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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说道：“行善向来是从心不从迹的。”这时一种流传很广的说法，一个人是否向善主要看他的心是怎么想的，如果为了作恶而行善也不算是善行。
丹妮卡冷笑一声，说道：“这种糊弄人的话你也信？从心有什么用？这个社会的运转靠的是善心还是善行？经济、军事、粮食安全……这些让社会得以正常运转的依赖是实际，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不是所谓虚无飘渺的善心。”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异端（2）
伊丽莎白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套歪理邪说说服我没用啊，你要说服那些宗教裁判所的人才行。”
这次轮到丹妮卡无话可说了，虽然没有见识过宗教裁判所的地牢，但根据传闻推断，她并不相信自己被抓了的话还有机会做无罪辩护。
丹妮卡陪着笑，说道：“我不用说服他们，说服你不也行吗？毕竟你是这里的老大，那些裁判所的人都也得听你的。”
伊丽莎白看了丹妮卡一眼，说道：“你从哪儿听说他们都得听我的了？”
“啊？难道不是吗？”丹妮卡故作惊讶的说道。
没想到伊丽莎白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是了。”
看到丹妮卡一副吃瘪的样子，伊丽莎白心情畅快的说道：“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现在知道怕了，当初犯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说着，她从桌子上那一叠的文件里抽出了一份文件扔给了丹妮卡。
丹妮卡接了过来，这份文件是有密封的，她看了伊丽莎白一眼。见伊丽莎白点头了，丹妮卡才把密封撕开，从里面抽出了一份文件。
文件的标题就是《关于卡斯镇粮仓着火事件初步调查结果》，丹妮卡大致翻看了一下，这还真是初步调查，只有四页半，只是对整个事件做了一个大致的描述。在文件最后，他们列举了下一步的检查方向，其中第三条写道：有线索显示丹妮卡·风语在当天下午有到过粮仓，并且和粮仓的守卫人员做了简短的对话，丹妮卡·风语本人资料不全，建议对她进行更深一步的调查了解。
丹妮卡把文件放下，看着伊丽莎白，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文件中那个第三条被伊丽莎白划掉了，并且有一句批注：这个人不用做后续调查。
伊丽莎白笑了笑，说道：“怎么，感动了？”
本来有些沉闷的气氛被这句话给打破了，丹妮卡老老实实的说道：“是有点儿。”报告的日期是在十五天前，那时候丹妮卡还在卧床养病，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场灭顶之灾要降临到她头上了，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那场灭顶之灾又被伊丽莎白给打消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丹妮卡说完这句话就意识到自己的措辞不准确，修正道，“你可以这么做吗？”
伊丽莎白说道：“当然了，丹妮卡，宗教裁判所的存在是为了维护教廷的整体利益，不是为了公平和正义。”所以在明知道丹妮卡·风语可能有问题的情况下，伊丽莎白依然可以下达禁止后续调查的命令，作为开展调查工作的宗教裁判所的人员没有权力拒绝这份命令。
丹妮卡说道：“听起来有点儿血腥。”为了教廷的整体利益，听起来挺正大光明的，但实际上，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会因为这个“整体利益”而被牺牲掉。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个庞大的势力要想正常的运作，需要有我这样的人，也需要有他们这样的人。”伊丽莎白做的是形象工作，需要保持良好的形象，但也需要有人干脏活儿。
丹妮卡看了眼桌子上的文件，说道：“只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大的权力。”能在宗教裁判所递交的调查报告上做这种命令性的批示，这可不是一个圣女可以做到的。
伊丽莎白说道：“你不已经有所猜测了吗？”她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丹妮卡说道：“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和宗教裁判所比较亲近，或者说同属于一个派系，但现在看来，你应该还有特别的身份。”从那句批示的语气来推断，伊丽莎白好像真的是那些宗教裁判所调查人员的上级。
伊丽莎白说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现在知道你担心的危机已经解除了，是不是不用一门心思的算计皮特神父了？”
丹妮卡笑了笑，说道：“我是无所谓了，但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果吧，总不能说调查了一圈最后东西都没查清楚，那样的话你应该也不好交代。”
伊丽莎白说道：“没关系的，这种事也不是非要……”
伊丽莎白一句话没说完，就看到一个侍从慌乱的跑了进来，在伊丽莎白的耳语了一句。
因为整个帐篷很安静，成为二阶职业者的丹妮卡在五感上敏锐很多，再加上那个侍从因为紧张声音大了一点儿，所以丹妮卡也听到她在说什么了。
“皮特神父带领着很多灾民集会，要恩斯特城借调一些粮食过来。”
伊丽莎白的脸色变得很阴沉，一场示威性质的聚会，让她这个赈灾的负责人脸上可是很不好看。
伊丽莎白挥了挥手，那个侍从出去后，她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已经把粮食接过来了，还出了这么一个乱子。”
丹妮卡笑了笑，说道：“你要是没借到粮食呢？”
这句话说的有点儿诛心了，伊丽莎白现在已经把粮食借调过来了，那么事情当然很好解决了，但如果她现在还没有解决粮食问题呢？皮特神父召集的这次集会就不单单只是伤了伊丽莎白的面子，而是把她给逼到绝路上去了。
