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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钗黛]咸猪手,蟹黄酒-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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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措辞婉拒间,突然看见宝钗从外面回来了。宝钗手段之高明。眼光之精准,心思之灵透,二尤在宁国府中早有耳闻。此时难免尴尬异常,面色如土。

    幸好姚静已非昨日可比,对宝钗的才干颇为信服,此时见宝钗和二尤相见的光景,便知道此中有内情。于是先令二尤在旁边厢房休息,自己入内连带孙穆一起同宝钗商议。

    将事情前因后果一说,宝钗尚未开口,孙穆却早皱起眉头:“此事没得透着诡异。那尤氏既是宁国府的当家主母,她家道中落尚有手腕将整个宁国府治得妥帖,就连宁国府大老爷那般的,也要敬畏她三分,如何会自爆其丑,做出让外面人说嘴的事情。这里面必定有些咱们不知道的原委。”

    宝钗点头道:“师父所言不差,这里头有个缘故。”她身边小红茜雪等原是贾府的旧人,世仆经营多年,消息灵透得很,有什么不知道的?更何况宁国府里贾珍小姨子一个跟姐夫有染,被姐姐当场捉奸,一个春情萌动,竟然要跟不知道哪里的野男人私奔。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等轰动之事,早被贾府里那起子喜欢诽谤主人的下人们添油加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也就孙穆姚静二人因皆是女流,怕被人看破底细,故而门户谨慎,少与邻里往来,故而不知。

    宝钗因前世之事,比起旁人来又更知道底细一些,当下既是二尤前来投奔,他们的经历背景少不得要说出来,好让孙穆姚静一起参详推敲的,于是笑着说:“师父此言有理。这事闹将出来,二尤固然没了去处,漂泊无依,然丑事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尤氏脸上又有什么光彩?”

    遂压低声音将尤二姐和贾珍勾搭成奸之事简略说了那么一遍,接着又说尤三姐欲同人私奔如何被人发现,道:“我不但知道这男人的名字,只怕师父和姚先生也是见过的,只恐你们不记得罢了,此人名叫柳湘琏,是八公中柳家的一脉,不过这些年他们家已经式微了,故而这柳公子才被人蛊惑说动,作那大逆不道的事情。”

    孙穆和姚静听说“大逆不道”四个字,都吓了一大跳。二女见识绝非深闺妇人可比,慌忙问道:“难道这姓柳的竟是忠孝王老千岁的人?”

    宝钗摇头道:“若果真是那个,只怕还好了,到底是金枝玉叶的嫡系,既已经没了主心骨,便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蹦跶数日,寻几个首领出来问罪,也就风平浪静了。这柳公子干的事情,却比这个厉害得多。”

    说到这里,宝钗声音更低了,仿佛极不情愿似的,轻轻吐出天理教三个字。

    孙穆和姚静听了,都骇然惊惧道:“这可万万使不得!民不与官斗,这样的人,如何能收留?”

    三人斟酌良久,都觉得尤三姐既是要闹着同天理教的人私奔,此事可大可小,若是传了出去,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只怕连带着众人都会惹祸上身,故而谩说尤三姐不能留下,便是尤二姐,都最好请她另寻去处,免得惹来麻烦。

    谁知姚静拟定主意出来见二尤,尚未开口,尤三姐已经抢着说道:“久闻薛姑娘冰雪聪明,既是薛姑娘回来了,想来你们早已明白个中原委。我知道你们如何看我,无非无耻淫。奔等言语,我原不像薛姑娘那般能干,又有什么颜面请求收留?不过我姐姐却不同,她是个最温柔和顺不过的人,不慎被荣华迷了眼,方有今日之事。我原本也没打算留在此处,只有一样,求你们善待我姐姐。她如今不是一个人,腹中正怀着贾家的骨血,所以被那娼。妇往死里作贱。你们收留她,诞下儿子,自有姓贾的谢你们。”

