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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见她死鸭子嘴硬,的确有些惹人厌烦,便蹙眉道:“绿蓉,去把五姑娘叫来。”
“是。”
绿蓉得令去了。
紫竹知道不能得罪二奶奶,她开始好言解释:“二奶奶明鉴,这么多年,奴婢一直任劳任怨,但也的确做错了。五姑娘年纪小,赏赐起来没个概念,奴婢不该见钱就收,二奶奶您放心,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不做好分内之事,是万不会讨赏钱的……”
她还没有说完,就见王锦锦与绿蓉走近主屋。
王锦锦看了眼紫竹,忙憋着嘴扑入了刘氏的怀中,好似受了什么委屈。
刘氏今日衣裳上熏的是木兰香,很是清雅。
“你这小泥猴。”刘氏拨了拨王锦锦额前被汗湿的刘海,“去哪儿玩了,弄一身大汗?”
王锦锦扬起红扑扑的脸,笑着说:“在花园荡秋千!”
刘氏神色一下便暗了,皱眉道:“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么?给你说了多少次不准靠近湖边,不准靠近秋千,你怎屡教不改?”
王锦锦笑嘻嘻的答道:“老祖宗早叫人把秋千移到亭子那边了,哪怕荡上天,也掉不到湖里!”
刘氏没奈何,也不好说她,便指了指堂下跪着的紫竹:“那婢子说,是你把长寿锁环赏给她的,有没有这回事儿?”
紫竹瞪大眼睛,信心满满的看向王锦锦。
王锦锦心下冷笑,面上忙装作一副讶异的模样:“那锁环是老祖宗亲自送给我的,还说是保平安的好东西,我怎么可能用来赏丫鬟?”她迈开小短腿,跑到紫竹跟前,眨巴眼睛,“紫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紫竹没想到王锦锦会这样说,她瞪大了眼睛,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五、五姑娘,你难道不记得了吗?前几日,你亲自把锁环赏赐给奴婢的啊!”
王锦锦头摇的像拨浪鼓:“我要赏赐也不会赏赐那锁环啊,那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丢了我还难过了好久,没想到是紫竹你偷偷藏了……”
她说着说着,语气便低落下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紫竹都被王锦锦这变脸的本事惊呆了!
刘氏蹙眉问:“你一口一个五姑娘赏赐,那到底谁看见了?”
紫竹一愣,想起那日并没有丫鬟在场,而她害怕别的人羡慕嫉妒,也都藏着没有告诉过。如此一想,那日王锦锦所作所为,似乎是早就想着今日……可她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啊!
紫竹看着王锦锦那副委屈巴巴的面孔,只觉令人胆寒。
刘氏又质问了一遍,紫竹只能呆呆摇头:“没、没人看见。”
刘氏当然是站着自己女儿这边,她微微抬头:“那你还有何话说?”
紫竹嗫嚅着嘴唇,不甘心的抬头,刷的一下指着王锦锦,呲目欲裂:“二奶奶,五姑娘她说谎!她说谎啊!那锁环真的是她赏赐给奴婢的……”
“放肆!”张嬷嬷跳出来,抬手便给了紫竹一巴掌,“竟敢对主子指手画脚,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耳光将紫竹扇的脑袋嗡嗡作响,她捂着脸,看向满脸纯真不谙世事的王锦锦,仿佛见了鬼一样,“啊啊啊”的惊叫出声。
一定是鬼!
王锦锦落水之后就不太正常了,她一定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刘氏捂着王锦锦耳朵,怕吓着自己女儿,不耐烦道:“鬼吼鬼叫什么?张嬷嬷,叫人牙子来,把她与另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丫鬟都拖出去发卖了!”
两个粗使婆子得应,便要去捉紫竹手臂,紫竹却疯疯癫癫的挥手,盯着王锦锦大叫:“五姑娘被鬼上身了,被鬼上身了……她害我!她要害我啊!”
刘氏一听这话,气的脸都绿了,拍着桌子大叫:“还不拖下去!”
