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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去厨房炒了新的菜肴,飞奔到街上买酒。
忙完后,已是日落西山。时彦拍开封泥,把坛子里的酒全部倒在坟前:“师父。其实你拿不拿掉封印都一样。”
“我放心不下千草,我会去找她。师父,你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妖力。”时彦一边烧纸,一边说话。
他没有哭,一滴泪都没掉,可整个人看起来却那么悲伤。
“你让我有机会见到师妹的时候,把草叶交给她。这种事,应该你自己来才是啊!你这个狡猾的老头子。”
时彦丢纸钱的手顿住,火苗熄灭,只余点点火星。
他咬紧牙关,只不停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狡猾的老头子。”仿佛这几个字才是他的眼泪,断都断不掉。
又有好几个人前来求医,看见时彦这副样子,和那个新坟,那些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叶子在时彦怀中的锦囊里静静躺着,却像是会呼吸。
消息在村子里传开,竟来了不少人。捐钱送物的都有,但时彦一个没收,他们就把东西放在坟前。
第32章 千草镯·日暮
你留恋一个地方,往往是那里有等你回归的人。时彦在院子里站了一阵,终是转身关上了柴扉。
新坟上落了一层厚实的金色桂花,醇香的气息就像老头子常饮的酒。
时彦走到坟前,跪下,扣头,然后痴痴瞧着墓碑,喃喃道:“师父,你说我对师妹的关心和保护是因为你的术法。”
“可你已经把术法解了,为何我还是放不下她?师父,你不会是骗我的吧?”他苦笑。
按理说术法已解,那他就会对千草毫无留恋和关注才对。可料理完师父的后事,回到官署的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她现在的处境。
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会不会遇到他在官署时抓的那些个恶妖。
或者,是那些比恶妖还要多的坏人。
时彦总是止不住自己的想法,特别是师父离世之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师父把装着草叶的锦囊给了他,就是说还会再见到千草的吧?
心里还是有些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开心的。
为什么呢?时彦想不通。可他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得去找千草,念头的终点是辞官,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顶着一顿骂出来的。
只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心情倍感轻松,仿佛即将要去赴一场盛会。
离开前,时彦又去了一次师父家。院子还是那个样子,只是落叶变多了,他提着新买的菜走进去。
打扫,通风,劈柴,烧水,做一餐不怎么好吃的饭。
每一件事他都做的极其认真,像是要娶新娘子似的。忙完的时候,已是日暮。把饭菜端到坟前,他一个人对着一座坟,喝酒吃菜。
最后,回院子提了包袱和最后一坛桂花酿。
关上柴扉,把桂花酿埋在坟前。说一些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时彦把剩下的纸钱烧尽,忽然笑道:“老头子,我走了。”
“我去找千草,她除了行医治病什么都不会,我担心……不管这是不是你的术法,我都会去。对世人和其他生灵来说,医者众多。可对我们而言,千草只有一个。”
时彦拍拍衣袍站起来,鞠躬道:“对不起,我辞官浪费了你教授驱魔术的心血了。”
说罢,他走向拴在院子外面的骏马,绝尘而去。千草在哪,时彦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会找到她。
有些人就是这样,在身边的时候跟不存在一样。
可对方忽然消失后,生命里却像是缺了一块。时彦循着自己的感觉,在南之地奔波,很奇怪的寻人方式,他说不上来,但就是能感觉千草走过的地方。
终于,在一个叫乌衣镇的地方他遇到了千草。
即将被烧死的千草……
整个镇子的人像是麻木的冰柱,站在镇子中央用来赶集的那块空地上围观她被烧死。几个术士手持火把,像是在等待最佳的点火时机。
而他的千草此时正被绑在贴满符箓和插着捉妖宝器的架子上,浑身是血。
被血渍染花的脸毫无生气,只是那双含着不解的眸子里还有活着的气息。可惜,她的不解没有谁站出来解释。
解释她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接受火刑。
“千草!”时彦冲到血腥气最重的地方,直接凌空而起,踩着围观人群的肩膀和脑袋扑过去!
这一声熟悉的声音让千草的眸子亮了一下,但又很快熄灭。
从被抓起来的那天开始,她就产生过许多幻听,现在定是和那些时候一样,都是自己的幻听。
“千草!”
又是一声焦急的呼喊,这回,声音近在眼前!她散开的视线迅速朝声源集中,眸子张大,许久不曾开口的嘴巴动了动。
“时彦……师兄……”千草怔怔看着被术士们挡住的时彦。
人群开始喧哗,时彦三两下打翻那些术士,挑开法器、毁去符咒,伸手接住遍体鳞伤的千草。
“千草,这些都是他们做的?!”时彦双目爆红,额头的脉搏噔噔噔跳动。
她扯了扯唇线,想笑,却因为干涸的血渍让整张脸变得僵硬,笑不出来。有术士围上来,他们冲时彦吼着。
吼什么,时彦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现在只在乎怀里的千草,还有心理那团熊熊燃烧的怒火。“这群混蛋!竟然将你伤成这个样子……”
“千草,等我一下。”时彦扬手,立时有五个式神从上方落下。
对面的一个术士大惊失色,脸上的怒意却没消去。他挥着剑,嘴巴不停动着,时彦根本不想听他们的话。
可他却看出那术士的嘴型是在说:“和恶妖为伍,其罪当诛!”
