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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道:“他还能夺了怎地?”
颜肃之道:“是道理不对。唔,给多少呢?我再想想罢。给家里的先准备着罢。神佑跟我来,收拾一下,过几日他们到齐了,咱们得合计合计。”
因颜肃之出行的时候是颜神佑看家,现在回来了要开会,让她汇报个情况,也是情理之中的。姜氏原想说什么,又合上了嘴巴,只是道:“多带上几个侍女!”
父女俩乖乖地都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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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会议开完,颜肃之嘱咐妻子好好休息:“四房也要往京中捎带东西的,正好请四娘过来与你商量着办,还好与你分担些儿——与郁伯父家的要丰厚些,我正想为四郎从郁家借一、二能用之人,至少给他做个都尉呀。”
姜氏便将这此当成一件正事来办,郑重派人请了郁氏过来。派去送信的人还没走出大门,颜神佑已经跟在颜肃之后面,到了她爹的书房了。
父女俩没外人,颜肃之下巴一挑:“坐。”
颜神佑坐在他左手第一的位置,也不等问,就先说了:“京里,只要不给咱添乱就成了。我看他们快要自顾不暇了,昂州历来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别太耀眼就成了。至于盐糖,给亦可,不给亦可,也不过这二年的事情了。”虽然现在已经有些出格了,好在底子依旧挺薄的,比起传统的大州大郡,昂州只是占了个发展比较迅速的便宜而已。
颜肃之心中颇觉怪异,甩甩头,问道:“你有何根据?”他是预见将来会有一场乱的,现在看来五王都不是省油的灯,乱事可期,但是颜神佑何以能够确定乱在当下?
颜神佑道:“给阿爹看样东西。”说完,拍拍手,外面便有侍女应声,颜神佑使她们将自己卧房内蒙了布的架子取过来。
侍女去取架子了,颜神佑道:“我奉阿爹之命留守,也不曾闲着,着手做了些事情,看历年之资料,发现近年来乱民起事一年多似一年……”
你们都想着藩王了,可还记得苦苦挣扎的百姓吗?
不多时,架子搬来了,挺沉的。铁的,当然沉!三尺宽、六尺长一块铁皮,上面吸着径寸的磁石做的小圆盘,没错,就是告示板。
颜神佑好歹沾了点穿越的光,给做了好多张简单的统计图表:格子样的统计表,折线的、柱形的、扇形的统计图。一目了然。
不用她解释,颜肃之一眼望去就能发现,格子里面横是十三州的名称,竖是年份。按照朝廷邸报等公开的数据,在先帝登基前的时候,类似起义是颇多的,后来少了些,近几年又有猛增的趋势了。
从扇形的统计图上看,先帝登基之初,各州纳赋基本上比较正常。近几年来就异常多了,尤其是几个藩王的领地,占的面积只有以前的一半了。颜肃之知道,这几年这些封地报灾的、报匪的,就没一年消停的。
折线图、柱形图等,无不显示出了类似的问题。
简单地说,老百姓快过不下去了。
颜神佑等颜肃之看完了,才补充说:“我训了些斥侯,原是为了防着阿爹与山郎领兵走了,地面不太平,好探听些消息的。却让他们发现……昂州这样偏僻的地方,已经有外地百姓往这里来讨生活啦。不多,到如今也就二、三百人。可放到以前,只有这里的人往外走的,没有外面的人往里来的。”
颜肃之的表情就像他的名字,脸黑如锅底,忽然道:“来了!叫他们都他娘的别休假了!都给老子滚过来!你!”一指闺女,“给老子过来,等会儿给他们讲!”
封建社会不讲人权呀!
才答应人家给休假的,就把人家从热被窝里揪出来开会了呀!
不过没人有心情抱怨,颜肃之脱离中二期已经很久了,作为一个靠谱的一州刺史、大家心目中默许的领头羊,谁也不希望他突然又中二了。于是哆哩哆嗦又从热被窝里爬了出来,骑马的骑马、飞奔的飞奔,都跑了过来——开会。
先是刺府与归义郡内,简单地说就是路近的,能捞多少捞多少的官吏——都到了。行了,先开个小会吧。到了衙门口,正好遇上了受邀而来的郁氏的牛车,郁氏惊讶地听说颜渊之也奔了过来,心道:“这是要出事吗?”
当然是要出事啦!
郁氏去见姜氏的当口,所有人——只要被点了名的——都被颜渊之拎到了外书房。到了门前就是一怔,这会儿站岗的不是什么衙役了,居然是脸生但是衣服很有存在感的玄衣甲士!
大家的心不由都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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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得室内,却见颜肃之上首坐着,颜神佑就坐在他左手第一的位置。卢慎比较倒霉,回了家,跟他爹一合计,被派了来解释,嘴还没张呢,就被抓过来开会了。留着卢湛在家里教育妻子,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边来的英俊少年你少想啦,刺史家闺女还没嫁呢,你得等人家挑剩下了,别出头了,你给我病着吧!
卢慎因为跟着颜肃之时间比较早,被委任做了长史。如今在右手第一的位置,这个位置他坐得压力略大,直面变态什么的,真不是常人能HOLD住的。再者,尼玛山璞来了呀!人家是朝廷封侯了的好吗?让山璞坐自己下手吗?这不坑爹呢吗?
