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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院正为难道:“我本可因此事邀功,但实在过意不去,毕竟这所有药方都出自那位高人之手,要将他的功勋揽在自己身上……恕我做不到。”
薛松沉吟片刻,才缓缓道:“不会是晋王的人,晋王手下的燕云十八骑乃精通武学之人,医术还真没有听说过。如果照丁太医这样说的话,那高人一定是混入了我们军中。”
李觅顿时惊道:“什么?有人混进了军营?这怎么了得,谁知道对方是好是坏?”
卢军师“嗳”了一声反驳:“李大人,既然那高人献出治瘟疫的药方,就不会对我军不利。他兴许只是不像暴露身份,说不定现在已经离开军营了。”
李觅瞪了他一眼,甩了下袖子:“卢军师,你敢用项上人头保证吗?万一这人先是给一甜枣再给一巴掌,到时候出了事,你卢辛宁负责的了么?!”
卢军师语塞,正要与他辩论一二,一旁的薛松朝他摇摇头,卢军师便不再言语,侧过头神色不悦。
薛松上前两步,说:“李大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军营重地,自有军规森严,任何人都不得偷偷摸摸的混进来。这位高人心是好的,救治了我大元数万将士,拯救了大元武术百姓,纵然他居功甚伟,但混入军营躲在暗处,也非君子所为啊。”
丁院正有些惴惴不安:“薛老将军,你可千万不要把那高人得罪了啊……”
“丁太医,这点你放心。”薛松示意他不要多想,“如今军中正值用人之际,谁知道突厥还会不会弄点什么毒药瘟疫来?你是皇上的御医,我等不敢将你留在边关,如果能想办法找出这位高人,让他愿意留在军营当军医,那就不必追究他偷混入军营的事情了,这法子两全其美,岂不更好?”
丁院正一想也是,他捋胡子笑了笑:“说来我也想拜会拜会这位高人,只不过……这军营十二分,占地太多,如何在茫茫人群里找到这位高人?”
薛松下意识的看向卢辛宁,问:“卢军师有何高见?”
卢军师背着手在营帐中来回走了两圈,随即一拍双手,笑道:“我这儿想到一个法子,就是不知管用不管用。”
***
王锦锦坐在军营的角落,看着来来回回巡逻的士兵,和广阔的天,觉得自己该离开了。
破庙里晓园还在等她,药方也起了作用,这里没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只是潜进来容易,潜出去难,白天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有等夜里,看有没有办法从栅栏底下钻出去。
王锦锦看了看自己的身形,胸被裹紧,腰肢又细,貌似脱了盔甲,还真能钻的过。
等夜里和自己一起守营帐的守卫小解,她再进行潜逃计划。
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王锦锦还没来得及等到入夜换岗呢,就听前面一阵敲锣打鼓,响彻喧天,一队士兵大喊着:“各位听着,不要喝今天炊事营煮的药汤,不要喝今天炊事营煮的药汤,喝过的人快去找军医——”
一边重复还一边敲锣,弄的所有士兵都从营帐里钻出来,人心惶惶。
有一个拉着敲锣的问:“怎么回事儿?我今天喝了那药汤了,该不会是毒药吧?”
敲锣的士兵大声说:“哎哟,那你可赶快去找找军医要解药,那药汤还真出问题了。”
“出什么问题了?我喝了这么久也没拉肚子没头晕啊?”
“听说是丁太医写药方的时候手抖了一下,把其中一味附子给写成了黑附子,药效降低不说,还会造成慢性中毒!”那敲锣的士兵说的大声,对其他人也说,“记住了啊,喝过药的人都去找军医,丁太医的药方出问题了。”
王锦锦站在旁边听的清清楚楚,她的药方出问题了?附子写成了黑附子?
她怎么不记得了?!
不可能啊,她写了这么多年方子,从来没有出过差错,难道说因为是偷偷摸摸的送药方,所以手抖写错了?
王锦锦站着那里,脑子里一团浆糊。
因为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写的附子还是黑附子。如果她真的写错了药方……天啊!这简直奇耻大辱!戚古知道还不得让她滚蛋,一辈子不得当他徒弟?!
王锦锦这下不敢走了,她一定要证实清楚,是不是自己写错了药方!
等待换岗的几个时辰,对她来说简直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挨到换岗,再挨到另一个守卫去小解,已经是后半夜了。
今夜的军营静悄悄的,冷风吹散乌云,露出一轮清冷冷的弯月。
王锦锦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凑在营帐边儿听到里面传来丁太医均匀的呼声,这才悄悄掀开营帐,闪身钻了进去。
营帐没有点蜡烛,黑黢黢的,幸好月光够亮。
她轻车熟路,蹑手蹑脚的来到的案几前,那张用来预防瘟疫的药方就静静地压在砚台底下,上面的字迹,赫然就是她的簪花小楷。
王锦锦移开砚台,拿起药方,借着皎洁的月光定睛一看,嘿!那药方上写的分明就是附子!哪是什么黑附子!?
这丁院正什么意思?还是炊事营负责熬药的士兵看岔眼了?
王锦锦怕自己没看清,正准备再仔细看看,突然黑漆漆的营帐陡然亮如白昼,数支蜡烛一同燃起,烛光刺眼,王锦锦忍不住眯着眼看过去,但听哗啦啦声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队士兵,已经堵住了营帐去路,站在那里,手持长刀,面色森严。
就在这时,营帐内室里走出来几人,正是薛松、丁院正、李觅和卢军师四人。
眼前这一幕让王锦锦反应不过来,她呆呆的拿着药方,看着自己被团团包围,吓的连呼吸都忘了。
那李觅看是一个小兵,顿时大怒,一拍桌子指着王锦锦厉声呵斥:“大胆贼人!半夜三更竟偷偷潜入丁太医营帐,到底是何居心?!”
