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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明白。”
刘氏又拉着王锦锦说了会儿,直到王锦锦打了个呵欠,困意重重,她才起身,柔声道:“好好休息吧,你三婶四婶还有那些个姨娘想来看你,娘都给推了,就怕吵扰着。”
王锦锦也不爱应付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听见这话不禁露出笑容:“谢谢娘亲,娘亲真好!”
刘氏揉了揉她头顶,抿嘴一笑:“就你嘴甜。”
王锦锦也确实困了,躺在高床软枕之中,没一会儿就困意汹涌。刘氏哄她入睡,临走叮嘱紫竹蓝烟、以及张嬷嬷等人好好照顾,随即轻轻掩门离开。
王锦锦窝在绵软的锦被里,似乎听见刘氏叫紫竹的名字,她心下迷迷糊糊想着,这紫竹留在身边终究是个祸患,得想个法子,不动声色的打发了才是……
***
本以为睡一觉这“借尸还魂”的荒唐事就会结束,然而王锦锦睁开眼,入目烛影摇曳,暖帐温香,窗外圆月高悬,一旁贴心的丫鬟早就捧铜盆、奉脸帕的候着。
“五姑娘醒了!”
紫竹撩开帘子,快步走来,笑吟吟的扶起王锦锦,“快,伺候姑娘洗漱。”
她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水桃色的襦裙,利索的给王锦锦穿上,道:“老祖宗正在福寿堂教训三姑娘、四姑娘,梅姨娘哭哭啼啼好一阵子了。说来也是,奴婢觉着姑娘落水这事儿还真不怪她们,五姑娘,你说是不是?”
王锦锦站起身,低头掩饰冷笑,拨开紫竹伸来替她系腰带的手,自个儿麻利的系了个蝴蝶结,语气却是装作天真无邪:“我还小,不清楚呢。倒记得娘亲说过,主子的事儿,做下人的最好别嚼舌根,否则舌头被割了也不知道。”
紫竹神色一惊,还以为自己做的亏心事露馅了,可见王锦锦噘着嘴,还是那副天真的神态,顿时觉得自己多虑了。
她干笑道:“……五姑娘真是爱说笑,奴婢竟不记得二奶奶说过这番话。”
“许是我记错了。”
紫竹欲言又止:“说起来,也不知三姑娘、四姑娘怎样了……”
王锦锦看见她这幅假面具就觉得烦躁,明里暗里她都想让自己去福寿堂瞅瞅,她便遂了她的意,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儿。
紫竹见王锦锦跨步出门,忍不住勾起嘴角。
在门外候着的蓝烟见王锦锦要走,忙回屋去拿了一件草青色的薄斗篷,给王锦锦披上:“五姑娘,这么晚了,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屋歇着吧,二老爷二夫人待会儿就来看您。”
王锦锦抬头一瞧,这蓝烟长着一张银盘脸,眉长眼大,皮肤雪白,一脸福气。
忠心与否她不知道,但一定没有紫竹那般多的花花肠子。
王锦锦对她的态度柔和多了,她笑了笑:“都三月了,用不着穿这么多,你要是不放心,跟我一块儿去福寿堂吧。”
“这……”蓝烟看了眼旁边的紫竹,面有难色。
她虽然和紫竹都是王锦锦院子里的一等丫鬟,可紫竹比她来得早,伺候王锦锦也有三年多了,王锦锦进出平日里也只带着紫竹,地位高下可见。
紫竹冷冰冰的视线落在蓝烟身上,蓝烟抿了抿唇,低声道:“紫竹姐姐陪着姑娘便可,奴婢还是守在院子里吧。”
王锦锦当做没有看见两个下人之间的交锋,接过蓝烟手里的斗篷,往身上一披,便大步前去。
领路的两个小厮一左一右的提着气死风灯,身后的紫竹看着王锦锦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可哪儿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王锦锦步子小,走了快半刻钟还没到。
别说,这王家还真是财大气粗,都入夜了,四周屋宇楼阁灯火通明,耀如白昼,也不知到底是几进几出的宅邸,若无人引路,定会晕头转向。
刚过内仪门,就听院子里一片嘈杂,有哭声,也有叫声,门口几个丫鬟小厮被粗使婆子按在廊庑下,手里的藤条抽的啪啪作响。
见得王锦锦,婆子们忙躬身行礼。
受罚的丫鬟小厮王锦锦虽然不知道名字,可也记得在明珠儿落水的时候,他们都在周围,想必是救援不及时,老祖宗迁怒连坐。
“别打了。”王锦锦倒不是圣母,只看不过眼。
其中一个粗使婆子有些为难:“五姑娘,这是老太太交代的,这些下人护主不力,每个罚两月月钱,抽二十藤鞭呢!”
