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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大山道:“是李家的仆役告诉我,年货在那里的,我便径直去取了。”
“李官人说给你年货时,可有别人在场?”张保长又问。
“我妻儿。”
“你妻儿之言不能作数。”
柳大山急了:“可当时是李官人到我家与我说的!”
李寻辩解道:“我那是去催你交佃租。”
张保长也不能判断,便让李寻将柳大山押到衙门去报官了,毕竟即使柳大山拖欠租税也得由官府来催交。不过即便李寻真的跟柳大山说过让他去拿年货,可无人能证明,田仆盗窃田主之物,便也算是一条罪。
张鹤听完十分头疼,本来十分简单的事情,出了这么一茬后,便复杂了起来。她要真想帮柳大山,还得帮忙定案不成?她道:“李寻到你们家时,真的只有他自己一人?”
宋氏点点头,张鹤道:“那我可救不了他,你请回吧!”
李寻有心要将柳大山逼上绝路,柳大山还乖乖地踩进了那陷阱中,她要如何帮?
宋氏情急之下忽然想起什么,忙道:“那日、那日张花也在!”
“何意?”
“那日张花是随李寻官人来的,不过李寻官人与我们说年货之事时,张花出了外面。”
“他跟李寻是何关系?”张鹤问道。
“张花家在李寻家旁边,至于还有何关系,这便不大清楚了。”
围观的妇人忽而笑道:“张花?那日你来了张二郎家后,便是那张花跑去向李寻官人通风报信的呀!”
“杨二家的,你怎么知道是他去通风报信的呀?”有人问道。
“那日他便跟我们一起在这儿看戏呢,后来便不见了他的踪影,我回家时经过村头,便看见他从李家宅门出来。没过多久,李寻官人便带着人到这儿来了。至于这儿后来的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张鹤沉思了许久,夏纪娘对她轻声道:“若李寻是与张花一同到柳家的,那即便张花不曾听见他们在屋里谈了什么,可张花陪李寻过去,必然也清楚所为何事。”若柳大山真的是被李寻陷害的,那张花的行迹便十分可疑。
张鹤笑道:“纪娘你真聪慧!”
“莫夸我了,眼下该如何是好?”夏纪娘问道,她虽然并不赞成张鹤趟浑水,也觉得柳大山会有今日确属活该,可知道这其中有冤情后,她不能完全做到无动于衷。
张鹤沉吟片刻,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若在之前,我还能帮你们一把,可如今我也束手无策。李寻说你们欠佃租之事,你们若有凭由,便无需担心,而柳大山偷年货一事,我并无断案之才。柳大嫂不妨听我一句劝,你们去衙门找县令,请他断案才是。”
实际上张鹤腊月与石青说了李寻与柳大山的事情,若石青能多留一个心眼,想必能发现这事的关联,他再动用衙门的势力来调查,事情也比较容易查实。相反她若堂而皇之地让宋氏去找石青,不仅会给石青添麻烦,她也会被李寻反咬一口,说她仗势欺人。
“柳大嫂要相信官府会还你们一个清白的。”夏纪娘也道,李寻所做之事总会有漏洞,而官府也不至于如此昏聩,定能将事情查清楚的。
“我还是那句话,若官府查清事实证明柳大山真的是清白无辜的,我这儿还能你们的容身之处。”张鹤道。
宋氏虽然对张鹤的出身抱有一定的幻想,只是她也明白即便张鹤原谅了他们柳家,可张鹤又凭什么要动用自家的权势来帮他们呢?张鹤许诺若柳大山是清白的,他们和李寻家彻底闹翻后,她还能让他们在清河村有容身之所,便已经是不计前嫌的宽容了。
宋氏离去后,众多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去,自然也免不了将这些事转述给李寻听的人。
