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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玉章陡然深呼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听明白了,掌家。”
“明白了就赶紧去办,趁着他们对唐家出现家神的时候。这时候那些人是不会在意唐家欠下的债的,这时候毁掉最为稳妥。”
他们今天在这里目睹了唐家家神现世,自然会认为将来的唐家有家神庇佑,势必广开财路,生意更上一层楼。
唐家欠下的前钱,自然就不会再逼着还了。
等他们想起来要唐家还钱的时候,欠债的文书早就没了。不不不,他们根本不会想起来——只要家神抹掉他们的记忆。
唐掌家心里的算盘拨的噼啪响。
唐玉章转身的时候,脸埋进了阴影里。但那双眼睛,却透出利剑般的锋芒,仿佛能够划破这浓厚的夜色。
蜉蝣拿着唐玉章递过去的纸,面色越来越冷。
最后竟是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嘲讽:“这样玩釜底抽薪,难道还会有血脉遗传?唐玉章,你是认真的?”
“我只是传话的人。”唐玉章双手拢在袖筒里,立在小船上。
现在是天刚刚发亮的凌晨,镜湖上笼着一层不薄不厚的雾气。一叶小舟躺在水面上,竹篾编成的乌篷被雾气打湿。
蜉蝣悬在半空,手里拎着唐玉章给她的纸,翘着脚,坐在那面镜子上。
昨晚接到这张纸,他来传话却是早上。不过,摇船的小厮却在这里等了他大半个晚上,衣服都被露水湿透大半截。
提着个同样湿透,半截都戳在草丛里的白色灯笼打瞌睡。
“喂,这船是给我的?”唐玉章摇醒他,后者赶紧站起来,抹一把挂到嘴角的口水点头。
末了,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小少爷,昨晚上掌家吩咐小人在这里等您。说务必用最快的速度送您去湖心。可是我不小心睡着了,对不起。”
“无碍。现在去也不迟。你在这里等着吧,我自己去就行。”唐玉章瞧一眼他被冷出鼻涕的狼狈样子,跳上了小船。
小厮惊得丢掉灯笼赶紧跟着爬上小船。
“那怎么使得?掌家亲自吩咐,要小人必须为小少爷掌船的。”他说着,就去抢已经被唐玉章抓在手里的船桨。
“我说不必就不必了,家神只和我一人说话。有你在侧,她要是不肯现身怎么办?”
唐玉章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手自然紧抓船桨不放。这人就是那个老不死的刻意派来监视他的吧?!
“可是,小少爷。若是小人让您自己撑船去湖心,不仅会被掌家责罚,还会让小少爷您陷入危险之地。小少爷,您就让小人跟着吧!”
小厮也是为难得很,委屈巴巴守在那里。
不过,唐玉章不气不急。只瘪了瘪唇线道:“你要去也不是不可以,但要是因为你,家神不现身、或者是不听我的祈愿。后果也是你自己来负,如何?”
“……”小厮迟疑了,眼中纠结的神色更加浓郁。
“当然,我还有一个万全的办法。你愿不愿意听听?”唐玉章故作神秘,还刻意放低了声音。
小厮一听有明路可走,赶紧鸡啄米似的点头。
唐玉章戳了戳这个比他高出许多的小厮的手臂,指着湖岸道:“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在湖心你看得见,也不会打扰家神。你看这样可行?”
小厮的脸色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折中的办法只能这样子了,不然他选择哪一边都会有危险。小厮没思虑多久,就转身下了船。
所以,在唐玉章和蜉蝣说话的时候,远处的岸上还有个小厮伸长了脖子看他们。
“传话人——”蜉蝣反复叨念着这三个字,身子往下沉了些,正好同他平视,“你的想法,和他们也是一样?”
唐玉章被她问住,他的想法自然是不一样的,但现在他并不打算说出来。
“你为何在意我的想法?像我这样的传话人,都被被掌家操纵的傀儡人,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是一句赌气的话,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来。
现在不正是该顺着家神的问题,然后表明自己的心意,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愿望吗?为何要口不对心?
唐玉章不知道,他现在竟然摸不透自己的心思!
蜉蝣忽然直起身子,将冰凉的镜子递给他:“你拿去吧,既然这任务是你口中传出的,我自然不会违背。”
唐玉章看着镜子,一时间竟不敢伸手去接。
“怎么?嫌弃这个镜子是被我坐过的?”她语气冰冷,眼底像是蒙了一层寒霜。就连微蹙的眉,都像是插进他心中的利刃。
第101章 蜉蝣镜·为何留下?
唐玉章的脑子里像被狂风刮过,他怔怔看着镜子,摇头。
“既不嫌弃,你又为何不接?”蜉蝣被他的表情逗乐了,脸上的寒意褪去不少——这个家神之镜的继承者,看起来怎么有点呆?
他终于缓缓抬手,拿住了镜子。
“对不起,我也认为掌家交代的事情不妥。但我现在人微言轻,力量弱小,有朝一日,我不会让身为家神的你去做这种事的!”
