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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颜,沧宣夜更是难得的有为明君,因为自三帝继位以来,战事消弭,百姓安乐。三国国君相约每五年举办一次聚会,因为第一次在锦风国内举办,因而名曰:“蝶宴”。今年,正是轮到了飘雪国。所以不怎么出游的风帝带着最心爱的儿子,风子思,前往赴会。
放下手中的书卷,子思不露声色的回道,“父皇说红豆?大半年了,怎么了?”
“怎么了,宫人出宫半年不回,于礼不合,思儿不给朕一个交代?”
宽阔的马车里各色用品一应俱全,厚厚的白色绒毯铺在地上,两人都是席地而坐,皇帝就势把子思搂进怀里,用指肚轻轻摩挲他滑如丝缎的肌肤。
子思这些年早就习惯了任他施为,此刻似乎在想些什么,也不答话。
风帝眉头一蹙,“思儿似乎很不喜欢太监。”
惊异于皇帝的敏感,子思微挑了挑眉,总不能跟他解释人人生而平等,要尊重人权吧?不过把红豆派出宫,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真的不喜欢太监,大概是现代人价值观的作用吧。想了想,还是告诉他好了,“我将红豆派出去,是希望他在宫外建立我的势力。”
风帝挑起帘子,此刻车驾已经出了城,先前的喧嚣已经淡去,只剩下车声辚辚。从这里眺望皇城,仍可以看见城中极高的一个楼阁似的建筑。风帝的目光此刻正渺渺落在了那里,“风雨潇湘楼,锦风国最大的酒楼,在锦风各城基本上都有了分布。短短半年时间做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思儿你对经商似乎也有自己的一套。”
子思不置可否的笑笑,积累了数千年的智慧,当然无往不胜。他也没想过自己做的事能瞒过风帝的耳目。
“不过,它的作用,也仅限于酒楼而已,它能帮到子思什么呢?”
“儿臣设想,本想用它做收集消息之用的。可惜,红豆实在没有这个本事。儿臣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风帝颇有深意的笑了笑,“如此,我送思儿两个人可好?”
子思看着这个分明早就预谋好的人,很奇怪他为什么不介意自己做的这些明显是对他不利的事。
风帝刻意忽略他的表情,对着暗处拍了拍手。
两条纤瘦的人影应声而至,跪在他们面前。
“过来见过你们的主人。”风帝冷冷的吩咐道。
“主人。”两人对着子思的方向低下头去。跪着的是两个女子,看身形,也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不过父皇的人,绝对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以后,这两个人会扮侍女跟在你身边,思儿给她们取个名字吧。”
又取名?子思在心里哀叹一声,怎么感觉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就跟孩子他爹似的?
难得欣赏到儿子无奈的神情,低头在他轻蹙的眉间落下一吻。这样的动作在没有得到过父爱的子思看来倒没什么,直觉得当成父亲在疼爱自己,而外人当然不会这么看,两个女子微震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
“你们抬起头来。”没办法,女孩子的名字总不能随便取,看看相貌再说吧。
左边的女子穿着淡绿的衣衫,一双大眼睛剔明亮,瞳色很浅,猫眼一般的漂亮,“你就叫琥珀吧。”
右边的女子一身白衣,娴静又秀雅,倒有几分他母妃的风姿。直觉的去看父皇,他才开口,“这个就叫如烟吧。你们两个现在去城内的潇湘楼,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吧。”
两人应了一声,瞬间便没了踪影。
子思似是想起了什么,随手掀开车帘,目光却被道旁的小花吸引。花有重瓣,浅紫颜色,却是罕见的有些透明的花瓣,像是质地上乘的琉璃。一朵一朵簇拥着开在道旁,散发着紫色的梦幻般的淡淡光晕。
“好漂亮。”子思忍不住脱口赞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为什么宫里没有这么漂亮的花?”
风帝看着他,表情里有些为难,“这花,历来为锦风国民所不喜。”
“为什么?”
“传说锦风开国年间,有位妃子生得国色天香,君王博她一笑,对臣民们百般欺凌。这位妃子,最爱的就是这种花。她死之后,下一任皇帝将皇宫中的这些花全部烧了。它在这些地方存活,任人践踏。”
又一个褒姒,子思暗叹,“女子何辜,花又何罪?父皇,这花叫什么名字?”
“解语花。”
“解语吗?花能解语,又何致于这般地步?君王昏庸,为何将罪责全牵怪到一个弱女子身上?若没有君王的恩宠,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而已。就像子思,若不是父皇宠爱,又怎会有命活到今天?”
“思儿,谁让你说这种话?!”风帝第一次在子思面前疾言厉色,“朕的思儿怎么能跟那种以色侍人的女子相提并论?你是朕的皇儿啊。”
看到眼前这人心疼的神色,不忍再刺激他。子思淡淡的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良久,风帝的声音响起,“思儿,你知道朕为什么要亲自教导你,又为什么对你分外严苛吗?”
父皇的答案呼之欲出,他想立自己为太子。在皇帝怀中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虽然他不想让他的父皇失望,可是有些话,他不能不说。“父皇,可以答应子思一件事吗?”
“什么事?”皇帝警惕的收紧了怀抱。
“昭告天下,锦风国七皇子绝不会是太子人选。”
“为什么?”
“父皇难道看不出来,子思的心有多厌倦纷争么?对自己的亲族,子思绝对下不了手,所以我注定不会是个好的君王。”
“思儿。”风帝搂紧了子思,将自己的下颌靠着他纤细肩膀,“让朕好好想一想,好不好?”
