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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爱情让人变得没有理智,变得不可思议,秦玖拉着顾北微,哭得撕心裂肺,低微地哀求他不要走。
犹记得当时的顾北城,只是略微地转过脸看着延绵的那黝黑的铁轨,冰凉地吐出一句话:“秦玖,不要苦苦纠缠,我不爱你。”
在黑白的记忆里,秦玖一下子就被这句话伤得体无完肤,那些青葱的年月里,顾北城的情话还萦绕在耳畔。
现在,他却带着别的女子,要远走他乡。
“不,北城,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一定是的。”秦玖苦苦地纠缠,拉扯着顾北城的衣摆不断地哀求。
人群越来越集中,看一出好戏般看着他们,纪如卿就站在顾北城的关爱里,蹙着好看的眉头,也在看戏。
顾北城猛然拉开秦玖的手,把她推开,秦玖踉跄地倒退几步,然后跌坐在地上。
他的眉目冰冷,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秦玖,你还有没有自尊?”他在告诉她,他不要她了,她就不应该纠缠。
爱得热烈如秦玖,睁着大大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北城,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难过都化在那一腔的眼泪中。
顾北微哭着把她扶了起来,轻声地问她疼不疼,她的手柔和地抚在她的背上,如同那春光和煦。
是纪如卿伸出手紧紧地握着顾北城的手,安慰他的愤怒,然后看着秦玖,凉凉地说:“我们要离开这里,你想要一起的话,就去买票吧。”
火车轰轰烈烈地开了过来,秦玖仿佛抓住了那一道最后的希望之光,根据纪如卿说的地址,慌忙地去买火车票。
秦玖是那么傻,傻到相信爱情里面真的可以容得下三个人,傻到可以为了一个男人而委屈自己。
把最基本的自尊,都一一地丢弃。
可是,她买回车票的时候,站台上已经找不到他顾北城和纪如卿的身影,她在人群里仓皇地喊着他们的名字。
如同疯子般,迷失在失去顾北城和纪如卿的世界中,她泪流满面地跟着那火车奔跑着。
远远地看见,纪如卿从窗台边伸出半边脸,风从她的发间飞逝而出,扬起发丝,迷离一片。
秦玖看不清楚她的神色,那火车已经飞奔而去,轰轰隆隆的,碾过秦玖的青春,碾过她的爱情,碾过她的痴付情深。
爱情让秦玖变成了一个疯子,她蜷缩在火车站里,还是n相信那一声声轰轰隆隆的火车声,会把她的少年郎顾北城带回到她的身边。
她夜夜蜷缩在火车站的长椅上,顾北微就坐在她的身边,哭着劝她喝水吃馒头。
每一次,秦玖拿着那一个个馒头的时候,总是想起那些暗淡的夜晚,少女纪如卿从院子的狗洞里钻过来。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秦玖,笑意干净明亮。
她们在那些无人知晓的隐秘的夜晚,把一个馒头撕成了两半,倚在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星,嚼着手里的馒头。
年华静好,她们的情谊在青春的黯哑光芒里细水长流地安稳,秦玖的眼泪总是如珠线般坠落。
望着顾北微稚嫩的脸,挨过了一天又一天的夜晚。
在那五天的时间里,她总是会被一声声轰轰隆隆的火车声惊醒,然后彻夜看着那站台,希望从那上面下来她的少年。
那车上的旅人总是从窗口好奇地张望着躺在站台长椅上的女孩,这短短的几分钟的遥望。
或许对他们来说,只是他们那漫长旅途上一个偶尔的风景,却不知道,躺在那里的女孩,是一种什么样的煎熬。
秦玖无数次哭着入睡,梦里总是惶恐不已,挣扎着醒来,再也无法入睡。
她记得那天的阳光好明媚,火车轰轰隆隆地碾过她的梦境,她的身上已经发出了一种肮脏的臭味。
纪如卿的父亲就是在秦玖蹙眉的那一瞬间跑了进来,眼眶微红,拽着她的的手就往外跑。
秦玖不明所以,挣扎地抓着顾北微的手不肯回去。
那个时候,纪如卿的父亲已经有些老了,性情也已经温和了许多,不再如她少年的那时那般的暴躁。
对秦玖和她的母亲,也没有多少的敌视,再加上秦玖的母亲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就不再接客。
两家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秦玖对他的排斥已经淡了,只是仍然舍不得离开车站。
当时纪如卿的父亲的这样和她说的:“你个不孝女,你母亲都死了五天了,你竟然还不知道。”
秦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的?仿佛这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只能任凭着纪如卿的父亲拉着她。
那个场景是惨烈的,秦玖直直地跪在她母亲的床边,双手颤抖着,胃里已经翻腾。
她掩着胸口,恶心地吐得天翻地覆,她的母亲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安静地躺在榻上,自杀死亡。
人生的际遇如同那骇涛惊浪,席卷过秦玖的人生,吞噬那些情深意长,还有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的爱。
总归是因为纪如卿,纪家对秦玖的愧疚,以及邻里的关系,帮忙着操办了葬礼。
那些天,天气突然阴凉了下来,秦玖捧着母亲的灵牌跟着送葬的人群穿过那长长的巷子,感觉,心已经忘了跳动。
巷子两边的桂花树葱葱郁郁,剪碎那坠落其间的阳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人声躁动间,便已经了结了她母亲的一生。
黄土一坯,再不见那人一身碎花衣裳站在巷口那端局促地看着她,桂花梨白落满她的眉目,她眼底的愧疚那么浓重。
那些天,秦玖把嗓子哭哑了,说不出声音来了,终日就躲在房间里,把窗帘拉得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体,颤抖着不敢看见这世间的亮光。
她怯懦地不敢直视这个世界,看着母亲留下的存折,那里有一笔不小的存款,她的眼泪无声地跌落。
总是那么怨恨她不爱惜自己,把自己卖了出去,可是,她却小心翼翼地把所有收藏好,一点点都给了她秦玖。
恐惧,愧疚,难过,怨恨,一点点地把秦玖吞噬掉,对顾北城和纪如卿,她是恨的。
对自己,也是恨的,每一次看见屋子里母亲的照片,秦玖都会尖叫着跌倒在角落,无比的恐惧。
她在对着她笑,年岁晴好,照片里母亲年轻的眉目依稀还是少年里她的模样,秦玖便有了心魔,夜夜不得安寝。
是顾北微哭着闯进她的家,抱着她抽泣不已。那时候顾北城已经了无踪影,顾家夫妇开车寻找他,出了车祸,双双死亡。
青春是一场惨烈的记忆,不断地用死亡来让我们懂得如何去忏悔和珍惜。
无比狗血,却总是那么让我们感到疼痛。
那个夏日如此的漫长,秦玖看着顾北微站在送葬的队伍里,哭得像个泪人,秦玖仿佛看见了送走自己母亲的那天,她也是这般。
所以,总是格外的怜悯这个叫顾北微的少女。
少女顾北微,从此长成了安静美好的模样,懂事地跟在秦玖的身边,不哭不闹。
也许是命运导演了这场戏,在一个夏天,秦玖失去了母亲,失去了顾北城和纪如卿,也得到了少女顾北微。
秦玖一直想知道,不知道顾北城知道了他的这场爱情的逃亡,让他失去了这么珍爱的两个人,是不是也会感到难过?
