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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罗司令不管承受多少压力也得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罗隐看着罗司令花白的头,心里有一丝酸楚。
“爸爸,放心吧,苏三是个很识大体的女孩,也很能干。”
“嗯,那就好。”罗司令点点头。
罗隐开心地打算将这个消息马上告诉苏三,但是电话那段却传来苏三有点愤怒的声音:“天啊,你不知道,那个蒋学礼是多么可恶,谢阿妹真是被逼无奈的呀。”
她说的是上海滩前几天生的酱油弄谢阿妹杀夫案。
一个叫谢阿妹的女人趁着丈夫蒋学礼熟睡,用刀子将他砍死,后来惊惶失措,呼喊邻居帮忙报案自。这种恶性案子自然是归罗隐这边负责,只是证据确凿,证人证物一点都不缺,没有任何悬念。
“我爸爸想见见你,后天晚上怎么样,到我家来吃晚饭。”
“见我?”苏三想到罗家那堆姨太太就有点犯怵。
不是害怕她们,实在是不在同一个层次的人是无法交流的,苏三不想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口舌和精力,一群女人,心里只有井口大的天,争来斗去,想想都可怕。
“爸爸同意我们俩的事,你不高兴吗?”罗隐察觉到苏三意兴阑珊。
“没有啊,我是有点害怕你家里的那一群。”
电话另一头的苏三索性实话实说。
“以后你才是主人,那些人心情好了就搭理一下,心情不好直接给她们立规矩就是。”
昔日的罗夫人就是这么对待这些姨太太的,罗隐有样学样。
立规矩?
苏三对这个词有点敏感。
现在都提倡男女平等,女子独立,苏三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现在忽然听罗隐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既然是罗司令的小妾,总是长辈,怎么能随便给人家立规矩呢?
电话另一头的罗隐似乎听出苏三的担忧,又继续说道:“你是主人,她们算什么啊,没事的,不要担心他们。”
这时宋主编正好进来,看到苏三还在打电话,提醒道:“苏小姐,你不是约好了要去监狱见谢阿妹的吗?”
苏三这才想起,自己要去采访谢阿妹的,这是个独家采访,非常重要,便说道:“好啦,我还有个采访要做,等我回来再说。”
啪电话挂掉,罗隐无奈地盯着话筒,悻悻然挂下。
苏三赶到监狱,谢阿妹被带到接待室内。一般情况下,嫌犯是不能轻易见记者的,苏三这也是拉虎皮做大旗,打着罗隐的幌子才得到这么个机会。
苏三看到谢阿妹有点惊讶。因为她是个身材瘦小的女子,年纪看着不到三十岁,瘦骨伶仃,身高估计都不到一米五,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这样的女子举刀将枕边人砍死?
谢阿妹看了看眼前的女记者,嗯,是个清秀的小姐,一身淡蓝色的阴丹士林旗袍,斯文大方,眉宇间很是自信。唉,人比人气死人啊,自己这样的孤女只能嫁给蒋学礼那样的人。
“谢阿妹,你好,我叫苏三,是沪江晚报的记者。”
谢阿妹点点头:“我听纱厂的小姐妹提到过你。她们有识字的很喜欢看你写的文章。”
“你在纱厂工作过?”
苏三得到的信息是谢阿妹今年二十六岁,七岁父母双亡,十六岁那年就被叔叔婶婶做主嫁给了时年二十五岁的蒋学礼。这个蒋学礼还算有点能耐的,在一间很大的当铺做供奉,他身材高大强壮,足足有一米八十多,性情暴烈说一不二,据说那家当铺的学徒伙计没有不吃过他的苦头的。
谢阿妹自从嫁给蒋学礼后就专心地做家庭主妇,并没有听说她出去工作呀。
“我实在活不下去,我得吃饭的呀,苏小姐。”
谢阿妹说到这里,眼泪汪汪:“我只能求同乡帮忙,在大华纱厂找个位子做做,我没有技术,也没有力气,分不到好的活计,只能在沸水里捡蚕茧。”说真她摊开双手,一双手处处爆皮,触目惊心。
“呶,这就是烫的,那么热的水,要极快的将蚕茧挑出来,我没有办法的,我总要吃饭的。”
“吃饭?”苏三一愣,“你丈夫不给你家用吗?”
