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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乐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做什么？”
虞子文挑眉，目光放肆地从上到下打量了玄乐一遍。玄乐被看得寒毛直竖，虞子文道：“你若现在点头，还可以继续当你的任性皇帝，你想做什么我不拦着你。可若错过这次机会，等到我来宣判的时候，你就没得选了。”
虞子文伸手挑了挑玄乐下巴，语气暧昧，“到时候哭得可是你自己。”
玄乐心里一口气顿时飙到极致，一巴掌拍掉虞子文的手。
“你看清楚。”玄乐一字一句，怒瞪虞子文，“你现在站在玄国地盘上，我是玄国皇帝！”
虞子文做出一个“我好怕”的表情，虚伪至极。
玄乐深吸一口气，大喊：“来人啊啊啊！！有刺客啊啊啊！！！”
虞子文一愣，没想到他居然来这招。虽然这招是极其普通的一招，可他就是没想到这个玄乐帝会用出来。
“这是你自己选的。”虞子文笑容顿失，表情刹那变得阴狠，“可别怪我。”
“精分帝，收起你的虚伪。”玄乐呸了一声，“看着你我都觉得滑稽，你玩变脸的吗？”
虞子文这回是真的不敢置信，可花园外头季饷和其他守卫已经匆匆赶来，火把接近，季饷大声道：“放肆！什么人！”
虞子文啧了一声，不想惹出多余麻烦，转身跃上树干。他轻功绝顶，几个来回身影便从宫墙上消失了。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凯蒂猫，加菲猫，折耳猫，布偶猫吗吗吗吗——！
玄乐气不可遏，不理季饷来问缘由，径直朝大殿方向而去，“招六部尚书进宫！立刻！马上！”
季饷立刻转身，不多问一句，“是！”
半夜三更，天寒地冻。
天空开始飘飘忽忽下起雪了。
这是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冉青在宫门口下了马车，抬头看了一眼。
“爷，可别冻着了。”小厮赶紧从马车里取了斗篷，给他披上。
冉青拉了拉领口，正要抬腿往里走，瞧见不远处跑来一匹高头大马。棕色的毛发，四肢矫健，长长的尾巴在黑夜里甩出好看的弧线，尾巴上绑着一截红绳，轻易显出来者身份。
冉青停住了脚步，在原地等着。
马儿近了，从马上翻身下来一人。对方披着深色斗篷，整张脸挡在阴影之中。
“雷将军。”冉青拱了拱手。
“唔。”雷泉应了一声，大踏步往里行去。
冉青露出一丝愕然，几步跟了上去。一路上雷泉没有主动说话，他脚步走得极稳，却也极沉，冉青感觉出他有很重的心事。
等进了大殿，其余人已经到了。一个个脸上还带着迷糊，工部尚书抬手挡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玄乐坐在王座上，见人来齐连个开场白也没有，直接问：“和虞国开战，有几分胜算。”
冉青差点给他跪下了，其他人也愣住了，工部尚书忘记自己正挡着嘴巴，放下袖子，嘴还微微张着。
玄乐拍了下扶手，“回答！”
雷泉抱拳，“回皇上，毫无胜算。”
刑部尚书也道：“皇上，虞国以战名扬天下，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打仗啊。”
“一群莽夫，用点脑子跟他们打会如何？！”
几人万万没想到那个平日胆小，只喜与女人混在一处的小皇帝居然敢骂虞国将士为“莽夫”，一时冲击太大，不知道该夸奖皇上英雄本色，还是该无奈不自量力。
冉青尚能保持冷静，道：“玄国已多年未有战事，将士们的操练也懈怠了。如今突然上战场，恐有不妥，这一旦输了，便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到那时反而不妙。”
玄乐正在气头上，闻言呵斥，“久未有战事，所以懈怠了？！国家养将士是干嘛吃的？看着好玩儿吗！你们倒是告诉我，若是现在虞国和荆国来犯，玄国要怎么办！”
雷泉身上一抖，吃力道：“臣……无能。”
其余尚书即刻道：“皇上，虞国和荆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来犯呢？”
“你是虞国皇帝吗？还是你是？”玄乐瞪着说话几人，“你们说他们不来他们就不来？”
几人简直觉得这是无妄之灾，头顶硕大问号，大半夜被皇上拉来劈头盖脸一顿骂。工部尚书小心翼翼，“单、单论和虞国开战，短时间内……可能不行，若训练上一些时日，成败也未可知。”
冉青闻言简直想笑，这话说出来他不亏心吗？不亏吗？
别说训练上“一些”时日了，就是再给二十年，以玄国如今的政策，根本想都别想！
玄乐道：“若是和荆国合作呢。”
其余人一惊，冉青和雷泉互看一眼，发现玄乐帝是来真的了。
可这到底又是吃错了什么药？以前任性妄为便也罢了，好歹也只是在宫里闹一闹，现在怎么闹出新花样了？打仗那是随便说说就可以的吗？
“荆国以才闻名。”雷泉道：“国内多有谋士，虽无良将，与玄国合作却也算相得益彰。只是……”
“只是？”玄乐眯眼看他。
“荆国第一谋士明渊泽，不是好相与之人。若要与他们合作，便要做好事后被他们狠狠宰一顿的准备，指不定……我们还会被反将一军。”
玄国在虞国和荆国之间，虞国想拿下玄国，好与荆国对决。荆国难道就不想？
玄乐陡然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气糊涂了，竟把这么简单的事忘了个干净。虞国不想惊动荆国，所以偷偷摸摸来玄国安插奸细，做了这一切事情，荆国呢？
他不信国内没有荆国奸细，只是论起武力值，可能没有虞国如此强悍。这样一比，也能想明白为什么他在宫里能看到大大咧咧出现的虞子文，却没看到荆国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荆国细作根本没想暴露自己。
