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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她根本顾不上任何事,只一门心思地扑进他怀里,眼眶红润地哽咽着:“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他满身是汗,怕弄脏了她的衣服,稍稍将她拉开了些,揉揉她的发心:“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先把孩子给送回去。”
“嗯。”
乖巧的孩子不懂大人的世界,在无聊的路途中,已在曾亦舟怀里睡着,睡得酣甜可人。
那对父母,在时隔多年之后,得以再次抱到自己的孩子,激动得热泪滚烫。母亲怕自己抑制不住哭泣的哽咽惊醒了孩子,就把孩子扔到了父亲手里。即便是有泪不轻弹的男儿,在此时此刻,父亲也是眼眶红热。甚至为了克制住眼泪,他的脊背都是微微颤抖的。母亲怕吵醒了孩子,用双手捂着唇,整张脸憋得通红,只剩下眼泪还在连绵的掉着。她迫使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连哭声都是压抑的。
在场所有人,在这样亲人重逢的氛围下,都不由自主地沉默了。
梁语陶也同样的情绪动容,她默不作声地流下了泪,径自拉着曾亦舟退出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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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曾亦舟瞧了她一眼,嬉笑道。
梁语陶提起衣袖,胡乱地往脸上抹了抹:“人家家人团聚,你难道就不感动吗?真是铁石心肠。”
他但笑不语,跨了一步靠向她,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拢进怀里:“想哭就哭吧,别忍着,要不待会憋坏了,岑姨可要质问我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了。”
他的怀抱里带着咸湿的汗水味,味道虽是不好闻,但却无形之中带了点令人心安的成分。梁语陶这才发觉,从小到大,曾亦舟一直在用他的怀抱保护着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即便是哭,他也要让她任性地哭个酣畅淋漓。
她往他身上蹭蹭,待眼泪蹭干了,她才从他怀里拔起脑袋,问他:“对了,当时我们一大队人走了之后,你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曾亦舟顿了顿,才说:“我追上那个村民之后,把孩子抱过来就下山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无所谓的笑笑。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惊魂未定地说:“我还担心你下山的时候会不会碰上蛮横无理的村民,他们都不讲道理的很,只会粗暴地拎起农具打人。不过现在知道你没事,那就好了。”
听她说担心自己,曾亦舟不自觉地心房一颤,似是有一股热流融了进去,被注入了一丝暖意。
她逗趣地瞧了他一眼,踮起脚尖,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右肩:“不过话说回来,帮助别人家人重聚,你小子这次可是干了件功德圆满的大好事呢。”
一记不大的力道下去,梁语陶忽然发觉,曾亦舟的脸色变了天。他似是在强忍着什么,眉毛额际里,都透露着一股隐忍的僵硬。
梁语陶这才反应过来,紧张地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不说话。
她回想起刚才的动作,自己似乎拍了一下他的右肩。于是,她赶忙扒开了他的衣领,顾不上三七二十一,直接探进脑袋往里看。果不其然,那里红肿了一大片。
她气极:“怎么会弄成这样?你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是不实话实说,我就……”她气得跳脚,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威胁她,幼稚地接了一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他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从小到大,威胁他的路数,总逃不过“我不理你”这四个字。但即便是如是说来,她气完过后,总会又跟金鱼似的,只拥有七秒的记忆,转头又跟他形影不离了。然而,饶是曾亦舟深谙这个道理,他仍旧是会当真。不然,他那个心尖尖上的姑娘,可是要被他气得够呛。
他揽住她的肩膀,不顾她手舞足蹈的气恼,将她按进怀里:“放心,我只不过是夺回孩子的过程中,受了那个村民一棍。肩膀没多大问题,只是受了点轻伤,没伤及筋骨。下山的时候也没碰上其他村民,很顺利。”
梁语陶听他事无巨细地交代完,才仰起头探寻着他的表情:“这一次没骗我吧?”
“没有。”他保证似的点了点头。
“我说你什么还好呢?这回倒好了,你伤在右肩,我伤在左肩,倒是一左一右凑了一对了。”她不由地长叹一口气:“你这人怎么从小到大都喜欢这样,报喜不报忧。知不知道担心你的人,会着急的。”
“下次知道了。”他答。
过了会,梁语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煞有其事地抬起了脑袋,问道:“话说回来,你当时怎么那么肯定自己能追上那个村民?山里道路崎岖,你又不熟路,最后是怎么追上他把孩子抢回来的?”
他低低地笑了:“你是不是差点忘了,我从小是在山里长大的?”
闻言,梁语陶倒是愣住了。她只记得曾亦舟在学校里是运动健将,却忘了,他也是在山里摸爬滚打长大的。
曾亦舟抬脸,将目光驻足在远处的一座山上:“我从小就跟着我爷爷在山里长大,直到七岁那年我爷爷去世,才跟我爸去了远江市,碰见了你。我在山路上学会走路、学会跑步,可能对正常人来说,登山跋涉十分困难,但对我来说,这基本是一项与生俱来的天赋。所以,要我追赶一个上了年纪的村民,我想,难度还是不大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以后逢年过节,你就陪我去爬山吧。正好我身体不好,也能顺便锻炼锻炼。”她酣甜一笑。
“嗯,好。”曾亦舟点头微笑:“说起来,我和我爷爷以前住的山区就在这附近,在这里几乎都能看见那座山的轮廓……”
“在哪儿呢?”梁语陶踮起脚尖,朝夕阳下的山群里眺望。
曾亦舟伸手朝东南的方向指了指:“在那儿,能看到吗?”