王锦锦被吓的浑身一抖,手中的药方没拿捏住,飘飘忽忽的落在地上。
正文 相逢时
“我……”
“我什么我!”李觅立刻呼来左右,“将这贼人拿下!”
王锦锦还没做出反应,就被两个士兵扭转胳膊背在手后,双膝一软,按跪在地。
丁院正惜才,见状心疼不已,他正想说什么,却被卢军师拦下。
丁院正没奈何,只好退到一边,听他们审问。
薛松走上前,看了两眼王锦锦,随即说:“我认得你,你是负责把守丁太医营帐的守卫。上次去观察营,就是你驾的马车。”
王锦锦不敢抬眼看他,这营帐里光线太亮,万一被看出她是女儿身,岂不是罪加一等!
“没想到薛老将军……竟然认得在下。”王锦锦低声道。
薛松轻笑了一下,说:“你驾马车的动作一点儿也不熟练,多看两眼,就记下了。”
王锦锦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时丁院正忍不住插话:“怪不得有人可以来无影去无踪的进我营帐,原来是你啊。我就说在军帐里你帮忙包扎伤势的手法那么熟练,一看就不是不懂医术之人,却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写出这样的药方,我还以为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英雄出少年啊。”
“丁太医。”李觅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是不是这个贼人写的药方还不确定呢,说不定他是从哪儿偷来的!”
丁院正蹙眉道:“李大人,此话差矣,不管怎么说,这位小兄弟也是立了功劳,挽救了无数士兵的性命,你一口一个‘贼人’,是否不太妥当?”
李觅有些不乐意了,他瞪着丁院正道:“丁太医,若是别的地儿我也说之不得,可这里是军营!军纪森严的军营!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想来就来的地方,万一个个都像丁太医一般纵容,传出去让士兵们怎么想?让朝廷上的官员们知道了,又怎么想?本官身为兵部尚书,受皇命前来督军,那就不能容忍这种违法乱纪之事发生!”
薛松等人虽然觉得李觅有些小题大做,可他作为主将,不能直接包庇。对于他的话,更不能反驳。
卢军师和薛松想的一样,于是也没有开口。
李觅扫了眼两人态度,不禁自得的抬起下巴,看向丁院正。
薛松有心保全王锦锦,他上前问:“我就问你一句话,治疗瘟疫的药方是你写的吗?”
王锦锦点了点头。
她听到那李觅的话,心已经死了一半,搞不好今天就要栽在这儿,也不知道搬出赵炘的名字管用不管用。
“那你怎么证明呢?”
“我可以将药方背下来,或者默写一遍,你们可以对比字迹。”
薛松“嗯”了一声,让人拿来笔墨纸砚,让王锦锦再写一次。王锦锦一字不漏的写下来,交由丁院正过目,丁院正看了几遍,随即颔首:“不错,是你写的。其实不用测试我也知道,小兄弟的医术不错,那日在救治伤员的时候,我仔细观察过你,没有行医经验,是不可能如此镇定的。”
王锦锦不禁感激的看了眼丁院正,道:“多谢丁太医相信。这次在下偷偷潜入军营,是在下不对……但因疫情紧急,实在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在下一介布衣,贸贸然来军营肯定也见不到薛将军、李大人,即便见到了各位大人,大人们也不会相信在下的片面之词,情急之下,所以只能混入军营,做出这等违法乱纪之事。”
她一字字言辞恳切,薛松等人也不是不讲理,但还有些不放心。
丁院正问:“你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这等药方可不容易写出来啊。”
王锦锦理解他的意思,于是解释道:“我在兰州城里遇到许多咳嗽发热的病患,当时就已经怀疑是时疫爆发。途中又听说边关似乎瘟疫蔓延,一路上便已经拟定了好几种药方,潜入军营后,有幸在观察营见到……呃,见到了突厥最早携带的瘟疫的几人,便诊出乃三种混合瘟疫,故此,当晚就将药方呈给了丁太医。”
“怪不得,原来那天你也跟着去了观察营。”丁院正点了点头,“可能这么快写出药方,还是很厉害了。不知道小兄弟是无师自通,还是师承哪位高人?”
王锦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家师从不让我说出他的名字,请丁太医见谅。”
“有什么不肯说的?难道你还有什么阴谋?”李觅不时插话,“你若不说,那就军法处置!”
如果王锦锦不是被人挟持住,她真的想毒哑这个李觅算了!
薛松适时替王锦锦说话,道:“李大人,不管怎样,这位小兄弟是功大于过,若要军法处置,功过相抵,也就挨几下板子的事。”
“那就让她挨板子!”
李觅就是看王锦锦不顺眼,他觉着一个男子却长得阴柔,身子骨也削弱的很,说话嗓音更是阴不阴,阳不阳,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搞不好是兔儿爷!
这样想想,李觅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薛松面色为难,可他乃一军主将,不能目无军纪,于是对王锦锦轻声道:“小兄弟,你违反军纪在前,我也不能包庇。你就受点累,挨六下板子,但你放心,你完全可以在军中养伤,若不介意,希望你能来军营做军医。如今正是生死存亡之际,唯才任用,小兄弟你一身医术精湛,还请不要推辞啊。”
王锦锦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想想就挨六下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