李寻不以为意,即便他不能就拖欠租税之事将柳大山逼死,柳大山拿自己的年货一事,却没有别的证人,官府是无论如何也查不出真相来的。
不过他想得有些理所当然,当石青将张花提去严刑拷打之际,他却慌了神。
作者有话要说: 方便面感冒了,头疼得厉害,今天没有加更了,抱歉小伙伴们。
☆、春来
宋氏从张鹤家离去后; 细想了她的话; 便到衙门去探望柳大山; 同时让柳大山指出此事与张花有关。
石青作为负责此案的官吏; 便派人去将张花提来,张花一开始并不肯承认自己是与李寻一同到柳大山家中的; 石青便知道其中定有隐情,于是用衙门最常用的手段一番逼供; 他便将事情如实地说了出来。
至于具体如何; 却不是张鹤能探听到的; 她也不曾刻意去打听,只是村中之人多有议论; 她与夏纪娘才听了不少去。只知柳大山被打了二十板子; 又在官府的主持下退了佃。
李寻也被打了板子,不过却花了点钱,在小吏行刑时用仆役代替了自己; 只是他来年的保长徭役改成缴纳比往常还要多几倍的免役钱。倒是张花最惨,回来时只剩下半条命; 还险些被李寻找人弄死在外面。
后来有人偷偷地跟张鹤说张花之所以跑去向李寻告状; 是因为早就记恨上了她。他当初向李大娘打听夏纪娘; 想娶夏纪娘做续弦,结果被李大娘糊弄和打发了;后来他见张鹤娶了夏纪娘,心中不忿,便四处散布张鹤与夏纪娘私相授受的消息。
不过他很清楚自己跟张鹤的家世的差距,故而一直都不曾表现出自己的敌意; 自从上次见到张鹤与李清实在西坡挖土豆后,他跑过去本想寻衅滋事,结果反被羞辱。
直到宋氏找到张鹤,他本在边上看戏,可总觉得还差了些什么,于是鬼使神差地跑去向李寻告密,还趁机挑拨。李寻本不在意张鹤的态度,他便煽风点火,誓要让张鹤引火烧身。
至于李寻,他倒不是真的要讨好,只是若李寻招惹了张家,张家找李寻的麻烦,他也同样会很解气。反正即便别人知道是他告的密,可也不会想到谁是他在挑拨离间。
李寻没读过多少书,被张花这么一挑唆,便上了当,果然跑去找张鹤的麻烦,更是将此事闹开。他还为此事赏了张花不少好处。
张花正巧要攒钱娶续弦,便生出了更多的贪念,教李寻如何报复柳大山,紧接着便有了后来的事情。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衙门竟真的怀疑到他的身上,他只是下等户,在衙门毫无人脉与势力,又被打了一顿,自然害怕得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张鹤对夏纪娘道:“纪娘,你瞧,原来还是你惹出来的祸事。”
夏纪娘因这无妄之灾无言了许久,见张鹤如此说,又隐隐得有些生气,一日都不搭理她。张鹤察觉出她与以往不同后,反思自己的行径,才明白是自己的玩笑之言让她当真了,最后让她弹脑门弹了好几下才取得她的原谅。
而宋氏则在柳大山回来后扶着他、带着三个孩子到张鹤家门前道谢。柳大山本想等伤好了些才过来的,可她将他骂了一通,称他若还是再这么糊涂,下一回便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柳大山被她骂得十分惭愧,毕竟是他当初不识好人心,也不听宋氏的劝告,执意相信李寻,结果险些便落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了。于是咬着牙,忍痛过来,只有这样才能让张鹤看见他们的真心实意。
