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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神就在里面,但诸位需先行随我去沐浴更衣。”
唐镜将手里的灯笼递给其中一个镜子,身后的几个人战战兢兢又恭顺点头附和。看得沅松目瞪口呆。
不过,沅松是知道真相的,这座阙宇乃是妖术所成。
虽不是幻境,却也撑不了多久。除非那个化出阙宇的家伙是个实力非凡,又有惊天神器在手的神、或者妖。
真后悔只顾着附在松针叶上看唐镜去哪,没分神留下看楼宇事如何被变成这样的。
只是,这种程度的术法不是唐镜和她身后的那条影子所为吧?他们两加起来撑死了也不可能有这般能力。
这镜湖难不成还有隐藏在背后的厉害之辈?!
沅松忽然有点为自己担心了,之前还说要除掉影子怪物,现在看来,这实力悬殊的有点可怕……
正想间,唐镜已经把六人带进了一个布置别致优雅的房间。
“这里就是沐浴更衣之处,替换的衣裳全在里面,浴池在那扇门帘后。左男右女,各有一间。有事请拉绳子,我会在外面等着诸位。”
第68章 蜉蝣镜·镜神选中?
那条足有唐镜手臂粗的金色绳子沿着墙壁顶端一路笔直延伸到门外,尽头处缀着一个盆大的铜铃。
铜铃里面缀着一大一小两个精致的镀金铜镜,足以媲美宫廷中最华丽的铃铛。
将自己的意识附在松针叶上的沅松看得瞠目结舌,唐镜端庄飘逸走出去,将同样瞠目结舌、但还怀着敬畏的其他六人留在屋子里。
四男两女,其中有个男人是沅松认识的熟面孔——大成头,成家当家,成玉龙。
其余五人他不认识,但也在那天的“祭祀”上看到过脸孔。有个女的甚至是他曾在成家看见过的。
果然都是悬镜镇的人,看衣饰,个顶个的家境殷实。
就是这样一个富甲一方的镇子,竟然连座桥都舍不得去修。也不知道他们的镜子是怎么卖出去的。
松针叶往唐镜的头发外面钻了钻,保持最好的角度跳下去,撞在大成头身上……
霎时,成玉龙眼前一花,抱着替换的衣服栽倒在朱红色的地板上。仔细剃过胡子的他看起来年轻不少,但身上还是那么肉实。
“喂!成玉龙?”距他最近的一个男人用脚推了推他的后背。
成玉龙瞪着眼,一动不动。剩下的几个人立时慌了,就连已经先去了女池的两个女人也听见动静退回来。
“怎么了?”鹅蛋脸,绾着云髻的女人警惕看着倒地的成玉龙。
她身后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想努力把自己藏在珠圆玉润的鹅蛋脸女人身后,却只是徒劳。
“成大哥?”她伸着纤长的脖子,声音细得像快要干涸断的河水。
这些人个个都不会年下三十岁,最老的一个就是大成头成玉龙。可他们此时的表情却比十来岁的孩子看见一样的场景好不了多少。
不,应该是含着恐惧的丑陋。
成玉龙大张着的眼睛里,明显看见另外两个男人惊恐中带着得意的脸色。恨不得他在这里死去的吧?他们。
“吸——呼——”没什么动静的成玉龙忽然眨了眨眼睛,奋力向后仰着脖子猛吸口气。
其余五人又齐齐后退数步,至少有三个人皱了皱眉。
“啊,真是吓死我了。”成玉龙状若无事的站起来,顺手捡起掉在地上的衣衫,抖了抖,“这衣裳还有一股清香呢。”
他身前的地上,躺着一根松针叶子,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端倪。
镜湖果然和那个所谓的镜神扯在一起了,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叹口气。
成玉龙掩去脸上的表情,径直朝男池走去。撩开帘子,带着兰花香味的水汽扑面而至,温暖怡人。
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他,而是“沅松”。
虽然直接附身于人的损害极其巨大,但沅松毫不犹豫就这么做了。从他修成妖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自己想要拨开迷雾一探究竟的事。
或者,说是人更为贴合。
他虽为妖,但熟悉的家伙却极少。爹娘的样子他早就不记得了,只有辰九在他的生命中活得最长。
但那是个居心叵测的前任五谷神,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过。
剩下的就是白霜和她的家人,只是,那是他熟悉了的亲人。而今,对于唐言和唐镜,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他们看起来简单随和,善解人意,却又藏着看不透的秘密。
仿佛一面镜子,只照到了冰山一角。说着不存在的事实,过着不愿意同外面接触的生活,唐言沉迷于做镜子,唐镜费尽心思保护他。
原以为他们是被藏在唐镜影子里的妖怪操控,不曾想竟然还和“镜神”真有关系。
莫非这世间还真有一种神叫镜神,但并不收“祭品”。不过,也没有惩罚那些草菅人命的恶徒。
反而还把他们亲自领到镜湖来,沐浴更衣见神仙?
只要不丢了命,别说还是附身于人,就算是损去半生修为沅松也不曾后悔。他拨开水面,缓缓走进去。
“大成头,你方才是怎么了?”
细皮嫩肉的男人钻进水里,一双算盘珠子似的眼睛滴溜溜将成玉龙脸上的表情看了个干净。
不过,此时在这个身体里的可不是那个犹豫胆小的怯懦男人。
瞧着对方挑衅的眼神和撇着的嘴角,他扬了扬眉毛:“忽然进入圣境,紧张激动不能自己而已。你有意见?”
