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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渺哪里敢嚼,摆着脑袋就要挣扎,尉迟秋云淡淡说了句:“你若不肯嚼,我便嚼烂了再喂你。”
燕云渺还来不及想清楚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尉迟秋云就已经居高临下俯下身来,牢牢看着燕云渺的眼睛,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他冷声又说:“想清楚,要我帮你嚼吗?”
又来了,这种迫人的气势到底是怎么回事?尉迟秋云从前有这样凌厉的眼神吗?果然是尉迟府的人,不能小看啊……
燕云渺想得出神忘了回答,尉迟秋云于是捏着他的下巴准备低头……
忽然迫近的距离,燕云渺急得呜呜叫,三两下把嘴里的羊肉嚼了,仰着脖子吞了,吞完了张嘴给尉迟秋云看:“你看,我嚼了,吞了,满意了吧?”
尉迟秋云看着他的小舌头,松了手,规规矩矩去自己的位置坐好,又给他夹了一块肉,燕云渺:“……”
尉迟秋云皱眉:“怎么?要我帮你?”
燕云渺头摇得呼呼生风:“不要!不要!我自己来!”
一边痛苦地夹起肉嚼着,一边又暗暗尖叫“啊啊啊啊,不愧是十锦居的厨子啊啊啊,真他奶奶的好吃啊啊啊啊啊!”
这一顿饭真的是吃得……酣畅淋漓……
尉迟秋云很有分寸,五六分的样子就停了筷,不再投喂,然后逼着燕云渺跟自己逛花园,逛到燕云渺觉得自己今天这顿算是白吃了为止。
第二天,又拉着燕云渺继续吃……
然后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多投喂一点点,燕云渺觉得自己的胃口真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起初还当是尉迟公子的某种消遣,自己陪着应付应付,没想到这家伙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吃成球啊!
心里某种无法言说的焦躁与恐惧与日俱增,燕云渺终于爆发了,在说了三次自己不想吃尉迟秋云还是坚持喂的时候,燕云渺摔了筷子:“说了不吃!”
带着怒气的一摔,在静谧的厢房里几乎算是一声巨响了,尉迟秋云不知想什么入了神,被这声巨响惊了一下,抬眼去看燕云渺,眼底竟然是几分无措和委屈,而且……还有几分心疼的样子?
燕云渺愣了愣,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尉迟秋云抬起筷子,又放下,抬起筷子,又放下,又抬起筷子……然后终于轻轻将筷子放下,捏了捏拳头,似乎在斟酌措辞,嘴巴张了几次,燕云渺耐心极了,等着他说,眼见他张了几次嘴,最后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燕云渺:“……”
我等了这么久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想说?!!
这顿饭最后不欢而散,接下来的一整晚,燕云渺失眠了……
他脑海里不断回想尉迟秋云那个委屈巴巴的眼神和欲说还休的姿态,他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得心烦至极,第二天,我们的燕三小姐,哦,不,燕三公子,收拾行装去了江南……
尉迟秋云扑了个空,得知燕云渺走了,二话不说,转身连尉迟府都不回,直接追去了江南,一路上你奔我逃,无非就是缠着燕云渺,想让他多吃一点。
他心疼他,心疼得不得了。
看着榻上这个安详沉睡的人,数月里追着他多吃,还是看不到长肉,始终那样瘦瘦小小的,惹人怜惜。
尉迟秋云静静把人看着,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长叹了口气,终究俯身,薄唇在燕云渺额头蜻蜓点水般碰了碰,悄声呢喃:“燕儿,不要怕那个老妖婆,我会保护好你的。”
远远听见揽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边哭边走,边走边哭:“老爷!夫人!大小姐!二小姐!揽翠对不起你们!揽翠把三小姐弄丢了呜呜呜呜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尉迟秋云:“……”
已经准备找条绳子吊死自己一了百了的揽翠,推门看见软榻上的人,两只眼睛狼一样盯着燕云渺,惊喜万状地跳起来:“三——”
尉迟秋云示意她噤声,揽翠于是吞下去剩下的半截话,捂着嘴点头如捣蒜。
尉迟秋云指了指门口:“你可以出去了。”
揽翠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乖巧得不得了,一边点头一边就出去了,还体贴地带上门。
走出去好久好久,揽翠模模糊糊地才想到,哎?我为什么要走?