“看不见。”她失望地摇摇头。
四周的山多得很,梁语陶又从未切实地去过那儿,根本无法从中辨别出哪座山才是曾亦舟所指。她心下微动,忽然起了想法:“既然离得近,那你带我过去看看吧。”
“也好。”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第二天,志愿者队伍开始启程回去。而曾亦舟和梁语陶两人则是告别了大队伍,驱车赶往曾亦舟的老家。
山区本就贫瘠的很,人烟罕至。崎岖的山路,令曾亦舟和梁语陶花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爬到半山腰的家里。
对于曾亦舟来说,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是熟悉的,脚程也自然快。可偏偏梁语陶肺不好,又柔弱得很,刚走几步就大喘气。曾亦舟心疼她,只好一手牵着她,放慢了速度,每走几步就陪她休息会儿。这样一来,半个小时的路程,硬是折腾成了两个小时。
山腰处就是曾亦舟的老家,一座红砖砌成的老房子。房顶大约是因为年久失修,连瓦片都掉了好几块,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已经显露出地中海的秃顶了。但转而言之,相比于周遭的泥瓦房,土胚房,这个院子却简直跟个大户人家似的。
推开斑驳的门板,门轴吱呀呀地响。屋内已经被人搬空,只剩下一个破旧的木板床横在中间,上头攒了一层灰,顶上蜘蛛网密布,厚重得像是快悬在半空的抹布。
“你以前就跟你爷爷住在这儿?”梁语陶难以置信。
曾亦舟扫了她一眼,淡然一笑:“是啊,我爸妈早年就下山打拼了,就剩下我爷爷奶奶还住在山上。为了不拖累我爸,我一出生我妈就把我送回山里的爷爷家了。用现在很时髦的词汇来说,我当时就是留守儿童。”
“会孤独吗?”她没吃过苦,问的单纯天真。
曾亦舟走到那张破床旁,随手掸了掸灰尘,扬起的尘土播散在四周里,像是烟圈在空气里盘旋:“那时候小小年纪,哪懂什么是孤独。后来,我爸的生意逐渐见了起色,我妈却忽然走了。那时候才我两岁,还没有记忆,也根本不懂得死是什么,至今为止我连我妈的模样都不太记得。五岁那年,我爸生意开始做大,有了钱就起了把我带回身边照顾的主意。可那时候我奶奶刚过世,我爷爷又是个笃信叶落归根的老人,自然不愿意下山。我心疼我爷爷一个人待在山里,就一直在这里待到了七岁。直到我爷爷过世,才随我爸下了山,遇见了你。”
过去的事情未免太沉重,梁语陶听完,心下跟灌了铅似的,直往下沉。
她故意撇开话题,如往常一样跟他谈笑:“我还记得,我们当时第一次见面是在你爸的宴会上。”
“是啊,那时候刚下山没见过世面,也根本没想过有人会穿的跟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所以,当时看你的眼神都发直了。”
她嘟起唇,气恼地看了他一眼:“可我记得,当时你可是连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呢。我妈让我叫你哥哥,我应了声,你却偏偏都不愿意理我。”
“我那时自卑的很,周围又是陌生的环境。连一口普通话都说不流利,哪敢轻易开口说话。”他笑着,语气释然。
“那你就不理我了?”她嘟嘴生气。
梁语陶走到他身旁,丝毫不嫌弃床板上的灰尘,正打算一屁股坐下去。然而,还未等她坐下,他却已经脱掉了外套,铺在了床板上,不让灰尘碰到她。她用奇怪地眼神打量着他,他却说:“你身体不好,别碰这些灰尘,全都是细菌。”
她心底蓦地一暖。似乎有记忆以来,他就一直这么保护着她,尽心尽责,像是他天然的使命。
过了会,他才低头笑笑,回答她的问题:“我那时会不理你只是因为自七岁以来,从未接受过任何教育,怕一开口粗鲁了。”
“七岁以前都没有接受过教育?”梁语陶皱眉,有些惊讶。
“是啊,这山里落后的很,连学校都没有一间,七岁前别说识字了,连普通话都少有人教。”曾亦舟扶着铺满灰尘的床板,低头浅笑:“所以,我爸才会送我上了几天小学,就被老师嫌弃跟不上,退回了幼儿园。”
“那你还得谢谢我呢。”她得意道。
“谢你什么?”
“你当初的普通话,可是我一字一句教你的。当时幼儿园的同学都嘲笑你的普通话,我可没有。”
“你没有?”他侧过脸来,反问她。
她被他问得心虚,只埋下脸不敢看他:“顶多就笑了一两句。”
曾亦舟看向她的目光温柔如水,宠溺的眼神,像是从心底开出了绚烂的花。
时过境迁,再谈起这些事,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没有那时的针锋相对,也不会有后来那么多年的青梅竹马情谊吧。
只不过时光最是擅长造化人,无形之中,所谓青梅竹马的情谊,早就变了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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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上待了不久,两人就开始下山,打算驱车直奔机场,飞回久江市。
可惜天公不作美,车子刚行到半路,一场大雨就将两人困住了。西南的雨来得毫无征兆,雨水一时间就萧条冷落地降了下来,令人措手不及。
雨势越下越大,车窗上的雨刮器不堪重负,来回洗刷的规律动作被大雨钳制,行动迟缓,失去了原本的效力。车窗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加上又是夜里,视野能见度极低。
若是曾亦舟一个人,他定会继续奔赴,片刻不耽搁。只是现如今多了一个梁语陶,安全起见,他最终在一家民宿前停下,带着梁语陶下了车,打算在民宿里将就一晚,再行赶路回去。
大雨天,民宿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