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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景初压低了嗓子眼,闷闷道:“可是……医生不是说过我姐身体不好,可能终身都难以受孕吗?”
“所以说这才是天大的好事呢。”白梓岑笑意难掩。
母子二人嬉笑着,可偏偏这个时候,一道冷静淡漠的声线插了进来,是身为父亲的梁延川。
他目光直指梁语陶,眼神锐利:“孩子该不会是姓谢的那家的吧?不是半个月前还听你哭着闹着说他要结婚了,现如今怎么好端端的,就闹出了这种混账事。”
父亲严厉的目光,令梁语陶心虚地埋下了脑袋。梁延川见女儿柔弱的模样,不由地软下了话来:“罢了,如果是久江市那谢家的儿子,就随便使点手段,遂了你的心愿让他娶了你就好了。只不过,他有过心仪的人,怕是把你嫁给他实在不是安心之选。”
“你这人!”白梓岑快步走到梁延川身边,推了他一把,气道:“谁跟你说孩子是谢绍康的了?”
“除了他还能有谁?”梁延川皱眉。
白梓岑掩嘴笑了笑,故意卖了会关子,才宣布道。
“是小舟的。”
“曾亦舟?!”
“舟哥?!”
父子二人均是惊在当场。
白梓岑在一旁佯装自言自语,然而却都是故意吹给梁延川的耳边风:“我们梁曾两家先前就是邻居,小舟这孩子品行如何,我们都是知根知底的。再说,陶陶肚子里的孩子曾亦舟的,把我女儿嫁给他,我白梓岑放一百个心。”
“可是姜瑶姐不是喜欢舟哥吗?”梁景初在一旁插嘴。
白梓岑重重地瞪了儿子一眼,继续给梁延川吹耳边风:“那天景初的生日宴上,谁都看得出来,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小舟那模样,摆明是不喜欢姜瑶的。再看他平时对陶陶的好,你要说这孩子不喜欢陶陶,我十成十的不信。”
梁延川一直竖耳听着,听到白梓岑说起姜瑶一事时,他竟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意识到自己似乎轻易地被妻子说服了,梁延川又故作姿态道:“曾亦舟这混小子,一声不吭就把他小青梅的肚子搞大了,这胆量也是大得很。他要是不亲自上门请罪,我看我女儿不嫁给他也罢。”
“那我现在就去打电话给小舟。”
座机就在梁语陶的身后,白梓岑作势要去打电话给曾亦舟。然而,手掌刚附上话筒,却被梁语陶按住了:“妈,别告诉他。”
梁延川插嘴呵斥:“不告诉曾亦舟你还想做什么?陶陶,你二十五岁了,不是个孩子了。难不成你还打算偷偷把孩子生下来,跟他装一辈子的青梅竹马?”
梁语陶不顾父亲梁延川锋利的目光,勇猛地迎了上去。
“谁说我要这个孩子了?我明天就去医院打掉!”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胡说什么呢!”白梓岑捂住她的唇,赶忙制止:“这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条小生命,哪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我根本不想生下他。”
梁语陶抬眼对上父亲梁延川的目光,反驳道:“爸,如您所说,我二十五岁了,但二十五岁的我现在只觉得自己像是个孩子,又谈何做一个母亲。同时,更像您所说的,我二十五岁了,我是个成年人了,我有自己的选择余地。孩子……要或不要,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选择,没人可以左右。”
梁语陶坚定且固执的目光,像极了年轻时倔强的妻子。
梁延川终是比不过第二个白梓岑,败下阵来,轻叹一声:“陶陶,你太不懂事了。”
“爸,你不该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的身上。”
梁延川也不恼火,只是冷静从容地看向她,眉目间带着慈父的温柔:“你十四岁那年,你妈带你去看儿时冻伤引起的肺部病症,同时,医生也查出来因为受冻引致宫寒,你可能终身不会怀孕。那近一年里,我看着你妈愁眉不展,才四十岁不到,就愁出了白发。她常年跟着志愿者大队跑,哪次回来不是顺手买了一大堆不知真假的草药,就是胡乱弄来了所谓偏方……”
梁延川悄悄地瞥了一旁的妻子一眼,他见她双眼通红,不禁地心疼走向她,将她揽入怀里,继续道:“当年你的冻伤,你妈一直把所有责任揽在她身上。这么多年,这些责任越背越沉。现如今,你好不容易怀孕了,她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这个孩子自然是打不得的,无论是谁的,为了防止你以后后悔,爸妈还是得强求你。”
梁延川扫了梁语陶一眼,见她低垂的眸子里有水光暗涌,也不安慰她。只是索性将目光投注到小儿子梁景初身上,吩咐道。
“景初,把你姐带会房间吧,这几天好好看着她。”
“嗯。”梁景初一致点头。
**
若要问从小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亲弟弟,变成父母的走狗是什么想法。那么此刻,梁语陶能够真真切切地告诉你,就是被人如同监狱刑犯一般地看着,形影不离,连多走一步,他都会跟上来尾随。
今日,趁着梁景初去学校上课,与白梓岑“交班”看管她的空隙,梁语陶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家里。只不过一出门,她就开始迷茫了,她口袋里没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不过她此刻唯一的信念,便是肚子里的孩子,是不能要的。
且不说当年事情的真相如何,即便当时真是姜瑶在演戏,那又如何?毕竟,她也从未伤害过她,这么多年的情谊也并非虚假。要梁语陶从一无所有的姜瑶身边抢走曾亦舟,她做不到。梁语陶死心眼,又重承诺,多年前许诺姜瑶不对曾亦舟动心,现如今即便是动了心她也只会埋藏在心里。
更何况,她才区区二十五岁,她只当自己是个孩子,又谈何照顾另外的一个孩子。
思及至此,梁语陶片刻不停留似的迈开了步子,一直往医院去。
到了医院,梁语陶又因为用钱而犯了难。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分钱,更诓论挂好动手术了。她不好打电话回去让父母弟弟送钱过来,怕是电话一打通就会被他们逮回去。她最依赖的爷爷又出了国,思来想去,她就只剩下了唯一能信任的人——曾亦舟。
梁语陶想着,肚子里孩子总归有他一半的功劳。要想撇得一干二净哪有那么简单,既然孩子是他的,肯定是要他出钱出力的。
于是,她问当值的护士借了一块钱,拨通了公用电话。
梁语陶的记性并不好,能记得的号码的人也不过寥寥,而曾亦舟就是其中之一。当年远赴久江市读书,为了方便联系,曾兆就给曾亦舟配了个手机,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换过号码,梁语陶一记也就是许多年。
一串连贯的号码被输下,在漫长的“嘟嘟”声后,终于有人接起。
彼时,远在久江市的曾亦舟,正被一大堆项目主管搅得焦头烂额。得闻手机响了,他才信手接了起来,一手按摩着太阳穴,语气不善:“哪位?”
