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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它么?”
叶琛慎重地道:“殿下无所畏惧,臣却要请殿下谨慎。天下已定,今时不同往日。往昔公主于陛下面前,尽可撒娇任性,尽显小女儿态,如今……纵使陛下愿意,只怕群臣也未必乐意。”
颜神佑眼珠子一转,对叶琛道:“叶相这是为我好。可是,我却是不能够退却的。”
叶琛叹道:“是臣想得多了。”
颜神佑道:“叶相想得并不多,我也想过这件事情。只可惜,我不能退,退了,我之前做的又算是什么了呢?”
叶琛道:“那么,殿下对丁公,就要说服安抚才好。”
叶琛与李、丁倒好是一边儿的人,只是他与李彦更像一点,更希望新朝初建,不要这么快就陷入内斗,分崩离析。开得这么好的一个头,可千万不能崩了,不然,百姓又要遭罪。在这个认知的基础上,他倒是比较支持颜神佑的,太子还小,将来是大家的,立场就必须持正一点。公主不同,公主已长成,明显与元老系的革命友谊更深厚。
至于公主任用女官一类,比起在朝廷里被人挤兑,就显得不是那么无法容忍了。颜神佑这一、二年主要是揍人,叶琛主要是管人,颇知北地旧族死灰复燃之态,倒是明白丁号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北地旧族是地头蛇,朝廷里楚、蒋、姜、唐等与他们有着天然的联系,到时候上下呼应……“前程决于门第”的事情就又要发生了。
颜神佑微知其妙,对叶琛道:“他们都还老实么?”
叶琛苦笑道:“凭良心说,似窦氏,不肯附逆而蹿入深山,又为驸马向导的,真是可敬可叹。可这样的人家,姻亲又布满北地,不可能一一绝交,窦氏兴,就要引姻亲入朝,这些姻亲……”
颜神佑道:“果然水至清则无鱼。都,是一定要迁的,我还是亲自主持。丁公那里,我去讲。北地,还请叶相盯紧了,总不好天下大乱了这么一场,又都回去了。还有西朝,五逆败亡,可旧族仍在,比北地还要根深蒂固!”
叶琛道:“这个还请殿下放心,臣已建言,命安定侯暂不移师还乡。”
颜神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这便将新都国纸一并传与阿爹,只要阿爹准了,春耕之后,我便亲往督造。”
叶琛道:“殿下久未承欢膝下,只怕陛下舍不得放殿下回来。且朝廷事多,殿下怕要脱不开身的。”
颜神佑一面取了图纸来给叶琛看,一面道:“回自然是要回的,长久不回去,我也是不放心的。还有,此间田庄的分配,也要向阿爹讨教的。”
叶琛道:“将席重带上吧。”
“呃?他熟知北地之事,我还想留他给山郎做个帮手,以备胡兵呢。山夷对胡人,也不晓得是哪个再凶一点。”
叶琛失笑道:“带上了好,既然熟知北地之事,正好备咨询么。南方虽然经营日久,可昂州毕竟偏僻,转运不易,届时公私乏食,如何是好?既要建万世基业,都城就一定要选好。”一面说,一面打开了蓝图,然后倒抽一口冷气,惊疑地看向颜神佑。
颜神佑含笑问道:“如何?”
叶琛要笑又忍住的样子:“这可真是……殿下真是大手笔!”可不是么,内城外廓,坊市百二,凿池引水,曲江昆明,殿阁楼台,宫曰大明。
颜神佑开心地道:“我跟阿爹说好了,要给它取名叫长安。”长安城,怎么可以不雄伟壮观?
“长治久安?极好!”
颜神佑抿嘴儿乐了,心说终于有一个地方,是我极熟极熟的了!