“该出去的人是你吧。”燕云渺冷冷清清的嗓音传过来。
尉迟秋云回头,看进那双琉璃一样湛亮的眼睛,偏了视线,委委屈屈地说:“……你想嫁景羲?”
燕云渺点头:“没错。”
尉迟秋云低下头,委委屈屈地说:“他……他不好……你不要嫁他……”
燕云渺有点惊讶:“他好不好,与我何干?”
尉迟秋云怔了怔说:“那他不好,你为何还要嫁?”
燕云渺自然而然地回他:“自然是因为他不喜欢我,我才要嫁他啊。”
尉迟秋云猛地抬头,一双大眼盯着燕云渺看:“那你不肯嫁我,是因为你知道我……我……”
话还没说完呢,脸上就红成了一片,燕云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什么话,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出去!”
尉迟秋云脸越发红了,刚出锅的蒸螃蟹一样醉醺醺地就出去了……
这边尉迟秋云扛走了燕云渺,那边景福临和杨玉琳没得热闹看,拉着景羲和陶丞不肯放他俩走。
陶丞迷迷愣愣心头还炸着惊雷一时醒不过来,景羲拂拂袖子不高兴了:“作甚么,作甚么,作甚么!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景福临拉着他袖子不肯撒手,一边还去笑话他:“六叔,我看燕家的三小姐着实出众,哪里配不得你了?你怎的如此冷淡,倒教人家伤感。”
景羲一听这个就头痛,忙把眼睛去看陶丞,发现陶丞还没回过神,心里透出一口气,把袖子一拂,甩开景福临,拉起陶丞的小手,大踏步当先往前走,边走边哼哼:“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杨玉琳“嗤”一声笑出来,景福临也笑:“是是是,侄儿出门没带银子,六叔管不管的?”景羲翻了个白眼,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都跟在景羲后头蹭吃蹭喝。
抄近路斜斜穿过一条叫做“三个铜板”的小巷子,远远的另一头巷子口闪过去一个人影,带起一阵微风,似还有几丝若有若无的香气隐隐游荡。
董映霞忽然有了动静,塞了麻布的嘴也说不出话,就拿脚使劲蹬云笺,云笺没好气地给他取了麻布:“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想死?”
董映霞急得话都不会说了:“解开!快!”
云笺还要贫嘴:“你让我解开我就解开?”
杨玉琳直觉情况不对,还不待说什么,景福临已经解了董映霞,下个瞬间,董映霞就已经蹿没影了。
元霸瞪大了眼:“我的老天爷爷哎,那么长一条巷子呢,跑得可真快……他这是有多饿……”
杨玉琳:“……”
在元霸的人生经验里,能够跑出这样的速度和敏捷度,大概只能是因为肚子饿。
到底有功夫在身,傅达礼和元霸追上去的时候,董映霞正站在一个三岔路口,眼神无措,鼻头翕动,像一条迷途的小狗。
待杨玉琳慢悠悠地赶上来,董映霞已经灰败了神色,几乎疑心刚才那一瞬是自己的错觉。
捣衣香,他闻见了捣衣香的气味。即便自己有一天聋了哑了瞎了傻了,鼻子再也闻不见任何气味了,他也断不会认不出捣衣香,那是他为了……为了他,做的香……
董映霞心口痛如滚刀,就算不说他的名字,只要一想及他,董映霞就痛得翻江倒海。
垂了眼,董映霞颓然不振,要元霸说,此刻的董映霞就像狂奔了八百里夺了一块肉刚塞进嘴里尝了一丝油星然后“啪唧”这团肉掉到地上被路过的野狗吞进了肚……
梦幻泡影。
董映霞呆呆站在那里,元霸莫名其妙对他生出同情心,伸手去拉他:“走走走,哥哥带你去吃烧鸡……”
拉着董映霞就选了个路口往里走,才走了没几步,董映霞动了动鼻子,忽然又魔怔了,推开元霸,甩开了膀子又开始八足狂奔。
元霸懵了:“大哥,三哥,你们快来啊,不得了了,饿疯了一个!”