当然不坑爹,山璞直接坐颜神佑下手就好了嘛╮( ̄▽ ̄)╭
满屋子大概也就颜神佑是不在朝廷序列的,但是也没有人挑这个理了。因为,颜肃之的表情,特别吓人。按次序坐下了,愣是没人敢开口。不是不能,是不敢。虽然颜肃之爵高职高,但是开会嘛,尤其在有亲戚、有同学、有朋友、有名士的场合之下,在颜肃之摆明不开心的时候,敢开口的人,还真不多。
这种畏惧不是基于身份地位的,而是基于颜肃之的战绩的。真战绩。颜肃之带着山璞武装旅游几个月,斩首以千计,俘获以万计。这是建立在剥夺生命的基础上的威严。正如同山璞在山民中、颜神佑在卢慎等归义旧部中的话语权,无可替代。
还是颜肃之先开的口:“既然该来的都来了,那就开始罢。阿寿,将你先前与我说的,再说与诸君听。”
颜神佑起身,掀开了幕布,落出了铁皮上被磁石固定住的几张帛书。帛书很整齐,线是用墨线弹出来的,眼神好的还依稀能够看到墨线弹在帛上除了留下笔直的黑线之外,还有星星点点的黑色小墨点儿。字很工整,不好说秀气,因为……真的没什么绵软的意思。而且,书法不是重点,重点是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内容。
颜神佑拿着根教杆,指着告示板上的图形与数字,飞快地报出了一些等比增长、环比增长之类的古怪玩艺儿。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略呆一点的也是有经验——比较颜渊之,当然,某位被亲舅舅开了老大的后门搞过来保命的不在此列。徐昭不算笨,但也不算特别聪明,尤其……他的从政经验,尤其是地方从政经验很少。
所以,在别人都一脸严肃的时候,他正一脸猴急:艾玛!看不懂哎!肿么破,等下阿舅要是提问,我不答不上来,会不会继续被两个舅舅一起打呀?
左看右看,扑到了救星——山璞。
这就是一记吃不记打的二哈!
落座的时候他就仗着自己是裙带党,就粘着山璞了。这会儿证明,这个决定是相当英明的。徐昭果断抱大腿,求解释。
在这里,也就山璞的地位最为超然了。所以他耐心地、又有点担心自己看到的不是全局地,向徐昭介绍了一下:“就是说,昂州虽好,但是天下局势不妙。恐朝廷应接不暇,以致影响昂州。”也只有他的身份保驾护航,才不会被气场很阴郁的颜肃之喷。
徐昭:……卧槽!局势不妙我也知道啊!不用看这破布就知道了啊!看我舅的脸就知道了啊!你这有说等于没有说啊!
对上徐昭迷茫的双眼,山璞在众人支持鼓励的目光下,力图镇定地解说:“收成不好,朝廷又要钱,分摊到百姓头上要缴的税就多了。已经有人受不了造反了,照我看,为了平乱,朝廷又要花更多的钱。这笔钱,又要寻个出处,只好加赋。百姓只会更受不了,如此往复,恶性循环。”
有对比才有鉴别。
所以会的不难,难的不会。颜神佑觉得画张表,分分秒就能看明白的事情,而且确实画得一目了然,她爹一看就明白了,别人一看,也都明白了。就以为这是一件很容易说明的事情。现在有这个蠢表哥做对照组,她突然发现,包括自己在内,大家智商还是高于水平线的。很开心有木有?
颜神佑对山璞点点头,其余人等也给山璞一个赞同的眼神。山璞不大好意思地轻轻咳嗽了一声。有那么一瞬间,颜神佑和山璞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山璞已不是以前的山璞,颜神佑也不是那个为姨妈血脑充血的颜神佑了。两人都经历了很多,都在纷至沓来的突发事件中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此时一个做、一个说,配合(大雾)得十分默契,连当事人都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了。颜神佑一直知道山璞是个小帅哥,现在看来,他帅的不止是脸。而且,她欣赏山璞这种负责任的态度,不是因为他让利与昂州,而是因为头脑清醒,不是“见到地盘见到人就两眼放绿光、一点也不考虑占了之后能不能搞好、先占了再说、弄不好以后再扔也不迟”的冲动型收养动物者。
山璞……山璞就觉得自己眼光真TM好到家了!被颜神佑看过来,他觉得呼吸都急促了,好像拿刀砍掉仇人头的那一瞬间,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脸也红了那么一下下。
颜神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山璞脸红了,她的脸也红了,恨恨地想,脸红也会传染吗?!太不科学了!
颜肃之看在眼里,阎王脸更沉了:老子看好你,不代表允许你大庭广众勾引我闺女,知道不?!
只有徐昭不大在状况,两眼蚊香,看看表妹,看看山璞,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智商上被排斥了。
学霸的世界,学渣永远不懂。
多么痛的领悟!
颜神佑觉得,自己要再说话,很可能嗓音会不太对。在徐昭崇拜地望向山璞的眼神里,走到自己那张矮几前,从小几上取了个壶。颜渊之菊花一紧,生怕她拿这玩艺儿给徐昭开瓢。
颜神佑现在表现得相当高知,又取了只杯子,当众往空杯内注水,晶莹的水流缓缓注入。好吧,她应该不会做无聊的事情,大家也认真地看,直到杯子满了,水往外流,洇湿了地上翻的草席,颜神佑还是没停手。心里在想:这样看不看得懂呢?
继续,继续,直到壶里空了,地上湿了一片,颜神佑的裙角也被打湿了,这才停手。
山璞不得不又当起了解说员,对徐昭道:“当是先时早有积弊,朝廷能承受的,就是杯子,越多越多的麻烦就是壶里的水。只因开始杯子是空的,还能装得下。日积月累,如今却是再也装不得了,可壶里还有水不,比杯子给装的多得多。”
宾果!他看明白了!
徐昭缩缩脖子,这会儿明白了,咳嗽一声:“原来如此!”
尼玛这个破坏画风的小王八蛋可以拿去销毁吗?!什么?他是刺史的亲外甥?好吧,那就是不能了……众人心里狂奔一通草泥马,连姜云都不得不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