王锦锦抬手一指那些被打的奄奄一息的下人,问:“这都抽多少鞭了?”
“才八鞭。”
“可不是,才这么几下人都抽成这样了,若二十鞭实打实抽下去,他们可不得将养十天半个月?这期间他们手头的事儿就得交接给别人,万一别人做的不好,引起一连串反应,累及王家,反而得不偿失嘛。”
几个粗使婆子一听,竟觉得有几分道理,顿时大眼瞪小眼,傻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廊下传来一声低笑。
王锦锦循着声音望去,但见堂前站着一位老妇,她身量不高,枣红色的羊皮褂子穿在身上格外大气。满头银丝挽起,用镶满宝石的抹额勒着,右手拄着一根马头黄杨木拐杖,正是王家的老太太。
老太太身后站着一群女眷,还有几个与王锦锦年纪相仿的男孩儿女孩儿,刘氏也在其中。
王锦锦回忆了一下明珠儿的表情,随即快步奔向老太太,扑入她怀中撒娇:“老祖宗,孙儿想你!”
老太太被她逗笑了:“你这小猴精,方才还在讲大道理呢,这会儿反撒娇起来,你倒说说,怎突然替这些刁奴求情了?”
王锦锦拉着老太太左手的袖子摇啊摇,嘟哝道:“明珠儿是为了老祖宗。老祖宗信佛,这佛家不是有一句话说,常行善事,福虽未至,祸已远兮。责打下人徒增怨气,再说也罚了月钱,倒不如就当行行善事,免他们一顿鞭子,也算为自个儿积福呀。”
老太太闻言,又惊又喜,眉开眼笑的对旁人说:“听听,听听,这小丫头片子竟然还懂得起佛家的偈语,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你们呀都该学着点儿!”
王锦锦这番马屁拍到了老太太心坎上,老太太当真欢喜,拉着王锦锦的手,亲昵道:“明珠儿,你心善不罚他们,到也无妨,只是你此次落水,老祖宗真真儿心疼,这次定要给你讨个公道才行!”
王锦锦也不答话,拉着老太太枯瘦的手,笑脸盈盈。
刘氏见女儿被夸赞,忍不住微笑,同时心里也犯嘀咕,自己这女儿最不爱看书的,怎还懂得起这些。
对于这个,王锦锦也能圆得回来,到时候若刘氏追问,她便说在父亲书房里看过几本杂书。
毕竟让她一个成年人整日装七岁女娃,实在有些太强人所难。
这时,一名年轻妇人道:“外面风大,老太太和明珠儿都快进屋坐吧,桃姐儿她们还跪在地上呢。”
王锦锦看了眼这名妇人,穿着紫藤色的八福袄裙,绣花简素,就连夜色无法掩饰她苍白的病容,瞧这模样,十有八九是那位慢性子的四婶徐氏。
王家人丁不兴,王锦锦这一辈算上庶的,也才三男四女。大哥王听石乃徐氏所出,在外游学,常年不归家;大老爷死的早,大伯母嫁过来就一直守活寡,听说膝下收养了一个儿子,按年龄算,王锦锦得叫那养子一声“四哥”。
徐氏旁边还站着一名妆容精致的妇人,身穿水红色的比甲,宝蓝上袄,下身是同色百褶湘裙,满头珠翠,颧骨有些高,看面相就知道是个泼辣的主。她身侧立着一男一女,十三四岁的年纪,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她的大姐王听荷,二哥王听裕,而这泼辣妇人必是三婶李氏无疑。
另外几个妇人穿着不如三婶四婶,王锦锦猜测是三房四房的姨娘,她暗暗打量了一圈,还是分不太清,也没有见到庶出的二姐三哥,想必他们的生母周姨娘也没有在这里。
