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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鹤恍若听见了胸口有一面鼓在激烈地敲打,让她被这霎时的欣喜浪潮所淹没。她接下这方沾了她的汗水的巾帕,呆呆地看着夏纪娘面上挂着愉悦的笑容离去。
夏纪娘走远了,她才紧了紧手中的巾帕,突然便抱着黑牛亲了一下。黑牛似乎很嫌弃“哞”了一声,扭开头去。
“小黑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呢?”张鹤问道。
良久,她平复了一下心情,便牵着黑牛到阴影处乘凉,顺便给黑牛喂些草和水。
在这条街道的对面,离张鹤有几十米远的一户人家里传出了一阵并不清越动听的丝竹管弦之声,因其时而悠扬却又会突然停下,再变个调子,重新弹奏一番。这一听便知是在练习丝竹管弦,或是在琢磨该添何新词合适。
张鹤的肚子打起了鼓,她想看一看附近是否有卖从食或是点心、小吃的店铺或小摊时,那户人家的门前出现了一个男子。
男子身有五尺八,头裹帕首,身穿白色的凉衫,手中一把纸扇,可谓是仪表堂堂、风流俊茂。他在那户人家门前徘徊许久,而在那人家的门口传来动静后驻足,躲在一旁。
只见一贯着双丫髻,不过十五岁的少女从门后出来,左顾右盼才瞧见那男子,她福了福身,声音脆如莺啼:“郎君。”
“莺娘呢?”男子伸长了脖子超门里面瞧。
“我家娘子说,若郎君是来提亲的,那便可入这门,否则——”少女的话戛然而止,却让男子意识到他今日恐怕是见不到人了。
男子用纸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莺娘又不是不知我祖母已经为我说了一门亲事,我不可能入赘到他们家的,她这又是何苦为难我?”
少女摇了摇头,道:“再过些许时日,也许无需郎君来提亲了,官府自会前去拿人的。”
男子脸色“唰”的白了,他道:“难道她真的要这么对我?”
“话已至此,郎君请回吧!”少女说完,转身回了宅内,并将门关上。
男子恨恨地看着那门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张鹤只是看了一会儿便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大戏,那少女出来的门显然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后门,这男子鬼鬼祟祟地前来,便是为了避人耳目。而他们的对话可知这户人家的女少主人希望男子入赘,可男子家中已有未婚的妻子,自然不可能违背婚约而另外入赘到这家。
“不过他为何这么惧怕官府会去拿人,他做了什么?”张鹤好奇地自言自语。
耳边响起一抹清冷的声音:“是呀,他做了什么,为何要撒谎骗那小娘子呢?”
张鹤吓了一跳,回过头去见夏纪娘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州学的学校,找到了她的身后来。她从板车上站起来,道:“纪娘,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只是将家书和嫂子让我带来的什物交予兄长,与他闲聊了几句罢了,无需多长时间。”夏纪娘微微一笑。
张鹤“哦”了一声,又响起夏纪娘刚才的话,她问:“你说他撒谎骗那户人家的小娘子,你是如何得知的?”
夏纪娘盯着男子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冷漠:“他说他祖母已经为他说了一门亲事,可实际上他是三天前才提的,而且未得到应允。”
张鹤只一瞬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指着男子离去的方向,道:“那便是向你提亲的你的远房表兄?”
夏纪娘歪着脑袋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是跟贵表哥打听过了吗?”
“……”张鹤连忙否认,“是他主动跟我说的!”
“所以你知道有人向我提亲,便来寻我了?”
张鹤心道:“纪娘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话有多暧昧,有多容易蛊惑人说出真心话?”她想起孔戎,便没有回答。
夏纪娘望着她一会儿,道:“回去吧。”
张鹤却看着那户人家,须臾,她认真道:“我想弄明白。”
“弄明白之后呢?”夏纪娘又问。
张鹤却不回答,她朝那户人家门口走去,又看了一下斜对面的一家食店,便回到夏纪娘的身边,对她道:“你饿不饿,我没吃早食,有些饿了,那里有家卖插肉面的食店,我们去那儿吃点东西吧?!”
夏纪娘暗暗叹一口气,随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鹤:纪娘你这么撩是要出事的!
所以小伙伴们猜到提亲的原因了么?
感谢炒鸡机智哒墨墨扔了1个地雷
☆、应允
面食多为北方的菜肴; 而插肉面则是川味菜肴; 在这以南食为主的抚州城内; 生意并不如别的酒楼和食店红火。若它开在近码头的春和街那块; 有许多从川中来的商贾关顾,定能生意红火; 而开在这聚集着抚州儒生的州学学校附近,生意便惨淡了。
张鹤天南地北的菜肴; 只要不是辣得过分或是过于恶心的都能吃; 只是她不清楚夏纪娘是否能吃。不过为了弄明白黄禹与那女子是怎么回事; 她只能来此。
好在这食店还是有南方的菜肴,诸如鱼兜子之类的; 张鹤点了两样。又与那在店中当差的伙计套近乎; 三言两语便从他的口中套得了一点信息。
那户人家是抚州有名的香粉世家,世代以造胭脂水粉为生的方家,而方家的胭脂水粉铺子开了十多家; 可谓家大业大。可这家大业大的却坏在方员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而方员外不希望方家的香粉秘方泄露出去; 便打算为其女方莺找上门女婿。
不过方员外不知道的是方莺早便和黄禹私相授受; 据这伙计所言; 他曾看见一个郎中从方家的后门悄悄入内,而这郎中出来后到这家食店吃东西,无意中透露那方莺已经有了身孕。
张鹤手中的杯子重重地落在桌面上,她的神情不复寻常的柔和,而是带着一丝冷冽:“他与方家的小娘子私相授受; 那小娘子更是珠胎暗结,可他不仅不想负责任,反而为了逃避而匆忙地向你提亲?!”
