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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城市里的费用,无奈返回老家,他换个身份,改头换面重新招收下一批冤大头。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得逞两次以后,第三次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当时有一个项目,他跟建筑单位签订的合同是包工包料,那家单位也的确提供了建筑材料,可惜给的东西极其劣质,是次品中的次品,工人们其实也提出过异议,可辛海只顾着赚钱,觉得材料缺斤少两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更没仔细检查,项目就在指定日期内启动了。
结果收尾的那一个月,工地出了事故,造好的楼盘突然崩塌,现场的工人无一人生还,辛海临时有事,那天没去,恰好躲过一劫,可就算逃过一劫,这件事也上了电视,他的过去、曾经的所作所为,统统被新闻媒体和网民挖了个底朝天。
他像只过街老鼠,在各个大大小小的城市小镇里乱窜,稍有风吹草动,就得搬家,甚至还去整容院做了微调,让自己走在大街上,不至于被突然认出来,可再怎么逃跑,终究还是有被揪出的那一刻。
辛海这人豪车别墅地享受惯了,住宿环境稍微一差便觉得难以忍受,但让其更难以忍受的,是大城市里无孔不入的摄像头,说不定哪天在家吃着泡面,下一秒警察便有可能蜂拥而至,把他抓获。
大概一年多前,他逃到一个偏远的小镇。
在小镇上,认识了阿惠。
阿惠是理发店的老板娘,年纪很轻,二十四岁,听说老公已经死了,人又长得漂亮,镇上那些心思龌龊的男人们便三天两头地往她店里跑,说是想要她剪头,实际打的什么主意谁不知道?
要换到从前,辛海必然看不上她,可今时不同往日,阿惠肤白貌美,长腿细腰,一眼望去,真叫人心里痒痒。
他一向是个行动派,垂涎阿惠,便天天往理发店里跑,首饰衣服送得也不含糊,价格比起以前的消费略显廉价,但是在阿惠眼里,已经算奢侈品了。
辛海以坑钱为生,天南海北的知识却懂得不少,嘴皮子功夫更是无人能敌,自以为忽悠一个常年窝在一方天地、守着理发店的年轻女人绰绰有余。
他跑得勤了,倒真觉得阿惠对待自己,和对待别人的态度大不相同,白眼不翻,温柔以待,久而久之,两人还真滚上了床。
你侬我侬三个月,要不是一天半夜被尿憋醒,辛海还沉浸在沾沾自喜,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原来阿惠每天晚上都会捧着一透明的玻璃瓶,低低地哭泣,嘴里还不断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声音好不凄惨。
辛海以为她精神有问题,结果听阿惠一遍一遍地嘀咕,又觉得她嘴里的名字,万分熟悉,渐渐的回过味来。
强子……强子……
强子以前是他们一个工程队的,人老实,年纪也不大,后来在楼盘坍塌的那次事故中丧命了,由于他这个负责人心虚逃逸,建筑单位正好顺水推舟把建筑材料短斤缺两的事故转嫁到他身上,这事处理的不尴不尬,听说受害者家属惨得很,一分赔偿都没拿到。
难道阿惠死去的老公,就是强子?她知道自己就是当初工地上的包工头吗?就算不知道,那将来呢?将来难保不被发现——
想到这里,强子不禁冷汗淋漓。
阿惠背对着他,用抹布轻轻擦拭着瓶子,似乎没察觉到辛海的清醒,只是呜呜地哭。
……
“你不是死了吗?”
一道手电筒的光芒照下来,折射出女人青紫僵硬的脸颊。
“我死了——”阿惠故意停顿,尖利的嗓子发出古怪的声音:“不全都拜你所赐?”
辛海的脸色变了变,脚不停后退,转身拔腿就跑。
他哈出的热气被寒冷的空气凝结成冰,步伐沉重不堪,帐篷——帐篷在哪——
辛海觉得自己跑了很久,可眼前依旧是白雪皑皑的山坡,帐篷像在平地消失了似的,完全看不到。
“辛海——”
身后有女人龇牙咧嘴地吼叫,森森的阴风在颈间拂过,仿佛有人在对着他不停吹气。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缓缓出现一个白色的小凸点,眯着眼望去,一望无际的白雪中,屹立着一顶帐篷,辛海欣喜若狂,七手八脚地向帐篷奔去,期间不小心跌倒,整个人在雪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脸都给磕破了。
“我回来了——”
话未说完,喜出望外的表情紧跟着凝固了。
帐篷里坐着一男一女,女人清秀柔美,楚楚动人,男人是无脸人,坐在女人旁边,只靠宽厚的肩膀和服装分辨,他侧着身,抚摸着女人的头发,女人深情款款,眼中却带有苦涩。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全身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起来,火蔓延至女人娇嫩的肌肤,侵蚀了她美丽的面容,仅剩的另半边貌美容颜被惊讶、心碎、愤恨所代替:“你对我做了什么——”
“阿惠,别怪我心狠,是你想要杀我,我才先下手为强的。”男人站了起来,白色没有任何五官的面孔正一点一点显形,丑陋的,难看的脸终于透光手电筒的亮光照应出来。
辛海心里清楚,这正是他自己的脸。
“再见。”男人的眸子里划过一道怜悯,离开的脚步却没有停顿,他毫不犹豫走出老旧的理发店,皮鞋踏出店门的那一刻,大火蔓延到了屋顶,火势熊熊,将这个小镇上唯一一家理发店包裹起来。
“听说那阿惠死了?”
“可怜啊,年纪轻轻没了男人,一把火烧光了家底,连尸体都找不到……”
“新搬来的小辛不是跟她关系要好,两人没住一起啊?”
“当然住了,那小伙子不也跟着不见了?”
“不会死了吧?”