“呵呵呵,感情是这样,可把我们几个给吓死了。是吧?”面如傅粉的男人朝旁边努努嘴。
他边上正坐着一个像是不屑说话的男人,络腮胡子,身子壮实。
“我可不会被吓死,我要留到最后。拿到本该属于我霍家的宝镜。你们几个死不死,与我霍雄何干?”
络腮胡子半点不领情,连撇都懒得撇他一眼,闭着自己的眼睛泡澡去了。
粉面男子啧啧几声,又转向和成玉龙并排而坐的那个小个子男人:“苏老板,你说呢?”
苏强捏着八字胡搓了搓,往后一倒:“买卖不成仁义在,既然是一起进来的,不管谁拔了头筹,大家和和睦睦岂不是最好?铁公子,你说可对?”
“苏老板所言在理,铁某敬佩。”粉面公子终于讨到些面子,脸色好看起来。
霍雄、铁山、苏强,都是悬镜镇的大户。沅松趁着闭目养神的间隙,将脑子里的几个人全部捋了一遍。
成玉龙本身的记忆并不混乱,没多久就被他捋顺了。
包括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一清二楚——数日前,猎人趁夜色潜入悬镜镇,将赤金纹镜牌暗地里交到他们手中。
还附上一句话。
“你是被镜神选中的人,三天后的夜里,带上这枚镜牌到迷踪林来。届时,在下会在那里恭候。”
身形匀称高俊的猎人一脸严肃,行为举止都带着不可违逆的霸气。
加上有传说在前:每五年一次的祭祀之后,镜神将会派出使者前往悬镜镇挑选数人前往迷踪林。
在里面留到最后的人将会得到镜神亲自赐予的宝镜,拔得未来五年的最高地位!
当然,剩下的人能不能顺利走出迷踪林就不得而知了。至少,没听人说起过看到他们顺利回来。
第69章 蜉蝣镜·坎和坟
噩梦一样拢在悬镜镇镇民头顶的迷踪林,是他们绝口不提的禁忌。每五年,就会有不同的人家承受失去至亲的痛楚。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继续献祭,且在接到赤金纹镜牌的时候,走进迷踪林。
死亡固然可怕、消失也让人恐惧。但随之而来的是数家人,甚至整个镇子的繁荣奢华。
破旧的石桥之后,连着的是一个连官府都不曾见过的繁华之处。
要是有谁见过白天的悬镜镇,定会想要留下来舍不得离开了吧?金砖铺就的地面,最上等的佳肴……
这一切,都是悬镜镇最常见的模样。
有些日子一旦过上,就离不开了。哪怕是会付出血的代价,他们也在所不惜,只为了保住昔日的荣华。
在这里,不必受官府管束,自由自在。
不过,身为天下一等一的匠人所在,要维持繁华可不是送上几条人命就可以的,交易是必须的手段。
那些河流成了将镜子运出去,并把大把的钱财运进来的“财路”。
石桥不过是个摆设罢了,不修是基本,能有多旧就有多旧。总之,越旧越好,最好是看不出来后面的悬镜镇有多富有。
当然,为了保证镜子畅销天下,和官府的联络倒是没有断过。
该给的好处也没少给,还交了大头的税,就是想让官府在打通财路上用点劲。不过,那些雁过拔毛的东西精明得很。
做是照做了,但暗地里也没有放过摸清楚悬镜镇的任何机会。
至少在成玉龙懂事后的几十年,就亲眼见过不少关于如何对付官府的镇民大会。每到这种时候,镇上头脑最多的人都会选择一户人家聚起来,各出奇招。
然后,又会在三到五年的时间持续使用不同“战术”保全自己的利益。
他从小玉龙长成了大成头,镇上的人面貌变了不少,但有三件事雷打不动。其一,和镜神接触。
其二,同官府周旋。
第三,把镜子卖向天下,并争取每五年送一次最上等的宝镜去楚国皇宫或者是司幽国和其他国家的皇宫。
献宝,是传递名声最好的办法。
配上各种传说和逸闻,加之架在入镇口的那座古老石桥,神秘感骤然提升。没有人能真正走进悬镜镇,除非有人带路。
毕竟每五年送一次价值不菲的祭品给镜神,不止是有赐宝镜一种护佑。
镜神,确实是整个悬镜镇的“神”。唐镜是神使,但唐言和这件事没关系,镜湖边上的小院子一瞬间变成仙宫。
啧啧,那个藏在最深处的神,不会是在镜湖底下吧?
沅松撩起一捧水拍在脸上,又用力将水珠抹去。想着这次的历练会不会并不是一次简单的历练,而是,他注定会遇上的劫?
那种跨得过是坎,跨不过是坟的劫。
“时辰到,诸位请更衣。”两只淡黄色的四羽、双尾鸟各自飞进男池和女池,嘴里不时说着略显僵硬的人类话语。
沅松总觉得这种鸟很是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他多看了几眼在水雾弥漫中转了一圈的鸟,这才排最后慢慢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在方才的堂间,遇到了正在绾发的两个女人。
有了成玉龙的记忆,沅松迅速分辨出她们是谁。
鹅蛋脸是镇上方家掌家娘子,五年前夫君入迷踪林没再出来的方大夫人。高瘦的女人则是方家死对头,林家的长女林仙窈。
前些年,两家长辈还斗得你死我活,现在她们两个看起来倒是情同姐妹。
方家大夫人没了夫君,林家长女也死了爹娘。一个未再嫁,另一个又自梳发髻立誓不嫁,只为自家生意拼尽全力。
随着另外几家势力的崛起,林家和方家现在是联手关系。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沅松并未多看她们,只是自顾自的梳好发髻,不过他往日里梳的头发并不是他们的这种,动作慢了不少。
好在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