果然，听到丹妮卡这么说，伊丽莎白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说道：“你是什么意思？”
丹妮卡笑着说道：“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下我刚才的提议，皮特神父已经被恶魔污染了心灵，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种对赈灾，对光明教廷极其不利的举动，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冷静一下。”
“比如说？”
“比如说宗教裁判所的地牢。”
丹妮卡的眼神很可怕，其中蕴含的阴狠和恶毒让伊丽莎白感觉很不舒服。
伊丽莎白闭上了眼睛，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她需要综合考虑下这么做的利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说道：“但我们没有证据。”
丹妮卡笑了起来，说道：“会有证据的。”对于丹妮卡来说，仓库着火事件一直悬着会让她很不安，还是把这件事彻底解决掉比较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异端（3）
想好应对策略后，伊丽莎白才出去，丹妮卡在帐篷里等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才走出了帐篷。
在不远处被当作会议室的一个大帐篷面前，皮特神父带着四五百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聚集在一起，大声诉说着自己的诉求。
周围的环境有些嘈杂，丹妮卡也没有听的太清楚，只是隐约听见几句什么“粮食已经不够了”，“我们快要饿死了”之类的。在那个大帐篷的前面，伊丽莎白正在努力安抚这些灾民。但根据丹妮卡的推断，伊丽莎白并没有把粮食已经调集过来这个消息说出去，否则这次集会不会持续这么长的时间——他们这些灾民就是为了粮食才来集会的，现在粮食已经来了，还凑什么热闹啊！
丹妮卡在远处颇有兴致的看着，观察着伊丽莎白到底是怎么处理这种棘手的突发状况。
这时，贞妮看到丹妮卡，就走了过来，说道：“这些灾民也是没办法了。”
丹妮卡扭过头，问道：“这句话怎么说？”
贞妮叹了口气，说道：“现阶段的粮食供应确实有很大问题，也不知道粮食是不是很稀缺，总之灾民的粮食供应又削减了。”
“又减了？”丹妮卡惊讶的说道，“我记得之前已经降到每人每天只有半块黑面包，还能怎么降啊？”
贞妮说道：“不久前来了一批马铃薯，现在是每个人每天会被分配到这么一大块的马铃薯。”贞妮用手比划了一下，也就比她的拳头大一点。
丹妮卡暗暗咋舌，说道：“这可点儿怎么够啊？”马铃薯的淀粉含量很低，根本不顶饱，这么一小块估计不到半天就饿了。
“是不够啊！健康的成年人还能勉强熬着，但对于体弱的老人小孩来说，这点儿粮食连命都吊不住。”贞妮一脸忧愁的说道，“还好我们红十字协会有额外的粮食供应，可以让大部分的孩子都能吃的好一点儿。”像贞妮这样的志愿救助人员的粮食供应会好上很多，但看她干瘪的脸颊，贞妮应该把自己的食物都给了那些孩子。
“现在灾区的粮食供应有这么大的问题？伊丽莎白是怎么搞的？”丹妮卡皱起了眉头，按她的想法，让这些受灾的人吃点儿苦头是在所难免的，但现在看来这么少的粮食供应快要造成人道灾难了，局面怎么会恶化成这样？据她所知最近粮食或多或少一直在往这里调集，应该不至于短缺到这种程度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贞妮无奈的说道，“但不管怎么说，皮特神父这么做也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聚集灾民来逼迫圣女殿下？圣女殿下已经做的很好了，大家能坚持到现在全靠圣女殿下的赈济，大家都很感激，皮特神父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
一开始丹妮卡还以为贞妮会这么说是出于她对伊丽莎白的盲目崇拜，但后面越听越不对劲儿了，她问道：“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都认为伊丽莎白做得还不错？”
“当然了！”对于丹妮卡的询问呢，贞妮反而觉得有些惊讶，她说道，“风语小姐，你知道如果没有圣女殿下的救济，现在灾区会成什么样吗？两……两脚羊都会出现了！”那个充满悲哀和绝望的字眼贞妮甚至不愿意说出口，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悲哀，所以才需要圣光的救赎。
缓和了下精神，贞妮继续说道：“风语小姐，如果没有经历过灾荒永远没办法想象人饿极了会吃什么，草根、树皮、叶子，甚至是地上的土，能吃进肚子里的东西都会往下咽。这些东西都是不能消化的，甚至拉不出来，这些人最后只能肚子鼓鼓涨涨的活活痛死。相比而言，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每天还有真正的粮食可以吃。在这个世界上，也就光明教廷和郁金香王国会组织像样的赈灾活动，其他的不管是王国还是公国，受了灾就等死吧，或者拖家带口当难民，不管什么样的选择，能活下来的十不足一，甚至百不足一。”现在的局势当然说不上有多好，但还远称不上糟糕，有这份力气去集会怎么不想着多干点儿活儿？贞妮看着远处的皮特神父有点儿恶意的想道。
听了贞妮的话丹妮卡只能暗暗叹息，她这一路上虽然遇到了不少关卡劫难，但生活条件至少还不错，她已经忘了这是个生产力低下的世界。而且因为有着强大的武力来维系自己的统治，那些统治者对于平民所承受的伤害完全不在意，甚至没有赈灾的想法——反正那些平民没有办法反抗，跑就跑吧，死就死吧，只要有土地，总会有人来耕作的。
今天外面的风挺大的，丹妮卡站了一会儿就有点儿受不了了，她的身体还太虚弱，和贞妮说了一声，她就回到了帐篷里，等待着这件事的处理结果。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伊丽莎白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来了。
丹妮卡递给她了一杯水，问道：“怎么样，都处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