叶琛道:“只是不知道建成需要多少时日?又要多少人力?大战之后,当爱惜民力,休养生息呀。”
颜神佑道:“不这个时候弄,以后就更做不起来啦。昂州已经摆在那里的,宫室狭窄,城垣又不高。趁着现在兵士集结,正好做,日后要想再集起这么些人,不得过个二三十年?到时候,嘿,朝廷上人头都能打成狗脑袋啦!趁着现在,没有酸丁叽歪。”
叶琛道:“也好,一次做完了,也就好休养生息啦。唔,那道路也要修的。”
颜神佑道:“这是早就想好了的,都有了预算来的。”
叶琛道:“那便好,臣这便回去具本上表。冀州楚源是定了的,青州、凉州等地呢?”
颜神佑道:“西朝之地,霍白也会有分寸的。此时……说不得,还是要用些旧族的。”
叶琛心里有数,便不再细问,唯恐名单太一致了,又要被人挑出毛病来。
两人各具本,上奏。
颜神佑奏本递出,可就收到了南方的许多书信。丁号的、丁琳的、颜希真的、颜静娴的、卢慎的……都是关于战后事宜的。这里面颜希真最为忧心,信内直言:一旦北上,风俗与南方迥异,旧族顽固,恐怕会对姐妹们的事业造成不利影响。即使因为昂州偏南,想往北移,最多移到临安,在临安附近选址,营建新城。那里比较靠北了,交通也还发达,同时,靠近大本营。
丁号也是号准了这道脉,隐讳地提及,十分担心北上之后会被卫道士群想而攻。
颜神佑心说,不管怎么样,为了大局,还是得往北一点选址的。旧京的地方就比较偏东,所以西边儿乱七八糟的时候,约束力就不够。但是颜希真与丁号这样的人,还是要安抚的。颜神佑便写便给丁号,将转运不便之事提出,又说,北方幅员辽阔,就这么放弃了,太可惜。让丁号稍安毋躁,她还有办法的。
又写信给颜希真,表示,从大心中有数来看,不走是不行的了。她在新京周围布局了。京畿之地圈了起来,留了许多给北上的南人。将颜家旧部曲分一半北上,驻于京郊,授田。将军中后起之秀迁往新京,赐田庄……
总之,乾坤大挪移。
她的意见比较重要,丁号等人都略略安心。丁号依旧请求让颜神佑回来过年,留叶琛、山璞、阿胡、韩斗在北,将李今召回。如果颜神佑非要留在北方,年后再回去。
颜肃之正好要跟女儿商议一下接下来的事情,痛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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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星夜驰归,到的时候已是腊月,颜肃之带着六郎亲自将女儿接了回来。父女姐弟再见面时,与昔日送别大有不同。颜神佑一见颜肃之,笑道:“哟,更帅气了,”再看六郎,大吃一惊,“你真瘦下来啦?太好了!我弟不是肉球了!”
六郎:……= =!
颜肃之与六郎都问她辛苦,颜神佑笑道:“也没什么,挺有趣儿的。”
六郎道:“宝宝在宫里,阿娘说天冷,别冻坏了他。”
颜神佑一直在忙,忙得没空想儿子,一经提起,整个人都像被泡到了热水里,浑身暖暖的。颜肃之道:“好啦,回去说话。哎,新都我看了,好!”
颜神佑打起精神问道:“好吧?那就建了吧?”
颜肃之道:“建!”左看右看,见闺女没事儿,又说将士们辛苦了,都休息。再看颜神佑身后一个小透明,抄着手,低着头,乖乖站着:“这谁啊?”
颜神佑道:“席重。”
席重被阿琴戳了一下,上前来拜见颜肃之。颜肃之凑近了,捏起他下巴一看:“哎,看你这小可怜的相儿,心地却是极好极好的。好好跟着我闺女干,亏待不了你的。”
说完一手拎着儿子,一手挽着女儿,带到他自己的大驾上,一家人说说话。颜神佑便趁机将对长安周边的规划也说了,颜肃之道:“只怕两派都要反对你。”
颜神佑道:“这些破事,比打仗还累人!”
