢遥身具蛮荒血脉，他也知道蛮荒血脉最是容易被刺激伤人，所以他选择将谢遥严加管教，让他克己复礼，不做任何坏事。
谢父从小到大，从年少到成家，一直是刚正不阿，两袖清风，他厌恶着所有黑暗的东西，尤其厌恶蛮荒主。
可他的孩子很有可能会成为蛮荒主，这个孩子将成为他人生中唯一的污点。
看着这个孩子谢父就无法忘记他身怀蛮荒血脉的事情，而谢母更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变成了这样。
谢和有时候会叹口气，觉得谢遥真是可怜，希望自己能稍微安慰一下他。
谢父也点点头，想着给谢遥找最好的师父，把他每天的行程都排得满满的，他觉得这是为了谢遥好。
谢遥应该按照他规定的路走，不然刺激了蛮荒血脉觉醒，他就是罪人。
他以为自己没了成见，却用成见捆绑了谢遥的一生。
第61章
1
谢遥很明显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