恶妖?千草是恶妖的话,他们又是什么?这些围观的人又算什么?!时彦明明看到有些稍大的孩子挣扎着流眼泪。
可他们却被大人困在怀里,死死捂住嘴巴。
人群里也有面色悲伤的女人或是沉默的男人,但他们的身体却是麻木的,连出声制止都没有。
时彦是优秀的驱魔师,更是观察力出众的官署成员。
虽然现在辞官不干了,但并不能说他的能力也一起没了。确切来说,因着迫切需要寻找千草,他的本事又精进不少。
“废了他们!留口气即可,问出缘由。”时彦咬紧的牙关里,狠狠挤出这句话。
式神们腾然消失,刑场瞬间变成修罗场。时彦抱起千草,光明正大离开,人群再也顾不上围观,纷纷惊叫着抱头鼠窜。
“这才两年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整成这副模样?”
时彦找了个宁静的地方安顿千草,亲手给她治伤。虽然他精通驱魔术,但并不是对医术一窍不通。
笨是笨了些,但还是懂不少的。
千草已经被他擦干净的脸苍白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突然就把我抓起来了。”
时彦叹口气,忽然庆幸自己辞官跑来了。
“人心叵测,你怎么……算了,你且好生养伤。以后,我来保护你,只要我在,不管是人是妖,都不会让他们有机会伤你。”
他像个无可奈何的兄长。
千草呆看着他,如同刑场上的那股子疑惑又冒出来:“我和大家一样,流着红色的血……”
第33章 千草镯·伤
“没有杀过一个人,甚至没杀过一只动物。就连林子里的凶恶妖怪都没这样对待我,他们为什么要烧死我呢?”
一个简单的问题,时彦却许久都没答上来。
他把千草的手捧在掌心里,想让自己的存在成为支撑起她活下去的力量。联想到自己在官署的这些年遇到的那些人和妖,时彦想出了答案。
“千草,那是因为人类是极其复杂的生命。”时彦轻声道。
“复杂?”她动了动泛着青紫的唇瓣。
是挺复杂的,她来乌衣镇半年,每天都在做一件事:施医赠药。不管是古稀之年的老人,还是刚出生不久的稚子,在她手里就没有治不好的人。
包括受伤生病的猫猫狗狗,她也会顺手治好。
不论贫富贵贱,从不收钱,最多就是收一些吃食和衣裳。药是自己采,医具也是自己修。
偶尔需要买一些刀和针,她也用施药来换。
从茅屋出来,千草就是这样历练的。自由,但又快乐的活着。有些累,可每每瞧见病人祛除病痛之后的模样,她就会认为这是值得的。
身上的药香掩盖了她的妖气,加上是在认同妖物的司幽国,她这一路走来,并未遇到什么难处。
最多就是一些小蟊贼想要偷钱、或是山匪拦路,但她只需一剂药粉就可让他们昏睡。
武器伤不了她,伤她的是人心。多疑、残忍,恐惧的人心。
“人类看起来繁荣,却也是脆弱的生命。因为脆弱,所以才想要变强。他们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所以不管是修炼还是建立武力都会成功。”
时彦给的答案,像是摸不着边际,但又息息相关。
他倾身替千草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又擦去她额头渗出来的汗珠:“对于他们认为无法掌控的力量,都会想尽办法除去。”
“在司幽国,人和妖怪尚能平起平坐。但朝中大权却没一个是在成为官员的妖怪的手中。还有远在北之地的楚国,在那个国家,术士的地位极高。妖物不是被操控,就是被诛杀……”
千草原本苍白的脸更白了。
她想到了自己被抓起来之前的事——彼时,正是一个月前的“黑暗之际”。乌衣镇上的人们开始出现高热不退的怪异症状。
之后,他们的身体也开始慢慢溃烂。
且还是一传十、十传百的那种疫病。千草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但好在她曾学过,应对起来倒也不惊慌。
就是药草的存量不够。
疫病蔓延又极快,寻常方法是无法阻止了。不得不动用她的妖力……千草毫不犹豫做了决定。
她是从几千种药草的灵气中诞生的妖,本身就是数不清的良药。
千草的医治速度加快,但实际情况是,镇子上还没生病的年轻人也帮着采药,药材都不够用。
偏是这种时候,疫病被控制住了!
她却每天都疲惫至极,但还是咬牙坚持下来。千草也不知道自己会什么会这样坚持,她只是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会选择这么做。
对了,被抓的那天之前,她施术救人时妖力不稳,双手变成了草叶……
虽然当时的病人面色惊慌承诺不会说出去,第二天她还是被不知何时来到镇子的术士绑走。
千草连逃走都做不到——控制疫病已经消耗她太多的妖力。
他们认为疫病是她故意散播的,因为她是妖物。想用这种办法来提高自己的地位,然后让这些人把自己当成神。
但她的这种“做法”也害死了那些来不及救治的人,所以她是恶妖。
千草不知道他们如此猜测的依据出自何处,但她每一次反驳都会换来一顿毒打。为什么会这样呢?
现在她明白了。
是他们自己惧怕她的力量,所以就胡乱猜测一通,还自以为很有道理。但这就能成为草菅妖命的理由?
草菅妖命,听起来是个好笑的说法。
千草闭上眼,深吸口气,带起无数尖锐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