颜肃之道:“谁说不是呢?”
六郎问颜神佑:“阿姐的意思,是要引入新人?”
颜神佑道:“不新啦,都是开国功勋,跟着阿爹十几年了的,哪个资历都比这些瞎吵吵要还都旧京的长。”
六郎心道,又学了一招。大好!问道:“这是与阿爹不还旧都,是一个意思?”
颜神佑道:“是啊。总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只是躲避,那是胆小鬼。避,也要选个好地方,再建基业。”
“就像阿爹当初到归义?”
“对。”
颜肃之见儿女相处愉快,自己也捻须而笑。偶尔插上一两句,又问孩子:“你们看上长安边上哪处庄田了?说出来,咱们先留下来么……”
颜神佑笑道:“阿爹许建长安城,我便心满意足啦。对了,旁边还有山,可以避暑的,我要别业。”
颜肃之大手一挥:“这个随你,想要什么,自己取。”
六郎实在忍不住了,吐槽道:“还不都是阿姐去建?阿爹好大方!”
被颜肃之扑过去要掐他的脸,颜神佑倚着壁板笑得前仰后合。回家了,真好。就要有长安了,真好!
☆、278·神兽的先手
颜神佑自打坐到了车里;就不想伸头出来了。外面场面盛大;一统天下什么的;想想就觉得很自豪呢。除了跟着瞎起哄觉得热闹的,更有一些流亡的老人直说幸运:“天下太平了;不用再打仗了。只要别学前朝那样儿再加租税;往后的日子就要好过啦。”
还有一些颜神佑的脑残粉——男的女的都有——抻着头就想看她;颜神佑就更不想露脸儿了。风吹日晒的;颜值确实下降了一点的说,还不知道回去怎么跟亲妈交代呢。好在以后这样的事情就少了,不用再听姜氏念叨这些了。
颜肃之倒是很开心,把六郎摇摆得头发都乱了之后;听到外面山呼万岁,伸手撩开了帘子;对颜神佑道:“看看看看,好吧?”
颜神佑笑道:“是您弄的呀?您该去祭天的。”说着,给六郎拢了拢头发,又整整了衣裳。六郎委屈地看了颜神佑一眼,十分想诉苦。周围有这么一群家人,真是把十八辈子的心都要操完了。
六郎近来瘦了好多,固不如颜肃之那么貌美,却更多透了一点英果之气。浓浓而整齐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就把精气神儿给撑出来了。颊上的肉少了很多,显得眼睛大而有神。只是这眼神多少透着些苦逼,有点毁气势。颜神佑刮刮他的鼻子,笑了。六郎更郁闷了。
颜肃之道:“已经祭过一回啦,哎哟,到了,你这次回来咱们再……” 从城外回到宫内,这一路并不很近,然而要说的话实在太多,话还没说完,已到宫门了。
颜神佑也看到了宫门,想到儿子正在里面,心头一颤,颜肃之再说什么,她就有点听不进去了。
颜肃之听不到回答,觉得莫名其妙,回头一看闺女,他闺女正在发愣。六郎从他姐的肩膀上移开,大袖下面的手轻轻戳了一下颜神佑。颜神佑一笑:“到了呀,有点想了。”
颜肃之道:“见了就好啦,能来了都来了,你大伯他们都过来了。就差你四叔了。”
颜神佑道:“四叔很好的。”
说话间已经进了宫门,且先不去后宫,颜肃之升殿,得先开个欢迎会。
颜神佑对此早有准备,除开在车上跟颜肃之说的,她另准备了一份总结汇报。汇报的内容很丰富,包括了战争的过程,对伪陈的评估,最重要的是地图和户口薄。伪陈地方不算特别大,人口却也以百万计的,这样的户口本儿也不可能拖了来。不过是一张地图,一张写着伪陈各郡县户口数的纸而已。
六郎亲自接来,呈于颜肃之。颜肃之脸上的笑就没有消过:“好!甚好!”
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