谢阿妹苦笑:“他?哪敢管他要家用,只会骂我是不能生蛋的母鸡,给我吃什么都没用,不如饿死。”
第二章 酱油弄 血案 (二)
谢阿妹说到这里嚎啕大哭起来。
站在一边的警察恼了:“嚎什么嚎?”
苏三急忙起身悄悄将几张钞票塞到那警察手里,这警察当然也是听说过她的,嘿嘿一笑不再吭气。
苏三站到谢阿妹身边轻轻扶着她的肩膀说:“谢家阿姐,你哭吧都哭出来就好了。”
谢阿妹哭了一会抬起头来,满面泪痕满是补丁的袖子上也湿了大片。
苏三掏出自己的手帕递过去,谢阿妹犹豫一下看着香喷喷的手帕没有动。苏三索性自己拿着手帕给她擦拭眼泪,谢阿妹讷讷地说:“苏小姐,别弄脏了你的帕子。”
“谢家阿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那么瘦小,怎么能杀了你丈夫的,我看过他身材非常高大。”
“是,他睡着了我才下手的。”
谢阿妹开始讲起那晚的情况。
谢阿妹是瞒着丈夫在纱厂找到一份工的。因为没有技术也没有力气,她只能做点杂活,快地在沸水中挑拣蚕茧,手都被烫的掉了几层皮,但她感觉很开心,因为纱厂还给提供一份午饭,能吃饱。
她一天只求一餐温饱就足够了。
蒋学礼名字叫做学礼,其实是个非常粗鲁的家伙,当初家里穷,只能娶相貌平平的谢阿妹,后来他做了朝奉手里有了钱,看着妻子横熟不顺眼,他整天在外眠花宿柳几乎不回家。后来又以谢阿妹嫁过来这些年生不下一儿半女为借口每天打她,他挣来的钱都被他自己糟蹋干净了,也没闲钱娶别的女人,家里还需要个奴隶一样的老婆给他当牛做马,也因此没有赶谢阿妹离家。这大半年他迷上了赌博,一点钱都不往家里拿,谢阿妹饭都吃不上了,几次饿的晕倒,多亏房东太太现给点吃的才救了过来。谢阿妹实在没办法,就想学人家去摆个小吃摊子,只是没有本钱,就想着现在是夏天,棉衣穿不上便送到当铺去当了几个钱打算做本钱的,哪晓得却被蒋学礼现了,拳打脚踢一番后将那仅有的几个钱抢走拿去赌了。
谢阿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语,足足有两天没吃饭,又是房东太太看她可怜给她口吃的,被蒋学礼现,冲到人家屋子大骂,非说一定是房东和谢阿妹不清不楚,否则房东太太哪里会这么好心给人吃饭。
“我老婆不能叫你男人白睡,拿钱来!”
他站在门口厚颜无耻地伸出手去。
房东太太要气疯了:“姓蒋的,你好意思叫学礼?礼义廉耻你占了哪一点?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连自己女人都不养,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好心救人一命,你却恩将仇报,小瘪三,还敢敲老娘的竹杠,我……我砍死你!”说着拎着一把菜刀就冲出来。
蒋学礼没想到这女人敢拼命,扭头就跑,房东太太举着菜刀跳脚:“小瘪三,明天你就给老娘滚蛋!这房子不给你住!”
“做梦吧你,我房租交到年底,不搬你能拿我怎样!”
