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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去了何处?”站在门外的张鹤又问道。
“不知,别提那个白眼狼!”袁九郎有一丝愠怒,“你们买不买药草,不买便离去,这儿不欢迎你们!”
夏纪娘被赶了出来,她与张鹤面面相觑,无奈别人要驱赶,她们便只能先离开,只是这突来的变故让他们有些茫然。
忽然,后面一个少年跟了上来,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袁九郎生药铺,又对二人道:“罗绸哥在龙泉寺卖药,你们可以去那儿找他。”说完便跑回了袁九郎生药铺。
张鹤与夏纪娘也顾不得多想,便往龙泉寺奔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少到怀疑人生o(╥﹏╥)o
☆、生药(评论三千六加更)
龙泉寺作为抚州最老的寺庙; 自唐朝便已经修建起来; 而本朝又经过几任刺史的修葺; 使得它一直矗立在抚州城内。这么多年来; 它的香火鼎盛,以至于门前聚集了许多做些小买卖的贩夫走卒。
因放心不下夏罗绸; 张鹤与夏纪娘也没心思置办什物,在众多货郎中找寻着夏罗绸的身影。张鹤还不忘打听:“这儿可有卖草药的人?”
打听了许久; 才被夏纪娘一眼认出夏罗绸来:“二哥!”
夏罗绸头裹帕首; 坐在地上; 面前摆着用布包着的草药,他叫卖道:“黄芪、苦参……”听见夏纪娘的声音; 他抖了抖身子; 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纪娘?!”
“二哥,你怎么……”夏纪娘见他无事; 稍微松了一口气,可是却不知他为何会沦落到这儿来卖草药。
“姻兄。”张鹤也走了过来。
夏罗绸没想到张鹤也来了; 登时便有些不好意思; 他想了想; 将地上的草药分都收了起来。这些草药是用布分别包着以使他们不会混淆在一起,而夏罗绸将它们包好后,便塞进了一个带遮阳的背篓中,对她们道:“我们找一处阴凉的地方说话,这儿晒。”
“我知道这儿附近有茶肆; 便坐下来喝口茶吧!”张鹤道。
到了茶肆,张鹤叫了三碗茶,夏纪娘关心道:“二哥,我们去生药铺寻你,可那袁九郎说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夏罗绸将背篓搁在脚边,面上的神情有些漠然:“我已经不在那儿上工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不回家?”
夏罗绸沉默了片刻,待茶肆的伙计上了茶,他喝了一口,道:“这并非什么大事,没必要告知家中,让爹娘担心。”
夏纪娘叹了一口气:“可爹来寻你时,发现你不在生药铺了,总会问的。而且你不与爹娘说,也不告诉我们,我们可是会担心的。大哥知道吗?”
“快到八月发解试了,我不能告诉大哥,让他分心了。”
“那到底发生了何事?”
夏罗绸这才将事情缓缓说来,原来他一个月前又被袁九郎找各种理由克扣了他的工钱,并且袁九郎还让他帮忙倒洗脚水、浣洗衣物。这些事情他以前也常做,不过这一次因为问了袁九郎一句何时让他进生药,袁九郎便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洗脚水泼了他一脸。
袁九郎骂道:“你是想知道这些生药哪儿来的,好做出背叛师门的勾当是不是?也不知你的爹娘怎会生出你这样混账的东西……”
夏罗绸本就因被袁九郎克扣了工钱而满腹怨气,他近来几乎只能吃些包子、腌菜,白天还得被袁九郎挑刺。如今被袁九郎一番侮辱倒不打紧,可他竟连着爹娘兄长一起辱骂,他登时便怒斥道:“我十四岁来此当徒弟,八年了,你可曾有一日不辱骂于我的?我是爹娘生的,可却是你这样混账的东西教的,我混账,你比我更混账!”
袁九郎未曾见过他反抗,愣了一下,旋即大怒,端起洗脚水便泼了他一声,又骂道:“你真是个白眼狼,你十四岁我便收你为徒,让你跟着我学习,可你如今学有所成了,便是这么待我的吗?”