王锦锦准备再仔细研究一下这些朱门大户之间的关系,就被老祖宗给拉进了福寿堂。
正文 训话
堂中灯火辉煌,丫鬟们垂首立在两排交椅旁边,当头的黄梨花木的案设着青铜方鼎,里面插着三柱手指粗的高香,案几旁一对楹联,中间挂着福禄双星图,上悬匾额,书大气磅礴的“福寿堂”三字。
地上跪着人,正是张嬷嬷、王听桃、王听芹,还有一名穿葱绿盘金锦裙的年轻妇人。
王锦锦知道她就是王听桃姐妹的生母,梅姨娘,可没想到这位梅姨娘竟保养的如此年轻,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也就罢了,那皮肤更是吹弹可破,暖黄色的灯光下,容色逼人。
怪不得四叔对梅姨娘的宠爱远超四婶。
梅姨娘虽然跪在地上,可神色却一点儿也不委屈,反而拧着眉,抿着嘴,明艳的脸丝毫不服气。
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凤梧,拿了绸布软垫垫在椅子上,又有一个嬷嬷过来扶着老太太就坐。刘氏徐氏等女眷则按辈分落座,与王锦锦同辈的姑娘哥儿各自站在母亲跟前。
王锦锦被老太太牵着手,望着堂中乌拉拉一帮人,有些不知所措。
老太太坐的椅子宽,她似乎看出了王锦锦的局促,于是往旁边挪出一块空,拍了拍身下的软垫:“明珠儿,来,坐老祖宗的旁边。”
王锦锦虽然不了解这些高门大户的规矩,可也知道这不妥当。她还来不及拒绝,就见三婶李氏“腾”的站起来,劝言道:“老祖宗,这于理不合……”
“什么合不合的!”老太太抬起拐杖,咚咚的敲地,“咱又不是皇家,那般多的规矩。明珠儿才落了水,我这是替她讨公道,她坐旁边瞧着怎么啦?”
李氏被噎的没法说,愤愤坐了回去。
她一侧头,就看见刘氏脸上那端庄而得意的神情。
“不就是个恃宠而骄的丫头片子么,神气什么?有本事也生个带把儿的!”
李氏低声咕哝,刘氏没听见,旁边的王听荷却听了个清楚,不禁皱了皱眉。
王听荷今年十四,比王听裕大半岁,乃王家的嫡长孙女。她自小便熟读《女戒》《女训》,明年及笄便要说人家了。在她眼里,家和才能万事兴,故此自己母亲的性子,王听荷从来不予置评。
李氏瞥见女儿的神色,就知道她又在不满意自己,顿时拉长了脸。可瞧见跪在堂中的梅姨娘比她还惨,这才稍稍坐正了身子,高兴了些。
梅姨娘静静地跪在那儿,半晌,才开口道:“既然明珠儿来了,我这个姨娘便当着老祖宗的面给她赔个不是。教女无方是我的错,可说我怂恿三姑娘、四姑娘去戕害妹妹,这空穴来风的谣言,我梅玉华一万个不答应!”
老太太从就不待见这梅玉华,今日抓着她把柄,也没想她好过。
一旁的嬷嬷奉茶来,老太太慢条斯理的揭盖子、吹茶叶,良久才冷笑道:“你哪担得上‘教女无方’四字?若因这个由头,我也该责她们嫡母,而不是你这个姨娘!”她语气一顿,将茶杯盖子重重一合,“还有,在我面前你得自称‘奴婢’,别一天我啊我的,没点儿规矩!”
梅姨娘本来还一脸无所畏惧,可老太太就是老太太,说话一针见血,知道她梅玉华这辈子最不甘心屈居姨娘,这件事仿佛是她心头刺。
哪怕四老爷再怎么宠她爱她,可嫡庶有别,就是有别,强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