他语气躁怒,听得梁语陶心虚,只以为是自己得罪了他。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才说了句:“是我。”
“陶陶?”按摩太阳穴的手停了下来,他换了只钢笔握着,动作轻松了不少。底下的项目主管见了,都好不容易送了口气。
“嗯。”
“怎么用的是陌生号码打我电话,看这号码的长度,应该是公用电话。怎么,在外面?”
他一番推理下来,整得梁语陶再次心虚。她轻咬着下唇,踟蹰了一会,才说:“我在医院。”
“又生病了?”他皱眉。
“不是。”
“那是怎么了?”
闻言,梁语陶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跟他说明情况。她有一大堆的苦水要向他吐露,只不过此刻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时间,她竟是哑了。
电话那头是漫长的无声,曾亦舟以为她是挂了,又试探性地叫了声:“陶陶,你还在吗?”
身后排队打电话的人戳了戳她的脊梁骨,示意她动作快点。大约是被人催促了,梁语陶忽然来了勇气,一鼓作气地对着电话那头的曾亦舟,简明扼要地说了句。
“曾亦舟,我怀孕了。”
“什么?!”曾亦舟握在指尖的钢笔忽然垂直掉了下来,笔尖开了花,墨水晾了一地。
“我怀孕了。”她闭上眼睛,鼓足勇气又重复了一遍。
曾亦舟猛地砸了一记桌面,隔着公用电话微弱的电流,梁语陶听见曾亦舟爆了句粗口。
片刻之后,他说:“梁语陶,你现在给我站在原地!四十分钟,等我四十分钟,我马上过来!”
“哦。”
梁语陶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等挂了电话,她才想起来,似乎最重要的是忘了说……提醒他带钱做手术。
**
梁语陶按分秒,数着医院大厅的时钟,数到第三十七分钟的时候,有个人影火急火燎地冲到了她的面前。
曾亦舟利落的短发因为疯狂的奔跑,被风声随意打乱,但那张脸却还是如梁语陶记忆中的一般好看。她站起身,隔着拥挤的人群看向他。而他,正上扬的嘴角,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梁语陶正想走过去,却看他对着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于是,她只好定在原地,纹丝不动。
待他走到她身边,她才表情窘迫地说:“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曾亦舟眉眼温柔地看向她,继而不语。
梁语陶沉下脑袋,试图用话语释解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从久江市到远江市即便是开高速好歹也要个把小时吧,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我闯了十个红灯,赶到的。”
“下次别这样了,要是路上出了事,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好。”
曾亦舟唇角微勾,笑意止不住。他没有告诉她,除了闯了十个红灯,他还在高速公路上飙车到两百码,以致于个把小时的路程,被他整整缩短成了四十分钟。
“走吧。”他牵住她的手。
她惊愕:“去哪儿?”
“回家。”
还未等梁语陶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曾亦舟牵手带上了车。不到十分钟的路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靠在了她的家门口。
曾亦舟替她打开车门,她正准备落荒而逃,却又被曾亦舟反手抱住,将她钳制在怀里,动弹不得。
平日里曾亦舟对梁语陶言听计从,她那里见过曾亦舟这么霸道又顽固的模样,她挣扎着想逃跑,然而等她刚从他怀里□□的时候,他已然推开了门。
大门被推开时,梁语陶便愣在了当场。
一家人,一整家人。
上到爷爷奶奶,下到上午说要去学校的弟弟,都无一不落的出现在了梁语陶和曾亦舟的面前,大是一副早已准备就绪的模样。父亲、弟弟西装笔挺,爷爷则是一身中山装。而母亲白梓岑和奶奶,均是一席高端定制的旗袍。
“终于来了。”
爷爷梁振升率先开了腔,一双锐利的眸子,隐约可见年轻时的英姿飒爽。
梁语陶绞着手指,忐忑不安地埋下头,不敢说话。从小就骄纵惯了的梁大小姐,变成了如今这般羞赧的模样,一家人都忍不住嘴角上扬,心道,大约也只有曾亦舟能制住她了。
偏生这时候,曾亦舟的手指却蓦地窜进她的掌心,趁着梁语陶怔楞的片刻,他攻城略地,与她十指紧扣。众目睽睽之下,梁语陶正挣扎着想要松开他,但自他手心里传来的熟悉温度,却不由地让她心安,竟是一下子不忍下手了。
“爷爷,奶奶。”曾亦舟点头,礼貌地叫了一声。平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