张鹤见他还不至于无药可救,便给了他一个机会:“本来我需要雇长工的,可你令我很是失望,所以我打消了念头。不过眼下我需要两个人帮忙打理几亩茄地,到拉秧为止,做得好六十文一日,若是做得不好,便请离去。你们若是愿意便来,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柳大山一盘算,一个人六十文一日,若他与宋氏一起,便是一百二十文一日。他的三个孩子,长子与次子已经可以帮忙做事,也能找一条活路。如此一来,要保持温饱已经不成问题了,至于张鹤的茄地拉秧之后他们会如何,也容不得如今的他们来想。
元宵过后,抚州已经罕见飘雪,只是阴雨绵绵,正是春来之兆。
州府衙门已经根据朝廷发下的修治河道、运输官物、土木营建等名目而开始督促百姓服徭役,除了官户、女户、单丁户以及寺户缴纳一部分助役钱可以免除徭役外,别的户等都得出一人夫役。
令张保长喜忧参半的是,他免了十五贯免役钱,可来年他依旧得充任保长!他打听过为何不是李寻,而石青回道:“衙门观旧年清河村的税收,不仅收得及时,且并无拖欠。百姓中对你多有称赞,在劝课农桑、督课赋税上,你也尽职尽责,故而认为来年依旧由你充任保长才是明智之举。”
所谓民不与官斗,张保长唯有无奈地应下了。比起那些被征去修治河道,而因春汛河坝决堤被冲走的人,他已经好太多了。
夏家便被安排去江南东道疏通被淤泥充塞的运河河道,而抚州走水路虽比陆路快,可路途也十分遥远。莫说夏二、夏三不愿意去,连夏大都迟疑了。好在他们去年便谈妥了缴纳免役钱,而一家的壮力都留在家中耕种。
夏大便趁空闲,带着夏崔氏与夏丫、夏进,拉着牛车到清河村找张鹤借谷种。夏丫与夏进许久未曾见过夏纪娘,对她甚是挂念,便吵着要来。夏大与夏崔氏寻思他们也未到过清河村,便将他们一并带了过来。
两个孩子一路上十分好奇又兴奋,赶了许久的路后也困得倒在草垛上睡了过去。待他们听见不少动静醒来时,牛车已经从清河村的村头驶了进去,张家的宅邸近在眼前。
夏纪娘刚将要去村塾的张显送出门,便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在牛车上越来越清晰。她有四五个月不曾见到夏崔氏了,此时心中欢喜的情绪涌上心头,便忙不迭地走过去唤道:“阿爹、阿娘!”
夏崔氏听见声音便抬头看去,夏纪娘已走至跟前,她登时便咧嘴笑道:“幼幼,是我们!”
夏丫也十分高兴,在牛车上便唤她:“姑姑!”
夏进对夏纪娘较之从前则多了一丝陌生的感觉,不过夏丫表现的很高兴,他便跟着将那丝陌生抛诸脑后,也叫了起来:“姑姑!”
“小丫、进儿,你们怎么都来了?”夏纪娘以前在夏家,与这两个孩子相处也十分久,对他们的挂念自然不比对爹娘的少。
夏大笑道:“他们的娘要给你大哥准备春衣,无暇照看他们,而我们一来这儿,他们就不知道要跑哪儿去玩了。想起你们也许久未见,便干脆将他们也带了来。可会麻烦到你?”
夏纪娘摇了摇头,道:“哪里会麻烦,爹说的是甚么话?”
张显不想打扰他们,待他们欢喜地叙完旧了,才道:“鹿儿见过夏叔叔、夏婶婶。”
“鹿哥儿可是越发乖巧了。”夏大道。
夏丫与夏进也与张显打过招呼,夏纪娘才道:“阿爹阿娘,鹿儿该去村塾了,我先将他送至村外,二郎在家中,你们径直到屋里坐便是。”她只怕张显在两个孩子来了以后,便不愿去村塾了。
“好,你们且去吧!”
“翁翁,村塾是什么,我也想去。”夏进好奇道。他对张显还有一点印象,不过能陪他玩耍的人少了一个,他便有些不舍,由而问道。
“村塾便是读书识字的地方。”夏大笑呵呵地回道。
“我也想去村塾。”
夏大看着夏进,沉默了小会儿。他虽然也想让孙儿读书识字,可有夏罗锦的例子在,他不敢再花太多的钱去培养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