“呸,我在你这儿,一日都不曾吃饱饭,上次舍妹成亲,你说好了让我回去的,结果我回来后克扣了我半个月的工钱!若非爹娘私下给了我补贴,我怕是要饿死在这儿了!还有……”夏罗绸一一细数袁九郎的恶心行径。
袁九郎大怒,便喊来另外两个徒弟将夏罗绸赶了出去,连细软都不给他收拾。后来还是那两个少年徒弟偷偷帮他收拾了一下给他送出来的,而他一时之间流落街头,却又不能去找夏罗锦。
他似乎除了采制和坚定生药,似乎也没别的能力了。他便到附近的山里采药到街上去卖,好在每年春夏之际的节日,各大药材铺、生药铺都会在龙泉寺附近摆一些药材卖,而他替袁九郎卖了许多回,丝毫不怯场。
张鹤听完,问道:“那你可与他立了契约?”
夏罗绸摇头道:“不曾。若不是这样,他怎能克扣我的工钱呢?!”
袁九郎便是拿捏住了他不敢又不能离开的心思,并不与他签订契约。一方面克扣他的工钱、习惯性地进行辱骂,另一方面又偶尔待他很好,并以生药的来源相诱。即便没有契约,夏罗绸也不会轻易地离去。
“既然离开了也好,回家去吧,莫要让爹娘担心了。”夏纪娘道。
“我不能回去。”夏罗绸情绪低落,“我……”
“二哥,你听我一言,不管如何,你先行回家,好让爹娘安心。日后之事容后再慢慢想。”夏纪娘劝道。
“是呀,你如今不在生药铺了,在外若有什么麻烦事,也无人知晓。”张鹤也跟着夏纪娘劝说着夏罗绸。
说了半日,夏罗绸终于妥协了,道:“行,那我不日便回家去。”
张鹤与夏纪娘本打算送他回六家桥村,可他并不想麻烦她们,她们只好给了他一些钱,让他找个地方落脚。
回去后,张鹤一直都记着夏罗绸这事,她问夏纪娘:“我记得纪娘说过,姻兄一直都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生药铺?”
夏纪娘道:“是呀,二哥曾提过此事。”
“可若良兴兄进士及第,成为官吏后,家中便不许经商了吧?”
“可眼下大哥也还未能考取功名。”
“那不如我们资助一下姻兄,让他开间小小的生药铺,无需经营得像袁九郎生药铺那么大,足够他温饱便好。”张鹤道,让夏罗绸做些小买卖,一来他能自己做主生药铺,二来也不必担心工钱被克扣的问题。
夏纪娘摇头:“且不说要开一间生药铺得多少钱,即便我们能资助他,可他若无鉴定草药、采制生药的能力,迟早会出事的。”
“不管如何,他也学了八年。我们改日回夏家问他一问,他若没问题,那便好办了。”
“可生药的来源,他也不清楚呀?”
“乡间不是常有一些行脚僧经过吗?问他们能知一二。二来也可在门前竖起牌子,广收生药,如此一来,一些以兜售零散的生药为生的人自然会上门来。”
张鹤说的法子自然有一定的可行性,可夏纪娘掌管着家中的钱,有哪些进项和支出她都一清二楚。而除却预算出去的那部分钱,若张鹤要资助夏罗绸开生药铺,恐怕便得花去一半的家底。
即便只是小小的一间铺子,恐怕也得要四五十贯钱,而这还未算上租铺子的钱。她也不知夏家能否出大部分钱,毕竟夏老翁一直都认为夏罗锦能进士及第,光耀门楣,便瞧不上夏罗绸再去做买卖的营生。
张鹤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说道:“这钱,便当我借给姻兄的,待他日后买卖变好了,再还给我,不也是一样的吗?总比他去找交子铺、交子会行贷要好吧!”
