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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真的是你救的吗?”许珍问,“你知道一共几个孩童,几个人贩子,被关押的地方在哪,那些守卫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吗?”
扈时神色一顿,大脑空白。
可她很快反应过来。
毕竟是要去面圣的,并非不是全无准备。
她说道:“我都记不清了,当时太紧张,能救出来已经是万幸。”
许珍又问:“那你怎么救的,报官还是肉搏?”
扈时咬牙切齿道:“报官。”
许珍问:“怎么报的官?”
“我偶然找到那个地方之后,就立即跑去找县令报官,带着大人一起跑到那个地方,这才救出那些孩童。”
许珍问:“你没被抓吗?”
扈时理所当然道:“我又不是孩童,怎么会被抓。”
祭酒听到这里,摸下巴低声说:“不对。”
扈时一阵心惊胆战,压声问道:“哪里不对?”
许珍笑着说:“自然是因为,那救人的先生是被抓了的,若只是路过,怎么会知道里头关押的,是群正要被卖出去的孩童呢。”
扈时觉得很有道理,惊吓之余连忙改口,改成了自己先前被抓了,偷偷逃出来再去报官。
许珍又一连问了堆问题。
可扈时越说越错,根本就没办法答上来。她原本还能冷静,后面越来越紧张,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额头上汗水往下滴。
她不解,这婢女究竟什么来头,怎么能研究出这么多漏洞。
仿佛和自己有仇一样。
对了,一定是眼红自己的,故意过来激自己,她不能认输!
许珍又问了个问题。
扈时答不出来,她咬唇,干脆不回答,直接高声骂道:“你这不知耻的婢女!快来人,把这人赶出去!”
周围有不少一直观察扈时的,瞧见了大致经过,本以为遇上这种找事的闲人,随便两句就能打发,可谁也没想到,扈时竟然过了这么久还没能打发婢女,甚至还一副被为难住的样子。
这婢女看起来并不像个伶牙俐齿的,怎么会赶不走?
难道这个婢女说的,是真的?
有人开始怀疑。
旁边有溜须拍马者,快步跑来附和说:“这婢女真是不知礼仪!竟敢污蔑先生,扈先生也真是可怜,做好事却被这种人盯上。”
扈时借话说道:“正是,这定是其他书院过来污蔑我的。”
许珍来不及解释,周围已经传来唏嘘不屑声。
祭酒虽然觉得扈时不太对劲,却没说出来,因为她不知为何,总觉得许珍是个不成器的草包。
而且扈时这件事情,是经过江陵县县令认定的。县令选拔严格,江陵这等地方的县令更加难当,不该会存在徇私枉法的行为。
或许这扈先生,只是紧张吧。祭酒为这件事找了个借口。
守门仆役很快赶过来,要将许珍带走。
许珍不甘心自己银钱被人黑,正要再说一通,举出铁证。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响亮苍老的叫喊。
众人听不清,互相询问道:“谁在吵闹?”
那苍老叫喊自后向前涌来,逐渐清晰,众人仔细听,听见那沧桑的声音喊的是:“等一下!先生!先生!!”
从后头传来的。
围观人群回身望去。
有人觉得这声音耳熟,踮起脚看是谁在喊话,结果瞧见了一张老妪年迈的面孔。
这几人看清之后怔楞半晌,随即脸色立变,扯了扯身边人衣袖,让好友后退让路。
身边人被扯的莫名其妙,边退边问道:“怎么了?”
“快,快些让开。”
“为何?”
“那喊话的,是太学大儒啊!虽不是太傅,却是曾经教导过圣上,如今还辅导公主的!”那扯袖子的低声说,“于情于理,都要让啊,快让开!”
“教导过圣上大儒的??”被扯的十分惊讶,“大儒也来给扈先生道贺?当真是有面子。”
扯袖子的摇头道:“看着不太像是道贺,先让开些吧。”
周围人不乏精明的,听到此事后都是面色变化,随后纷纷退让。
人群如抽刀断水后的水流一般腾出一条道路。
细窄道路中,一名面颊圆润、额上脸上遍布皱纹,穿衣打扮却十足气派的老妪,从后头快步走了上来。
她眼中原本清明一片,目光与许珍对上之后,很快蕴满泪水,成了不顾忌形象的普通老人。
“先生!!”老妪高声说着,跑到许珍面前弯下膝盖跪下,哑声呐喊,“先生啊!!”
雅集之所,本是丝竹奏乐,琴瑟鼓弦,仙乐郎朗,此时所有声音骤然停下,拉成一道短促音线,随即寂静无声。
因为那奏乐的与看戏的,都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大儒,下跪了!
大儒竟给一个婢女下跪了?
这是什么事,这是发生了什么?
众人目瞪口呆,一时都忘了和身边人打探,只能呆愣的盯着老妪看,接着又抬头盯许珍看。
他们想看看貌不惊人的婢女,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
可不论他们怎么观察,这都只是一个普通婢女,长相普通,皮肤白,唇色淡,既无位居高位的霸道,又无随性洒脱的风流。
那老妪继续喊道:“先生啊,多亏你这本书——”
许珍回神,连忙伸手将老妪抬起来问道:“妪,你这是干什么?”
她起先没认出这人。
后来瞧见这妪手中捏着一本书,名为《花鸟鱼科普书》,这才想起来,眼前老妪就是自己之前在科举讲座上遇到的。
她原以为不过是个普通老妇,现在看周围人反应,这老人家似乎不一般。
只是这人为何要向自己下跪?
许珍不明白。
那老妪继续哭嚎:“先生,多亏你这本书,救的万千性命!”