良辅、傅达礼:“……”
杨玉琳紧喊了一声:“快追啊。”
元霸一听,闷头就去追董映霞。
追了能有三条街,大呼小叫,鸡飞狗跳,好容易跑到深巷里一处僻静的民宅,董映霞抬手却不叩门,把手掌静静贴在门上,整个人化身石像。
等杨玉琳他们随后赶到的时候,董映霞还是同个姿势,一动不动。大有化身石像终老于此的架势。
云笺嘿嘿一笑,恶向胆边生,抬腿就是一脚,直接将董映霞连带着扒在门边看董映霞的元霸一脚踹进了院子里去。两块门板子“哐当”应声落地,砸出巨响。
元霸从地上翻身跳起来要去捉着云笺打,满院子追逐闹腾,熙攘不休,有人在屋子里温声问:“是谁?”
董映霞趴在地上不肯起,把脸埋在草丛里,杨玉琳看了许久,发现他竟是在呜呜地哭。
一边是元霸云笺沸反盈天地闹,一边是董映霞趴在地上静静地哭,这样诡谲的气氛,竟叫人无端觉得不敢轻举妄动。
屋主问了,见没人应,终于缓缓从屋子里走出来,不免又问了一声:“你们,是谁?”
云笺抬眼一看,呆了呆,带着三分犹疑:“……周紫陌?”
正是周紫陌。
杨玉琳愕然去看地上呜呜哭着的董映霞,又去看茫茫然不在状态的覃宛,最后把眼珠子定在走出来的周紫陌身上。
云笺之前说,整个周家唯有周紫陌最合寒鸦春雪的品格,此刻他一身缟素,苍白羸弱,面容虽清减大半,一双眼睛仍然沉静如水,整个人沐在天光里,就像迎风一株寒兰,气质出尘,风采卓然。
董映霞仍是一动不动趴在地上,良辅和傅达礼看不过眼,走上前去,一左一右将人胳膊架起来,提溜到周紫陌跟前。
趴在草丛里哭了半晌,一身玄衣爬满了草屑,董映霞脸上涕泪交流,就像一块寒冰碎成了冰渣子,再被阳光一照,淅淅沥沥就融化开来,淌了满脸,还掺杂着几丝泥土和草屑,多么一塌糊涂的一张脸啊,委屈得像个捂着宝贝不肯撒手的孩子。
周紫陌静静看着他,纯然不解的神态问:“何事伤心?”
周紫陌甫一出声,董映霞就早已认出他来,这是自己日日夜夜魂牵梦绕的声音,哪怕是梦里都渴望着再听一回的声音,自己怎么会认不出来。
三年前就已入土的人,忽然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董映霞深怕这是一场幻境,轻易不敢动弹,听见周紫陌问,终于敢抬眼去看。
明明是一般无二的眉眼样貌,那双眼里却全然是陌生的关切,柔和如水,却没有温度,这不是他熟悉的周紫陌……这不是他的周紫陌……
像滚烫的心被人浇下雪水,董映霞心里热气和寒气汩汩翻滚,一忽儿烫,一忽儿凉,水深火热,激出他胸中一口热血,洒在玄色衣摆上,渗出浅浅的血痕。
董映霞唇边血迹触目惊心,周紫陌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嗡声作响,空空荡荡,一张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惨淡下去,下一刻整个人就已经直直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