交子铺便有私营的高利贷业务,而交子会则是官营的高利贷机构,不管是哪一种,向他们借钱的后果一不小心便成负债累累,甚至会家破人亡。
夏纪娘沉思了片刻,坚决道:“不行,这钱不能由二郎出借,便从我的嫁妆中出吧!”即便如此,她全部的嫁妆也才二三十贯,可能还远远不足,剩下的那一部分便需要夏家出了。自然,前提是夏罗绸能开生药铺。
张鹤拗不过她,便由她去了。在这方面夏纪娘除了一些涉及到小钱财上的事情她会动一下私心补贴爹娘外,一贯都十分冷静又分明。因而夏家的人偶尔会在背后说她不补贴一下娘家。
这些都是上次夏进学大人说话学来的,便无意中跟张鹤说了,夏纪娘也不知道,因为夏大与夏崔氏压根便不会跟她说。
张鹤这么做便是不希望有朝一日夏纪娘回到夏家探亲,便彻底成了一个外人,甚至还会被六家桥村的人指指点点。
又是一年端午节,张鹤依稀记得去年端午节前,她向夏纪娘求亲,而夏纪娘应承下来的那一笑,让张鹤的心都染上了缤纷的色彩。
张鹤坐在秋千吊椅上,想起往事,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夏纪娘见她模样呆傻,自己走到她身旁也不曾被发现,便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张鹤吃痛,捂着额头凝神看着夏纪娘,不满道:“纪娘你做什么吓唬人?”
夏纪娘不知她为何忽然便不开心了,道:“我出现在这儿许久,二郎都不曾发现,如今怎么怪起我来了?”
张鹤努努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挪了一下臀,将秋千吊椅让出一半的位置给她。
夏纪娘思忖了片刻,忽然便有了一丝明悟:想必张鹤是没从自己这儿拿到香袋,故而耍性子了。
前些日子因为夏罗绸一事,张鹤与夏纪娘也没什么心情仔细置办端午节要用的什物,只买了些桃柳、蒲叶,以及包角粽的糯米之类。回来后张鹤便忘了香袋之事,可不曾想今日回想起去年的往事,才又想起了这一茬。
夏纪娘转身便回了屋里,张鹤见状有些期待,可又怕是自己想太多了,毕竟夏纪娘怎么会知道她是因为一个小小的香袋而不开心呢?
“难不成她是没发现我不开心,没理我?”想到这儿,张鹤神情都萎靡了起来。
忽见夏纪娘出来,她的心又小小地雀跃和期待了起来。
夏纪娘好笑地看着她,问道:“二郎可有话说?”
张鹤收回了期待,抓着秋千吊椅的扶手开始摇荡,撇撇嘴:“没有!”
“真没有?”夏纪娘问。
夏纪娘这么一问,她倒是有了问题:“你爱不爱我?”
夏纪娘语塞,过去替她轻轻地摇着秋千吊椅,回道:“嗯,我甚是欢喜你。”
“我不要你欢喜,我要你爱我。”张鹤道。
夏纪娘将秋千吊椅抓住,慢慢地让它停下来,旋即从手腕上将挂着的香袋拿了出来,放到张鹤的面前,温柔道:“不爱你又何必花心思给你做香袋?”
虽然张鹤回来后便忘了香袋的事情,可她没忘,心想在外买香袋倒不如自己亲手裁制几个。不过时间短,她只能绣一些花边,显示纹饰的图案,却并不比买来的要好看。
张鹤一怔,旋即抓着香袋嗅了一下,高兴得心跳都稍微加速了。
“纪娘亲手做的!这里面是什么香料?”
“不比买来的好,二郎若是不喜,还给我便是。”
张鹤往革带上挂,愉悦道:“谁说不好的?纪娘做的,便是最好的!”夏纪娘买来送给她的香袋,她都能带在身上到破烂,更别提这是亲手做的香袋了。
张鹤又道:“纪娘的心意,纪娘的爱,我要时时刻刻带着。”
夏纪娘闻言忽然便觉得这香袋被张鹤整日带着,便如同将她的心意向众人宣告,这怎么也有些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