万千性命?
许珍依旧不懂,自己不过就是写了一本书,怎么能救万千性命?要是真的救了这么多,自己功德点岂不是已经要好几万。
想到功德点,许珍顿时美滋滋的。
她瞧见老妪不肯起来,硬是将人拉起来,说道:“我没什么本事,不要跪我。”
老妪曲腿向下坠说:“先生聪慧,先生大智,先生真是救人于水火。”
她说的喉中似要泣血,“关南万千灾民,若非先生书中所说,怕是要吃树皮,啃土地,哪里可以撑到灾银发放。先生书中虽然没有大计策,可饱暖这事,才是民之大计!先生,当真厉害,当真是厉害啊!”
老妪说着说着,伏在地上哭。
她祖上是关南出身,见自己故乡之人因灾害而食妻食子,自己又无能为力,十分难过,先前看到这本书,也不过是抱着希望尝试一下。
不曾想,这里头写的是真的!
并非瞎编乱写,而是真实且有用的,哪些有毒,哪些能吃,甚至是乍一看像是瞎编的,研究到了极致的吃法!
这是怎么做到的?
老妪想不通,但是并不影响她对许珍的佩服。
她之前见许珍对《左传》熟悉,后来聊天受启发,已经知道许珍并非凡人。
却怎么也料不到,许珍能厉害到这种程度。这人不但懂学问,更懂如何解决更基础的问题。
这种人,怎么会被淹没在江陵。
这人就该登上朝堂,成为治理天下的权臣,这人是郭嘉荀彧孔明之流,不该被埋没的!
可惜后来自己到处寻找,都没找到这人。
老妪今日本是被人拉来,看一看那善心仁义的女先生,可运气极好,竟然发现著书的许珍也在这。
妪想到这份救命恩情,激动不已,再度忍不住的伏在地上哭了起来。
许珍不能接受老妪给自己下跪,只好跟着跪下,疯狂劝她起身,那老妪不听,不停感谢。
周围人看向许珍的眼神已经变了。
“竟……能被太学大儒如此看重,当真是了不得,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不,不会吧,那扈先生……”
扈时早已后退好几步,不敢看这场面。
她万万没想到,这婢女是个有来头的,竟能让太学大儒下跪,还痛哭流涕的表示感谢。
听起来,似乎是写了不得了的东西的。
扈时想到这婢女刚刚和自己说的话,顿时冷汗狂流不止,觉得自己或许会有危险。
她提裙摆转身正要跑。
祭酒伸手一把抓住她后领,语气认真的说道:“扈先生,我觉得这婢女说的,似乎确实有道理,你过来,我们再详细聊聊。”
救人这件事情从最开始就漏洞百出。
之前众人相信县令,因此没有过多询问扈时。
如今祭酒和老妪一起审问,很快就将事实给问了出来。
这扈时不过是贪图名声,想要去殿前一展才华,才会这么干。
扈时表示后悔。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这早已是欺君之罪。
老妪无比气愤,大骂扈时:“江陵有君子如兰,亦有小人戚戚,你这种行为,还有江陵县令行为,当真是令人不齿!”
她又看向许珍:“先生,你是如何知道此事不是扈时功劳的?”
“你不必喊我先生,我不过是个青龙山打工的。”许珍道,“至于如何知道此事,那当真是巧合,因为……”
她话音未落,李三郎冲了进来,大喊道:“许先生才是那救了人的!!当时我们好几个子弟在场,先生差点掉下山崖,这怎是那什么都没干的人可以冒充的!”
李三郎从小练武,肺活量极大,这一嗓子喊出去,所有人都知道这事了。
众人震惊:“这是青龙山的李三郎?”
“他竟说,那救人的是他们书院的先生??”
“他们书院有什么女先生吗?没见到啊,不会是刚刚那个穿着不雅的送酒女子吧!”
“……”
老妪也十分震惊。
她本以为许珍学识渊博,已经是难得的人才,可未料到,这人还能善用百家学说,不顾危险,于自身为难之中救人。
实在是厉害,实在是厉害!!
老妪已经无法多说,对许珍的敬仰几乎要溢于言表。
这种人不做官,不从政,不入世,那是天下的损失!
她抓着许珍的手,无比诚恳说道:“我会和圣上禀明一切,许先生,你再等等,再等等就好。”
许珍听了以后很感动,她想了想,自己家中还有点钱,也不急着这千两,于是点头说:“谢谢你,妪,我不急!”
两人一言一语畅谈。
李三郎在门口踹了扈时好几脚泄气,又在门口和众人嘚瑟,大声说什么“让你们之前不信我”。
先前嘲笑过李三郎与许珍的,瞬时抬不起头,无比羞愧,掩面回家。
李三郎耍完威风,觉得跟着许珍混真好,他心情舒畅后也跑了过来,不断欢呼先生厉害,平反的速度贼快。
坐在旁边的祭酒听着那一声声“许先生”,终于想起了许珍身份。
原来是那个青龙山的女先生。
祭酒细细回忆,想起李山长说,许珍是青龙山一个不成器的先生。
可如今,她见大儒如此对待这不成器的,又想到上回在茶馆,大儒对此人赞口不绝。
祭酒顿时觉得好奇起来。
一边是不成器,一边是圣人再世,究竟哪个骗人,哪个是真的?
她目前知道的太少,无法判断。
祭酒坐在一旁,侧头时瞧见桌上放着花鸟鱼那本书,顺手拿来翻书页看,看着看着,她隐约发觉,上头字迹似乎有些眼熟……
临走之前,祭酒起身询问许珍:“近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