“谁知道呢……”
……
寂静的黑夜,辛海的身体倒在寒冷的雪地里,背朝上,头朝下,埋进厚实的积雪里,不再起伏。
没有帐篷,没有燃烧的火焰,没有丑陋的女人,一切归为宁静。
……
冯志森是第一个回来的,小盐巴看出他根本没有仔细找的打算,草草围着帐篷走了一圈,只花了一刻钟的时间。
“琳林还没回来吗?”他扫视着帐篷,装模作样地问道。
“没有。”小盐巴摇了摇头。
冯志森皱起眉头,一屁股坐在自己的睡袋上,叹息:“外面冰寒地洞,明天早上还不回来,怕是没了。”话是这样说,但一动都不肯再动了。
第二个回来的是乔辉,这几天相处下来,他的性格偏向于冷静沉着,遇事也很会分析,不慌不忙,他拉开帐篷的拉链,淡淡道:“没找到。”
说完,便自顾自做自己的事了。
第三个回来的是辛海,满脸的冰渣,他离开之前刚吃了退烧药,回来后面色更加青灰,动作僵硬而呆滞。
小盐巴多看了他两眼,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辛海话连都没说,当他不存在似得,一声不吭钻进了睡袋。
第四个打开帐篷的,是方琳茹。
她像没事人似得,露出可爱俏皮的表情,笑嘻嘻道:“大家都在准备睡觉吗?”
“琳琳——”冯志森猛地起身,冲上前去,抓住方琳茹的肩膀道:“你没事?你到底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到现在!”
才不是哩。小盐巴默默唾弃,你是最不认真的那一个!
“我太累了,倒在雪地里,直接睡着了。”方琳茹歪着脑袋,笑得一脸天真浪漫。
第110章
“你是说,外面冰天雪地,你却因为太困,睡着了?”
千里冰封的天,要是今日贪一时痛快倒下了,明天说不定连爬都爬不起来,更别说在雪地里睡着,几个小时又活着回来的道理。
“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方琳茹外貌娇柔可爱,说话也客客气气,在座的都是男人,不好谴责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便道:“这里人烟稀少,又是山区,就算睡意阑珊,也要撑住,回来和大家集合了再说,一起行动才有保障啊。”
“好,谢谢你,我都记下了。”方琳茹一边应答,一边环视帐篷:“冉冉没回来吗?”
冯智森道:“这不怕你出事,找你去了吗?”
方琳茹依旧笑嘻嘻的:“冉冉对我真好,我还以为她一直讨厌我呢。”
笑容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柔弱且不带攻击性,看得冯智森心里痒痒,不顾旁人的目光,牵起她的手,安抚道:“怎么会?你们俩以前不还是一个寝室的吗?”
“是啊。”方琳茹不动声色把手缩了回来,笑了笑,笑容很淡,黑色的眸子里掺杂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最后回来的是金冉冉,她掀开帐篷,到嘴边的话还未说开口,便变了脸色。
一滴冷汗顺势从额间滑下,瞳孔剧烈的收缩,这是在极度恐惧下的表现,她甚至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
——为什么你还活着?
——为什么你永远无法死去?
——为什么?!
“冉冉,你回来啦?”
方琳茹第一个迎了上去。
金冉冉沉默着,本能地后退一步,转动眼珠,死死看着她,如果眼神是激光,现在方琳茹早被她射穿一百上万次了。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方琳茹走上前要抓她的胳膊,却被躲闪开。
“没什么。”金冉冉的情绪没有崩溃,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装作冷冰冰的模样说:“让一让,我很累,想睡觉。”
傍晚时,他们一共搭了两个帐篷,大帐篷能容纳七八个,小帐篷只能容纳两个,原本小帐篷打算给两个姑娘睡,但现在恐怕不需要了,金冉冉死活要住大帐篷里,叫喧着要是不如她愿,今晚谁都别想睡好。
说完,便收拾衣物,一个一个睡袋踏了过去,路过辛海时,看见本就青灰惨败的脸孔浮上一层薄薄的冰渣,这种冰渣好像还在逐渐增多,企图覆盖住整个身体。
像死人一样。
金冉冉暗骂一声晦气,但比起和方琳茹独处,她宁愿睡在辛海旁边,没有选择,也计较不了这么多了。
谁都不愿睡小帐篷,谁心底都有不同的担忧。
“你们睡小帐篷吧?”乔辉看着小盐巴,试图以温柔地、商量的语气说道。
乔辉的选择是带有有目的,年纪小,一声不响,但好说话,老实巴交,没有攻击性,要牺牲,也是最容易牺牲的。
小盐巴知道他在欺负自己哩,抿着嘴不吭声,还有些生气,垂下脑袋想去玩白盼的手。
白盼冲他摇了摇头。
小盐巴捏了捏他细长的手指,心里高兴了,便抬眸对乔辉道:“好吧,我跟白盼一起。”
“选择权在你手里。”乔辉摊手,一副随便你的态度。
两人收拾完行李,抱着睡袋,哈着气,从宽大的帐篷挪到了狭小的帐篷里。
不同的是,刚一进去,里面竟隐隐透着股暖意,他觉得是因为自己和白盼挨得太近,所以才热了一点,便偷偷暗喜,他们俩睡一起也挺好的……
简单的洗漱完毕,白盼躺进睡袋,小盐巴跟着一起钻了进去。
说来实在奇怪,小帐篷里暖洋洋,跟呆在炕上似的,一点不觉得冷。
两人脸贴着脸对视几秒,白盼挑了挑眉,顺势将他抱住:“你要跟着我睡?”
小盐巴壮着胆子结结巴巴道:“有、有点冷。”
其实一点都不冷,小孩的脸由于撒了谎而微微发烫。
“你——”白盼拖长声音,眯着眼道:“好了伤疤忘了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