所以不是皇宫防备太差，实在是虞子文无论能力还是自信都过于变、态吗？
玄乐不知道这一刻自己该感到欣慰，还是无奈了。
“皇上。”见玄乐久久不言，雷泉道：“是否出了什么事？”
玄乐抬眼，看了几人一眼，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出口。
“……无事。”
几人顿时无语，天寒地冻的就是为了骂他们一顿吗？皇上也是蛮拼的啊，欲哭无泪。
接连而来的巨大失望感和无力感消磨了玄乐的怒气。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在学校被人揍了以后想要找父母报仇雪恨，却被父母无奈地告知：“他爸爸是XXX，我们惹不起啊。”
要说出实话吗？这群人又有几个靠得住呢？除开冉青和雷泉，恐怕其他四人听到真相后只会吓得辞官回家蹲在屋里皮皮抖吧。
消息越多人知道，就越容易走漏，到时候让全国人民知道他们的皇帝被虞国威胁了，然后妥协了，成了废帝，他们又会怎么想呢？
全国暴动？还是无动于衷？
还是有人趁这个时候起义？历史里都这么说，一个朝代走向衰败之后，自然就有另一个朝代来代替。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倘若这个时候被替代，他复兴玄国的任务就失败了。
玄乐一手覆眉，想清楚利弊之后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无路可走了。
“都回吧。”玄乐突然就没了干劲，一时想撂担子不干了。殿下几人面面相觑，行礼告退，雷泉却被玄乐叫住。
“雷将军稍等。”
雷泉站住，脸色不明。
冉青回头看了一眼，心中虽觉怪异却找不到线索，只得先行离开。
大殿内重新安静下来。玄乐让其他下人也下去，只留了季饷和雷泉，开口道：“咱们开门见山地说吧，雷将军，虞子文可找你了？”
雷泉一颤，季饷蓦然瞪大眼。
“虞子文？”季饷不敢置信，“可是……可是那个虞子文？”
“这天底下还有几个虞子文？”玄乐一手撑腮，看着雷泉，“将军，昨日下午你与我说的誓言，现在还敢再说一次吗？”
雷泉一时浑身剧烈颤抖，呼吸粗重，不发一语。
季饷反应过来，大吼一声，“雷泉！你居然通敌叛国！！！”
“我没有！！”雷泉双目圆瞪，抬头看向座上男人，年轻皇帝面无表情看着他，那张惊艳的脸上带着漠然。
雷泉双瞳骤缩，一时嘴唇发抖，“皇上……老臣……”
他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双手撑地，双肩颤抖。
“敏儿还活着，敏儿……他还活着啊！”
玄乐心底的希望到底是沉了下去，慢慢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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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卧薪尝胆】
根据雷泉颤抖地讲述，玄乐知道了虞子文的所有安排经过。
“寄”给雷泉的信上，不过寥寥数语却详细地描述了雷家二少爷雷天之妻的特征和随身携带饰物，同时也描述了雷天留下的小儿子，雷仲敏的胎记位置，样貌特征与随身携带之物。
信在最后，简单地画了一个单调的图形。看样子像两只鱼，雷泉却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那是他当年亲手赠给孙儿的小礼物，令金匠打在金脚环上的图案——双锦鲤图。
那金环只带得孙儿满月有余便小了，于是取下来被雷天夫人收在了一个象牙木的小盒子里。
除了自己家人，无人会在意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
雷泉失而复得，差点发狂。雷家后继无人是他这辈子过不去的心坎儿，雷老夫人前些年受不住病痛折磨去了，如今家里只剩他一人苦苦支撑。他原本想着，或许临到死也报不了这个仇了，眼看顾长晟权利一日大过一日，若不是因着雷悠涵在皇上心里有几分重量，他也早就撑不下去了。
不是没想过解甲归田，却是不甘心。他一直在等，等国相爷忍不住了对皇帝出手，他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报仇雪恨。
他过了一辈子将皇权、国家放在心尖上的日子，不是没恨过纵容凶手的皇帝，可雷家世代的“忠”字是他最大的束缚。若没有这个“功勋”头衔，或许在三个儿子离开自己的那一刻，他会选择手刃仇人。除开血脉亲情，三个儿子的能力众人皆知，他辛苦教导，为保卫国家不遗余力，可最后国家回馈给他的又是什么？
顾长晟拉下了雷家，往小里说，是为着自己的仕途，为着自己的野心和私利；往大了说，那就是害了皇上害了国家社稷！可怜他还被人尊称一声“雷翁”，曾经的常胜将军败了，败给了权利，败给了自己，可有人为他叹息过？
连皇上都当做没看见，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
轻描淡写地。
雷泉拽紧了拳头，一字一句，“皇上，敏儿还活着。我不能置他于不顾，那是……我们雷家最后的希望了。”
玄乐心里一阵发酸。对着一个把自己一生和儿子们的命都交给了国家的老人，这么多年隐忍不发，苦苦支撑，现在就这么一点卑微的念头……他能拒绝吗？
他能对这个头发早已花白的老人说：“为了国家，请放弃你唯一的孙儿吗？”
他能说：“你还有闺女儿，我能与她再给你多生几个吗？”
抛开所有的是非，单说自己，他对茗妃并没有爱情。他又能让自己为雷家做到什么程度呢？
将心比心，若他口口声声让雷泉为了大局牺牲个人感情，自己却并不愿为了大局与茗妃欢好，或许以后还会遇到喜欢的人，自此疏远茗妃。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