反手拥住这个一瞬间慌乱的男子,安慰性的轻拍着他的背,“子思一定不会让父皇为难的,等父皇选定了太子,子思马上就离开,再也不回来!”在这之前,就让我当个孩子,你给我的温柔,让我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哪怕就是短短一天,哪怕是自我麻醉也好,我也希望能留在你身边。
“不,不,思儿,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疯了一般的将那个小人儿拥到怀里,无法想象,实在无法想象朝夕相处七年,灌注了自己所有心血的人呢,有朝一日,会离自己而去——
“父皇……”你也舍不得子思对吗?
颈项间炙热一片,风帝愣了一下,松开怀抱,才发现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已是泪痕交错,不由又是一阵心疼,轻柔的替他拭去泪水,“思儿别哭,思儿和父皇永远都会在一起的。父皇不在乎思儿做不做太子,只希望思儿留在自己身边啊。”
“恩。”得到保证的人再一次将头埋进风帝怀中,用力环住了他。
清风掀起单薄的帘子,解语花的幽香透帘而来,悠悠扬扬。静静相拥的两人,是红尘之外别样的幸福。
第六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两天不紧不慢的车行,銮驾停在了洗月江边,被称为锦风国双壁之一的边城,甘泉城。另一城为偏西边的谷口城,易守难攻的地形和坚壁强将的坚守,锦风双壁几乎是所有将领心中攻不落的神话。甚至有人说,要取锦风,只要能拿下这两座城,就等于胜利。如今通商政策的开明实施,让两城更加的繁华,飘雪国就在隔江相望的对面,因而也有不少飘雪国民渡江而来,两国互通有无,相安无事。百姓所求不多,仅仅这样,他们也已经感恩戴德,风帝与雪帝的盛名在边境传颂不衰。
见过州官之后,安顿下来,天色已经晚了。皇帝的营帐内灯火早早的熄了,四周的侍卫站得笔直,严阵以待,却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营帐中钻了出来,施展轻功,遥遥向着洗月江去了。
夜色清凉如水。
洗月江发源于沧海国境内最高峰圣女雪峰,成为风雪两国的天然分界线,水势磅礴,甘泉在洗月江中下游,水流已趋于平缓,浩浩汤汤,滋养两岸万顷良田,最后由云州入海。此时浩渺的江面上几只渔船静静的泊着,点点渔火印着水面荡漾的月光,偶尔有一两声鱼尾哗啦拨动水面的声音,反而更显静谧。
风帝几日来忙着监视朝中大臣的动向,检核地方政务,忙的不可开交,加之旅途劳顿,因而早早的睡下了。子思却偷偷从他身边溜了出来,便是想看看夜色中平静的奔涌的洗月江。
想想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七年了,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以前,一天不去实验室,就会浑身不舒服,现在,有些深入骨髓的定理定律竟然在头脑中慢慢淡去了,琴,茶,书,带给了他另一个世界;以前,父亲留下诅咒去世之后,每夜每夜,都是噩梦缠身,现在,只要有那个人在身边,自己能够一夜无梦,安睡到天明;以前总觉得人生漂浮不定,不知何处是生活的方向,现在,竟然能安然的度过看似平淡的一天又一天……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要感谢那个男子吧——他,真是一个好父亲。但是,心里总有个愿望,想去这个世界四处走走看看,而不是留在逼仄的皇宫中,如同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但是最希望的还是那个人可以陪着自己一起……不过,这想法太天真,太奢侈了。
风急了些,身后突然升起一阵寒意。敏锐的直觉让子思瞬间向旁一侧,一抹寒光擦着他的左臂一掠而过,带起一串鲜血沙漏一般洒在了地上。杀手一击不成,丝毫不见慌乱,一声不响欺身上来,下手狠辣,毫不容情。
子思跟着风白景学武不过四年,悟性虽高,七岁的孩童哪里是这个出手干练的杀手的对手?片刻之后,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你住手!”眼看匕首就要刺破自己的颈项,子思一声清喝。
刺客裹在一身黑衣之下,看不清面貌,不过,他肯定也是极年轻的。他似乎是微微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将手中的匕首推进了一分,好奇死到临头,这个孩子还能玩什么花样。
“就算你此刻要了我的命,不过是得到一堆毫无用处的金子银子罢了。这之后,你要面对的是整个锦风皇室的追捕,你愿意因为我这么一个小孩子而落到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的地步吗?”
那人微微眯起了细长的眼,没有说话。
子思握住了刺客微凉的握着匕首的手,一双海般深眸看到刺客深暗的眼中去,“你的眼神如此孤独,你需要的不是金钱,而是朋友。”
刺客出人意料的没有抗拒,喃喃道,“朋友……”
就是此时!子思看准时机,握着刺客的手用力一扭,同时抬腿狠狠踢中那人的痛处。
“啊——”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如此暗算,饶是铁骨的刺客也不禁脱口惊呼。
反手将匕首压向刺客的颈子,子思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若不是自己那一点半点的催眠术帮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不过他也有些不明白,刺客明明都有很强的意志力,为什么这个人这么的脆弱……此时子思尚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言就戳到了那人的死穴,后来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阴差阳错擒下了这么个人,不能不说,自己那时真是幸运。
快速用皇家的独门手法封住了刺客的大穴,制止他反抗或是自尽,子思用匕首轻轻将那张蒙面的布挑了下来。
入目是一张青涩的,却是分外坚毅的脸孔,有着风霜刻出的深深的轮廓,漆黑如夜色的眼中闪动着孤傲和不屈。直觉这个人肯定不简单。
子思打量着对方时,对方也在打量着他,除了知道对方是皇裔以外,他并不清楚子思具体的身份,刚才藏在暗处,只看见了这个孩子异常孤单的背影,直到此刻,才看清自己行刺的人有怎样一张让人嫉妒的脸,尤其是那双令人沉沦的幽深双眸,此刻又恢复得澄澈无比。刚刚的,是魅惑术吗?似乎又不像。
心思乱翻之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