 第170章

    这句话一说,却是在拿她们姐妹和宝钗相提并论了,隐隐有往自己脸上贴金之意,暗含既然你们容得下薛宝钗、为何容不下我们姐妹的意思。

    孙穆原本还在犹豫,因见她们姐妹俩实在可怜,觉得这般狠心不收留的话,怕她们姐妹两个流落街头无处可去,但尤三姐这么说话,她们心中反倒少了这层顾虑。待到听到尤三姐说尤二姐已经怀有身孕,说什么等到生了儿子,自有姓贾的出来感谢她们,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尤三姑娘这是哪里话来?难道我们收留姑娘们,竟是为了那不相干的人感谢我们不成?再说那贾家,尤二姑娘寄住在姐夫家里,原本应该循规蹈矩,做个贤良淑德的好姑娘,姑娘倒好,同自家姐夫勾搭成双,这叫什么事?难道还想抢了自家姐姐的位子不成?这等不仁不义的无德之人,我们不被牵连就是万幸了,焉能盼着什么等姓贾的来谢我们?”

    孙穆是见尤三姐出言无状,竟在有意无意间讥讽了宝钗,故而应对答话之时也不留情面,直接了当的反驳于她。不过孙穆到底还有些话因涉及贾家辛密,不好直接说出。那尤氏是宁国府贾家贾敬未曾出城修道在家时候,亲自为贾珍娶的继室妻子,为的就是知道自家儿子贾珍那纨绔脾气,见尤氏于内政理家是一把好手,特特地娶来襄助打理内宅。故而尤氏虽然娘家已然败落,得了贾敬暗中撑腰,照样将贾家长房正室夫人的位子坐得稳如泰山,就算贾珍不喜欢她,也动不得的。尤三姐如此张狂,说什么待了诞下子嗣,等着姓贾的来谢他们,这般不知收敛,只怕早晚被尤氏暗地里收拾了去,谁帮她谁倒霉。

    宝钗颇知宁国府底细,暗想当日秦可卿在世时候,那样聪慧水晶心肝的一个人,都未能在尤氏面前讨得好去,如今尤二姐、尤三姐两人,没什么见识,见宁国府里吃穿用度不比其他地方,就留了心思,眼皮子如此之浅,可见是个好逸恶劳的。若不由分说留了下来,得罪尤氏是一回事,二尤好吃懒做兼招蜂引蝶又是一回事,还不定生出什么祸端。

    当下众人互相交换了眼色,主意已定。尤三姐没料到把贾家抬出来,孙穆逐客之意越发坚决,她一向伶牙俐齿,闻言不觉慌了神:“这是怎么说?难道连国公府贾家的面子,你们都不放在眼里?”

    姚静冷笑道:“岂敢。我们就是因为要顾着国公府贾家的面子,才不敢留你哩。你刚刚被宁国府扫地出门,如今径直来投奔,若我们允了,叫外头的人怎么看?我不过是凭借一点好运,才在这京城地界略有几分名气,根基尚浅,若是收留你们,坏了我的根基,又该如何?”

    姚静说话态度更为坚决,尤二姐和尤三姐听了,都慌了神色,尤二姐一双手轻轻抚摸腹部,神色戚惶低头不做声,尤三姐犹自不甘,大声道:“既然你们能收留薛宝钗,为何不能收留我们?”

    姚静忍耐她已久,见她仍然将自身和宝钗并列,再也忍耐不住,大声说道:“你们算什么东西?薛大姑娘的名讳,竟是你们叫得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同她相提并论?一个仗着几分姿色,勾搭自己的姐夫,一个看见年轻英俊的男人,就走不动路了,眼皮子浅成这样,你们还好意思来求上门来?”