蒋学礼跑到家里,看到谢阿妹坐在地上哭,越想越气一脚就踹了过去,谢阿妹被踢的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昏厥过去。蒋学礼狠狠地又在她身上踢了几脚,翻箱倒柜找不到一点值钱东西,这时看到晕倒在地的谢阿妹头上还有个簪子,一把拽下,大步就走。
房东在楼上看到,叹口气道:“这谢阿妹真是命苦,早晚有天被那姓蒋的打死。”
房东太太哐地将菜刀扔到菜板上:“唉,命苦啊命苦,能有什么办法,她等于被叔叔婶婶卖给蒋家了,还能往哪里去?算了吧,咱们别管了弄的一身腥,倒霉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阿妹醒了过来,看着门缝透过来的点点星光,想着自己这一生命苦,现在饭都吃不上,没有活路了,不如去死,她想了想,找了条麻绳,踩着凳子将绳子栓到房梁上,就将头伸了上去。麻绳套上头,双脚就开始挣扎踢打,哐当一声凳子倒在地上。
房东太太虽然嘴上说再不管蒋家的事,心里总是有点放心不下。这大半夜的凳子倒地声音格外的响,她忽悠一下从床上坐起问:“什么声音?”
房东先生揉着惺忪睡眼说:“好像是什么东西倒了,凳子吧,睡你的吧,管那么多做什么。”
房东太太起身披了衣服下楼查看,正看到谢阿妹挂在房梁上晃悠,房东太太吓得大叫,唤醒了左邻右舍将谢阿妹放了下来。
“你啊,我对你不错,你在我家房子吊死以后这房子我租给谁去?”
房东太太看谢阿妹醒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教训她。
谢阿妹咬着嘴唇:“我是没活路了,总比饿死了强。”
邻居们都很同情谢阿妹的遭遇,有个在纱厂做工的邻居就说可以帮她在纱厂找份工。
“我们那管一顿午饭的,你总能吃饱肚子。不过,这事可不能告诉你男人,我可怕他胡搅蛮缠。”
那邻居这样说。
谢阿妹千恩万谢,就这样去纱厂做了捡拾蚕茧的女工。
这样又过了一周,蒋学礼没有回家,谢阿妹松口气,至少不用每天看到那凶神恶煞,还能吃饱一顿饭,这已经足够。
没想到就在三天前的夜里,蒋学礼醉醺醺地忽然回家了。他把门一关,一把将谢阿妹推到墙角问:“好啊,你不守妇道,竟然敢去外面做工,说,是不是有野男人了?”
谢阿妹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睁大眼睛惊恐万分。
蒋学礼见她瑟瑟抖的样子,忽然一把将她拖过来,不由分说就施暴,
谢阿妹挣扎几下,蒋学礼大怒:“老子睡自己女人天经地义。有了野男人,这身子倒娇贵起来了?”说着对着她的脸几巴掌下去,谢阿妹的口鼻流出血来。
见了血,蒋学礼更加兴奋,用力折腾到后半夜睡去了。
谢阿妹像是被蹂躏碎了的破布娃娃,仰面躺在地上盯着陈旧的房梁。
蒋学礼的话在耳边萦绕:“你敢出去做工老子打断你的腿,哪个野男人给你找的活计?信不信老子杀他全家?”
谢阿妹知道,他是不讲道理的,醒来后真的会去找别人的麻烦,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能有一餐饱饭,现在这样的机会都要被他夺走,左右是个死,不如……
她悄悄起身,套上残破不堪的衣服,战战兢兢地对这蒋学礼那张可恶的脸举起了菜刀。
第三章 房东在哪里?
下午,苏三带着相机来到酱油弄。
这条弄堂还挺宽敞的,弄堂内店铺招牌林立,苏三仔细数了一下多半是酱醋作料之类的小铺子,还没等走进去就能闻到浓浓的酱油醋的气味。
谢阿妹的家在巷子尽头一个三层楼的第一层一个小房间。
门外的封锁线已经撤掉了,门却还锁着。
苏三在路人指点下走到三楼找到房东太太。房东姓范,不在家,这位范太太三十多岁,看着挺精明的,穿着一件绿缎子旗袍,白色的罩衫,梳着整整齐齐的爱司头,还别着个白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