夏纪娘听到这件事时,心中虽诧异,可也不会感到气愤,她反而可以松一口气。只要自己的爹娘知道了这件事,那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自己嫁给黄禹的。
“不过方家既然只有方莺一个独女,黄禹当了上门女婿,日后方家的家业不就是属于他的了,为何他不愿意入赘?”张鹤又嘀咕道。
夏纪娘想起夏惠说黄禹曾说过一门亲事,可那小娘子却不检点而退了亲。可实际上黄禹也没检点到哪里去。
听见张鹤这么嘀咕,她接话道:“我那再从表兄,是他那一脉的独子,而且他们黄家有茶叶生意,让他舍弃茶叶生意而转为入赘是不太可能的。”
“那他为何说已经定下了一门亲事,这就能否认他与方莺私相授受吗?”
“私相授受除了名声不好听倒也没什么,可就坏在这方莺珠胎暗结。若方家要追究,黄禹要么入赘,要么被方家告他诱拐良家妇女,而有牢狱之灾。所以,他只能以已有未婚妻为由杜绝了方家让他入赘的想法,同时劝方莺落了那胎儿。”
张鹤突然抓住夏纪娘的手,严肃道:“你不能嫁给他!”
“婚姻大事由不得我做主。”夏纪娘却道。
“可你明知他是一个人渣,你爹娘知道的话定然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人渣——是何意?”
“就是……人品很差、品格卑劣,让人唾骂的人。”
夏纪娘琢磨着她这是打哪儿来的词汇,嘴上却道:“即便我不嫁给他,可能下一个向我提亲的人也是他这样的。”
“那我向你提亲!”一股激情使张鹤这话冲口而出。
夏纪娘心神一震,她深深地看了张鹤一眼,脸上没有惊愕或是喜悦,而是淡淡地问:“你是在……同情我吗?”
张鹤已经从那股激情中冷却了下来,可她却从未后悔自己说那话。她沉淀情绪片刻,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你这么优秀、完美的一个女子,却要嫁给一个浪荡子,那太不值当了。你的一生,不该跟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份爱、同一个夫婿。”
“该不该,不是由我决定的。”夏纪娘诧异于张鹤对终身大事上的追求完美,也有感于她敢于将这样容易被人定义为“善妒”的言语表达出来。
张鹤注视着她,神情认真:“你嫁给我,当你认为你找到了可以让你决定的人后,我会向他说明原委。”
张鹤这话极具份量,她若想让夏纪娘能毫无负担地再嫁,只有戳破自己的身份这一条办法。而这会为她自己带来什么,她就不在乎吗?
夏纪娘忽然觉得张鹤不仅不柔弱,反而比任何女子还要勇敢和坚强。反观自己,却从不会向爹娘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连反对成亲的勇气都没有。
“好啊。”
好啊……
好啊……
一整日张鹤的脑袋都在回荡着夏纪娘的话,浮现着她的笑容,她的身姿。
如若不是她始终认为夏纪娘只是因为不想嫁给黄禹这样的败类才答应的,她恐怕会高兴到手舞足蹈了。
“那我去向令尊提亲!”张鹤当时激动地说。
夏纪娘却摇了摇头,道:“你就不问一下令堂?”
张鹤一下子愣住了,须臾她才想起这可不像现代婚姻自主。虽然她与张雁分了家,而自己的生母地位低下,可她日后若想让张家的人认同夏纪娘,便只有请得嫡母的同意。
可万一张廷榆的正室柳氏不同意呢?
张鹤经过深思熟虑,决定两手准备,她先与柳氏提一提,若柳氏能答应最后,不答应,那她就自己去请媒婆说媒。反正到最后的结局或许是夏纪娘要离开,她这么做便对夏纪娘更为有利。
她道:“即便娘不同意,可我们的户帖并不在一处,我无需担忧请不到媒婆说媒。”
夏纪娘环顾四周,见周围并无什么人,才低声问道:“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纪娘请问。”
“你是小娘子?”
张鹤的脚步猛地一停,她盯着夏纪娘,好一会儿才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夏纪娘笑了笑:“可总要听你承认,才能安心。”
张鹤嘟了嘟嘴,心道夏纪娘是想确认自己日后能真的脱身而去。她心中无限感伤,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道:“是。”
夏纪娘不知她为何沉默,道:“这是有什么隐情吗?”
张鹤摇头:“我并不知道,小娘虽生我,却从没告诉过我为何要这么做,我甚至记不清小娘的模样。”
夏纪娘沉吟了片刻,又问:“那张家就没有你亲近之人了?”
“鹿儿啊!”
“除了鹿儿!”
张鹤才在张家呆了一个多月,哪里记得住跟哪个人比较亲近?她的脑海中将所有能记住的张家的人都过滤一遍,张秉张珲那兄弟俩就算了,唯一有印象的大抵也只有在分家时,在场的众多族中长辈了。
“我有一个叔父,分家的时候替我说过好话。”张鹤猛然记起这么一个长辈来。
夏纪娘十分佩服张鹤回想族人都要想这么久,她对张家的感情还真是寡淡。
“那你可以先去找他,他或许能帮你。”夏纪娘道。
张鹤并不知柳氏对她的态度,倒不如让她先找亲近的族人,再由族人帮她向柳氏提及这事,那即便柳氏不愿意,可也会看在那说话的人的份上答应下来的。
张鹤想通之后,毫不吝啬对夏纪娘的夸奖:“纪娘你可真聪明!”
夏纪娘瞧她那呆傻样儿便觉得好笑,道:“那你不该叫驴儿。”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