王锦锦却被她这话吓的够呛,忙钻进刘氏怀里,哭兮兮的说:“娘亲,我怕……”
“别怕别怕,改明儿娘亲再给你找两个伶俐的丫鬟伺候。”刘氏抱着王锦锦,心疼的拍女儿的背,想着那紫竹竟然是个疯子,幸好发现的早,不然拿不准出什么事儿呢!
紫竹这大吼大叫的动静这么大,上午才发生,下午王家各个院子都得知了此事。
传最凶的,便是五姑娘被鬼上身。
荣禄苑中。
老太太正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请来的尼姑在佛龛前诵读经书,屋子里萦绕着檀香的青烟,袅袅绕绕。
严嬷嬷得了消息,迈着小步子走到老太太跟前,附身耳语了几句,老太太便突然睁开眼,流露一抹精光。
“当真?”
“都传遍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这些嘴碎的丫鬟婆子,没一件事儿能装肚子里!”
严嬷嬷道:“哪户人家的下人不这样,管也管不过来呀。”
老太太摸着马头拐杖,不予置评。
半晌,严嬷嬷才轻声询问:“那老太太您看,要不要请人来做作法事?这事儿愈演愈烈,都说五姑娘那日落水惹上水鬼,院子里人心惶惶的,湖边也没人敢经过了……”
“你怎也神叨叨的?”
老太太瞥她一眼,严嬷嬷顿时语塞,半晌才道:“老奴也是觉得五姑娘最近不正常,您看,她还真想办法把那紫竹给打发,所以……”
“罢了。”
老太太虽然信佛,可并不信鬼神之说。为了大局着想,她点头道:“便请人来王家作法,求个心安,也彻底让那些人闭嘴!”
正文 大伯母归家
做法事的和尚第二天就来了。
现在王家大大小小的院落里贴满了黄符,又在福寿堂外摆了案几、香炉,几个身披袈裟的和尚敲着木鱼叽里呱啦的念诵了一上午。
王锦锦本来还有些心虚,可围观了一会儿并没发现什么,自己身体状况倍棒儿,吃嘛嘛香。
后来和尚又给王家每人一道符,说是寺庙主持亲自开过光的,可以保平安,挡灾祸。能不能挡灾王锦锦不知道,反正这一场法事做下来花了四十多两银子,刘氏记账的时候眉头都蹙成“川”字。
又过了两日,便是月中。
这天,全家大大小小全都要去老太太请安,按规矩应该是两天一请安,可老太太体恤家里人,不想太过约束,便定为一月一请安。
王锦锦今日穿了一件水蓝色的对襟褂子,脚上蹬着刘氏给她新做的芙蓉花鞋,双髻丱发,两边依旧挂着一串儿红流苏的小铃铛。
紫竹被发卖后,刘氏又拨了两个丫鬟过来伺候,一个名叫秀柳,一个名叫秀梅。原本的蓝烟便接替紫竹,掌管王锦锦身边的大小事务。张嬷嬷也敲打过蓝烟一番,故此蓝烟做事稳妥,谨慎行危,丝毫不敢沾染紫竹的恶奴习气。
王锦锦一蹦一跳来到老太太的院子,刘氏、李氏、徐氏,几个姨娘并姊妹都在,她先是给老太太请安,又给两位婶婶和姐儿哥儿们请安,礼数算是做的周全。
李氏挑眉一笑:“明珠儿是愈发懂礼了,以前像个泼皮猴,除了老祖宗,可是谁也不搭理的。”语毕,她眼神瞟向一旁垂手立着的黄姨娘。
黄姨娘一直都依附着李氏,见状,忙搭腔道:“五姑娘长大了,懂事了,竟有人说她是沾染了脏东西,简直是闭着眼睛卖布,净瞎扯!”