    姚静原本是颇为同情尤二姐被王熙凤虐待致死的遭遇的,如今才知她住在宁国府时候,竟和贾珍还有一段,左右思及原因,不过是贾珍荒。淫好。色,什么大姨子小姨子一概上门不拒,二尤又贪慕虚荣,为了些首饰衣食之物心甘情愿委身,说到底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求仁得仁而已,最后结局不幸也只能说强中自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两个好吃懒做、除了讨好男人外别无所长的女人,竟然口口声声想和宝钗并列,见宝钗在此处住着,便想当然认为自己也该受到收留。凭什么?姚静虽然是个见天下女儿过的不如意,都愿意扶一把的性格,却看不惯二尤这般托大的态度,分外不爽。

    双方照面没说几句话,就失了和气。姚静索性趁机发作一通,将二尤直接扫地出门,好生讥讽一番,回来见宝钗犹在走廊那边站着怔怔发呆,误以为她受不得二尤言语,心中不好受,安抚道:“咱们清者自清,我们都知道你的人品。两个没见识的黄毛丫头的话,你何必放在心上?”

    宝钗抬头见是姚静,脸上讶然之色一闪而过,笑着说道:“多谢你好意。不过你倒是误会了。我哪里会把尤氏姐妹的话放在心上,不过两个没出过门的小姑娘,有些姿色,有些小聪明,就自以为可以横着走了。那尤二姐还好些,不过一时受了骗,失了计较,等到连着碰几回壁就学乖了,那尤三姐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世事,却偏生有些小聪明,口头上也利索,性子暴烈偏激,不肯饶人,日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正说话间,姚静见前些日子皇太妃娘娘赏赐下的一条西洋长毛狗并一只眼睛蓝绿相交的波斯猫在廊下打架,忙过去分开,笑道:“如今想那尤氏姐妹,便如同这博美犬同波斯猫一般,因人见它长得可爱乖巧,闲暇无事时候,逗弄一番,若是讨了主人缘法,就得以吃香的喝辣的,作威作福,若是不讨主人缘法时,暴打一顿便是,难道这世界里,人尚衣食无着,又怎顾得上猫狗?”

    宝钗听了有所触动,笑道:“如是说来,世间女子,多有是西洋长毛狗和波斯猫的了。说到底,一心一意讨好主人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可若是跟错了人,挑了一个自身衣食无着、三更穷、五更富的主人,便是再怎么乖巧可爱,也只能叹一声明珠暗投、所托非人了。若是慧眼识珠,倒也不失为安身立命之所在。”

    姚静听她言语,见她竟有为尤氏姐妹开脱之意,生气道:“宝钗!”

    话音刚落,便见宝钗又说道:“我方才的话未说完。只可惜当今这世道,竟是末世运消之时,女子若如丝罗,何处可托乔木?一眼望过去,哪里有什么国家栋梁之才,尽是些朽木不可雕之辈。与其仰人鼻息,仍旧所托非人,连累得自身颠沛流离,倒不如将那蒲草丝罗之志,暂放一放,自己也好做个掌舵者。纵有失手时,也是自己力有不逮,不至于怨天尤人。”

    姚静拍手道:“宝钗你说话惯于云里雾里,让我这等粗人听了,浑身都只觉得难受。我这般听了半晌,干脆替你做个注解,也好警醒世人。你无非就是说,女子倘若甘心雌伏,无论以色侍人还是以贤良淑德身居当家主母之位,替人打理后院,少不得要为前堂那群男人们操碎心,担心他们在外头丢了官,输了钱,败了事,到头来反而要连累自己。还不如自己出来,顶天立地做事,撑起门户来,以你我的才能,自是比那些碌碌无为的男子要强不知道多少倍,便是一朝偶有不慎,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也就不觉得冤屈了。”

    两人正在谈笑间,突然从旁边花影里走出一个人来,笑着说道:“如此就是‘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了。”

    宝钗忙回头看时,却见正是香菱,她已经有了孩子显了怀,身材倒比过去发福不少,颤巍巍地扶着腰,智能儿在旁扶着她另一只手。宝钗笑着叹道:“我原说你虽生性聪明,但是心思太过细腻,原不该看这些诗词歌赋的,恐怕移了性情,反被那个拘住,想不到你还是看了。”

    旁边智能儿抿嘴笑道:“好叫姑娘得知,这却并不是香菱姑娘自己要学的。是姑爷读书的时候,香菱姑娘偶尔看见,在旁认了几个字。”一语尚未说完,香菱已经羞红了脸,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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