唐玉章像是脑子发烧一样抱着镜子说完,摇桨离开了湖心。
只留一个莫名其妙、但被震撼到的蜉蝣还飘在那里。“不让我做这种事吗?这小子知道的好像还不少呢。”
呆呆看了一阵远去的小船,蜉蝣伸展着腰肢,陡然化成无数蜉蝣飞散。
有几只蜉蝣朝小船的方向飞了一段距离,才又折回去。在虫子记忆的深处,有丝丝缕缕的东西,似乎和那个少年牵扯着。
三日后,唐玉章又来了湖心。
他是来叫停蜉蝣的任务的,唐府出了大事。距家神现世不过数天,唐泽就死了,其他一同去端祭品的小厮也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十几条人命,还是唐掌家的得力暗刀和左膀右臂,他此时正头疼着呢。
“掌家收回成命了?”蜉蝣把纸还给他,上面已经被朱笔划了数道,是毁掉了欠账文书和拿走记忆的人家。
唐玉章接过纸条,小心翼翼叠好,放进袖袍里:“不是,是我自作主张。”
蜉蝣惊讶,下意识落在小船上:“你这个传话的人胆子不小啊,就不怕掌家砍你手脚以作惩戒?”
“他现在可没这个空。”唐玉章盘腿坐在小船上,“最近的事情够他忙的,除非……”
“除非他想让我出面解决这件事。”蜉蝣也坐下,一人一妖并排坐在船头。
唐玉章幽幽望着水面,眉宇端正:“我不会让他得逞的。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唐家势力太大,甚至能左右官府,无人敢惩治他们。如今他们死了,也算是洗掉了唐家的一些罪孽。”
“你这话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他和你性子极像。也是个明面温顺,实则刚强的人。”
水面上冒出一个小小的透明水泡,一只刚刚蜕皮的蜉蝣努力挥动着翅膀从里面钻出来。
她伸手,那只小虫子竟稳稳落在她的手指上。
“谁?”唐玉章转头看她,确切说是看那只虫子,但他的目光里留意的却是她的脸。有那么一瞬,他心跳如擂鼓。
蜉蝣看着虫子的两对翅膀上下阖动,挑起了眉梢道:“唐家的始祖。”
“……”唐玉章哦了一声,神色微微失落。还以为她想起他了呢。唐家的始祖,唐玉章自然是知道的。
每一代姓唐的匠人都会在自家的学堂里学到关于那位始祖的文字。
“他没有唐家后人写在书里的那样强大,而我,也没有书上所写的那么神通广大。但你很像他。”她一挥手,小虫立刻飞出去。
许多虫子从水下飞出,水面上顷刻热闹起来。
蜉蝣说了很多关于唐家始祖和始祖后代的奇闻趣事,却绝口不提她自己。唐玉章听了一阵,心里冒出来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她为什么不离开唐家?
在那些术法扯起束缚住她之前,她明明有千万次机会离开的。想着,他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蜉蝣沉默许久,才道:“我曾许下承诺,要守护他的后人。”
虽然,这样的守护越久就越让她心寒。但到真正心死之前,她还是会信守承诺。哪怕咒术缠身。
“你、喜欢他?”唐玉章没头没脑的问。
刚问完,他就后悔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都给咬下来。“对不起,是我说话没规矩,请家神大人不要介意。”
蜉蝣轻笑,却又认真道:“是啊,我喜欢他。”
坦率诚恳,没有半点虚假做作。这下倒是唐玉章自己尴尬了,面对如此纯粹的蜉蝣,他常常心慌脑乱。
不过没等唐玉章说什么,她又继续道:“他给了我生命,将我从跨不过一天的生命里扯出来。离开阴暗潮湿的湖水,成了镜中之灵。”
“没有他就没有我,在我心里,他是我的恩师,却也是我的父神。我怎会不喜欢他?”
说罢,蜉蝣向唐玉章要了镜子。
她将镜子扔进湖心,再双手结印。湖面上立刻显出了两个人,一个是看起来只有三岁左右的蜉蝣,另一个是个醉心造镜的男人。
唐玉章看到了她和唐家始祖的过去,私以为“师父”二字用在他的身上,再贴切不过。
只可惜,世间贪婪之人太多。
唐家起起伏伏,几番辉煌、几番沦落,才到了今天。最后,她收回镜子,还给唐玉章:“唐掌家不是泛泛之辈,你且当心。”
“我知道,但若是再这样放任他下去。才是真真辱没了唐家匠人世家的名声。九泉之下,那些终身致力于铸造镜子,辛苦开创唐家辉煌的先祖们如何瞑目?”
唐玉章接过镜子,细心放回身前。
“你想做什么?”蜉蝣忽然有些好奇,此外,还有种很奇怪的、像是见过他的感觉涌现出来。
心里怪怪的。
“你曾说过,唐家上空、院子里,尽是污浊瘴气。我想让唐家重回清明!”唐玉章目光坚定,像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打算会面对怎样的艰难险阻。
蜉蝣更疑惑了,她何时说过这种话?
“我曾听祖奶奶偷偷说过,我爹也是唐家的家神之镜继承人。但他很是倔强,愣是在十三岁那年拒绝参加让家神现世的仪式。独自一人拿着压岁钱跑到了外面。”
唐玉章呵呵笑出来,蜉蝣蹙蹙眉:“你为何给我说这些?”
“这是回礼。你告诉过我你和唐家始祖的过去的回礼。”他龇牙一笑,神色俏皮。那股少年老成的气息消失了。
蜉蝣拂了拂裙衫,展颜道:“如此,那我便洗耳恭听。”
唐玉章的话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奇遇,就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少年奋力坚持了自己的想法,最后得到认同的故事。
第102章 蜉蝣镜·事发
不过,这故事虽平凡简单,却是给了他骨气和脊梁的存在。
唐五夫人在他小时候一遍又一遍的把他的故事说给唐玉章听,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能够靠自己的根骨屹立不倒。
不软弱可欺,但也不刚愎自用,更不能沉溺于污浊中而不自拔。
每一个爹娘都是孩子的榜样,在唐玉章这里亦是一样。他能屈能伸,且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的爹娘,算得上是唐家这片浊水里的清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