这事儿刘氏一直警告她院子里的人不准提起,就怕影响着王锦锦,可没想到李氏与黄姨娘竟然当众讨论起来。
刘氏沉下脸,正要发作,一旁的周姨娘便柔声道:“恕奴婢多嘴,这件事还是不要讨论了,五姑娘年幼,说她被鬼上身,实在影响不好。”
虽然是在维护王锦锦,可这话听起来就是不那么顺耳。
刘氏心里有气,正盘算着怎么回击,王锦锦却比她率先开口:“多谢三婶和姨娘关心,明珠儿好着呢。老祖宗请了大师来做法,那脏东西再大的本事,也不敢和咱家的老祖宗作对!”
老太太本来沉着脸,闻言不由得一笑:“你这是变着花样来讨我这老太婆的欢心。”
“那是,老祖宗您开心,明珠儿也才跟着开心。”说完,王锦锦斜睨了周姨娘一眼,“就算被鬼上身,那也是个开心鬼!”
在场的人何曾听过如此滑稽的说辞,都掩嘴发笑,李氏与黄姨娘倒是脸上有些挂不住,再看了一眼刘氏的笑容,只觉得讽刺。
周姨娘见好就收,不再开口。
她低下头,用帕子捂嘴,轻轻咳嗽了两声。
旁人也就罢了,可这位看起来病歪歪的周姨娘,却让王锦锦内心下意识的不喜欢。可能是目睹了刘氏独守空房的寂寞吧,总是情不自禁的为她抱不平。
毕竟占了原主的身子,她总得替原主维护一下母亲才是。
于是王锦锦问:“周姨娘,听说你前段时间病了,如今身子可好了些?”
周姨娘没想到王锦锦会主动找她说话,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劳烦五姑娘惦记,已没大碍了,再将养一段时日,就会痊愈。”
“那便好。”王锦锦眨了眨水汪汪的眼,“就怕姨娘卧床太久,也被人说是鬼上身呢。”
周姨娘干笑两声,有些摸不准王锦锦的用意。
便在此时,外间有丫鬟跑来通传,说大奶奶到了。
门口光线一暗,王锦锦下意识看了过去,只见林氏着一身腰宽袖阔,圆领方襟的青黑色大袍,头顶挽着圆髻,插着一枚简简单单的沉香木簪,若手里再拿一柄拂尘,便同道观里的姑子差不多。她皮肤有些蜡黄,眼角下垂,看起来暮气沉沉。
林氏朝老太太福了福身子,又给妯娌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老太太让人看座,随即叹道:“你昨儿刚回来,我说了不用请安,怎还大清早的来一趟?”
林氏低眉敛目,答道:“在寺里待了快两月,也没好好问候过老祖宗您,儿媳深感愧疚。”
“你呀,何须对我愧疚呢。这么多年,倒一直是王家委屈了你。”
林氏淡淡道:“老祖宗哪里话,反倒生分了。”
不知为何,王锦锦发现林氏一进屋,三婶四婶等人明显拘谨了许多。林氏与老太太说着话,刘氏偶尔插一两句言,李氏与徐氏却一言不发,王听兰王听裕等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老太太这时又说道:“明年老大祭日,你不用去法华寺祈福了,孤儿寡母的,天寒地冻,来回也不方便。”
林氏答道:“奔波周折些无妨,毕竟大爷的灵位还供奉在那儿,我心里惦念,免不得想去多陪陪他,这点老祖宗您就别劝了。”
她语速不快不慢,但却有毋庸质疑的坚持。
“罢了。”老太太叹了口气,“咱一家人许久没坐一起吃顿饭,刚好今晚老二老三他们都在,你把年哥儿也叫上,在福寿堂摆饭吃。不用太铺张,就咱们一家人唠唠家常。”
老太太看向刘氏,刘氏忙点了点头:“老祖宗放心,这事儿交给媳妇儿打点便可。”
老太太“嗯”了一声,刘氏办事她还是很放心的。
一家子在那聊些家长里短,王锦锦听的直打瞌睡,老太太瞧她样子暗暗好笑,便让王锦锦那一辈的小孩儿全都出去玩。
这封建社会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王锦锦只能在花园里找找乐子。王听兰与王听桃几个姐妹拿了网兜,准备去花园扑蝶,王听荷也邀请她道:“五妹,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