一定会的。
那年的秋天萧索而且短暂,冬天漫长而苦闷,秦玖夜夜在噩梦中惊醒,顾北微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总是有些心疼的。
那年的冬天,秦玖听闻纪如卿的父亲说纪如卿已经远渡海外芬兰。
那个北欧寒冷的国都,从此进入了秦玖的生命,随着她的血液的流动,颤抖不已。
二十岁,秦玖背井离乡,带着顾北微离开了故土,几度漂泊,去往芬兰的赫尔辛基。
她们坐上了大海轮,终日在海上颠簸不已,顾北微在船上生了一场大病,每次迷迷糊糊中总是抓着秦玖的手问她:“爸爸妈妈去哪里了?还有哥哥呢?”
秦玖便会心疼不已,她没有想过,找到顾北城和纪如卿又能怎么样?或者是她为什么还要找他们?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顾北城,她秦玖是有自尊的,只是那自尊的分量得看爱那一个人多重。
爱得多重,那么,放下的自尊就越是厚重,所以,因为爱极了他顾北城,所以,她秦玖,连最后的一点自尊都不要地哀求他。
顾北微缠绵病榻一直不见好,赫尔辛基那个融合了现实与浪漫的都市,一点也不曾让她感到快乐。
她带着顾北微四处求医,最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而顾北微却日渐的消沉下去。
医院下了最后的通牒,秦玖要是再拿不出医药费,顾北微就得被驱逐,冰冷的医院围墙里,终于是逼疯了秦玖。
她带着虚假的面具在顾北微的面前笑意涟涟,却在转身后,六神无主。
她们始终是没有找到顾北城和纪如卿,年轻的秦玖,总是那么荒唐的,她憎恨着自己,看不懂这世界的人情薄淡。
那个冬日的午后,秦玖如同疯子一般,在赫尔辛基的唐人街上,拉着过往的不同的人,一个个地问他们。
“你有没有认识一个叫顾北城的人?”她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双眼充血地在街上游荡。
街上的人避着她走过去,秦玖披散着头发,拦住了一辆豪车。
命运兜兜转转之间,秦玖遇见了改变她半生的慕云宵,他如同赫尔辛基冰凉的海风一般,席卷了她的生活。
人来人往的唐人街,俊美如神的男子仿若画中中,拯救秦玖于水深火热之间。
他是冷漠的天之骄子,却总是能窥探到她最隐秘的无助,在时光的困苦不堪中,为她披荆斩棘,一往而前。
却又在年月的光与影之间,萌生误会,在得与失的患得患失之间,究竟是谁负了谁?
“啪”一声响,莫斯科远处的城堡之间,升腾起半空的烟火,雪已经停了,秦玖的回忆戛然而止。
伸手抹了一把脸,已经是冰凉的一片,天色已经暗沉,这郊外的木屋清冷无比,那明晃晃的雪反射着光芒,耀眼。
任默生顿首站在风口处,那穿堂而来的寒风,刮在他的脸上有些疼痛,秦玖始终是没有对他说她和慕云宵的恩怨。
“任默生,故事太长了,我说不完,就像你的故事一样,想必也是极长的,我也没兴趣听了,天色已经晚了,你请回吧。”秦玖拢了拢大衣,看了一眼木屋里面,从门缝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秦玖似乎可以看见,那个叫顾北城的男子,正面对着画纸,苦苦思索。
她忽然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任默生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仿佛恍惚地明白了,想必是当年顾北城和纪如卿的离开只是一个隐秘的善意谎言。
所以她秦玖,才会那么念念不忘。
“和我回去吧,我们说好要结婚的。”
人总是这样,明知道结局了,却偏偏要自己亲耳听到才会死心,聪明如任默生。竟然兜兜转转,也逃不开个情字的捉弄。
“不,任默生,那只是我一时糊涂,想要安定下来,但是,我不爱你,你知道的,我始终念念不忘的,是顾北城。”秦玖倒退了几步,拉开了与任默生的距离,冰冷地吐出冷漠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