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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东平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蛋,他当即就指出报社总编在公报私仇,在利用职权打压他迫害他!
气得报社总编拍案怒起,人都是有脾气的,尤其是当自己的权威和尊严受到挑战的时候,报社总编指着梁东平的鼻子说,我就是打压你,我就迫害你,你想干就干,不想干,现在就给我从报社走人,你不是喜欢说真话吗?你不是喜欢向上级领导反映吗?我给你机会反映,你倒是去啊!
梁东平当即就把记者证扔在了总编办公桌上,士可杀不可辱,我梁东平是个文人,我有气节,我不干了还不成吗?他昂首阔步的走出了平海报社,可走出去之后,他心里突然感到空空的,他喜欢记者这份职业,认为这一职业可以说真话,可以将社会上的阴暗面展露出来,让更多的人知道,可他的热情他的正义感却在现实面前处处碰壁,他不认为自己在记者招待会上提出江城教育局的问题有什么不对,而且宋省长当着这么多记者,当着全省八千多万双眼睛做出了承诺,可记者招待会刚刚结束,报社就做出了反应,这反应并非是给自己公平,而是更大力度的打击报复。
一个人想不开的时候很容易做出过激的反应,梁东平也不例外,他失魂落魄的走上了大街,险些被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给撞到,司机从车窗中探出身子骂道:“不想活了?找死啊?”
梁东平被骂了一顿,仿佛被人提醒了,他心想,大不了不就是死吗?假如我的死能够唤醒社会上的良知,能够唤醒人们心中的正义感,我的死也就有了意义,他开始琢磨怎么去死,梁东平这种人颇有点书呆子的味道,他一旦认准了的事情,就会不顾一切的去做,他选择了绿洲饭店,饭店的楼并不高,也就是七层,可这里距离省委省政府很近,他要引起省领导的注意,梁东平产生这个念头之后,很快就付诸实施了。
梁东平在走入绿洲饭店的时候,张扬开车在后面跟着,他也窝了一肚子的火,他想找个机会,把梁东平弄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狠揍一顿,张扬刚刚把汽车在饭店停车场停好,就听到下面有人高叫着:“有人要跳楼!”
张扬愣了,抬起头向上望去,却见梁东平站在七楼上,展开双臂就像即将振翅飞翔的鸟儿,我靠,这狗日的还蛮会摆造型!
梁东平是想死,可他站在七楼上,忽然产生了一种可以完完全全把握自己命运的感觉,他很享受,对,是很享受,心中一点都不害怕。他觉着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英勇的斗士,他要向社会上的不公平进行挑战。
张扬虽然站在楼下,但是超强的目力仍然能够看清这厮的表情,他感觉到梁东平并不是想要自杀,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怎么会带着这么兴奋满足的表情,张扬转过身看了看斜对面的省委省政府大院,心中有些明白了,这混蛋玩意儿是故意选择这里造成影响的。
急促的警笛声响起,接到报案的警察们已经赶到了现场,比警察来得更多的是围观的老百姓,中国老百姓就是好奇,无论哪儿出事,出怎样的事,都会争先恐后的去围观,即使是最无趣的事情,里面的人围了上去,很快外面的人就围了过来,里面的想出来,外面的想进去,其结果是越围越多,更何况遇到了平时难得一见的跳楼事件,大家都想看到一个结果的时候,围观的队伍只能是越来越大。
张扬是最先围观的一批,所以他站在里面,看跳楼和看别的热闹不同,只要你在现场,基本上都能看清主角的一举一动,大家都选择仰视。
警察在现场拉起警戒线,谈判专家开始拿着话筒喊话。
张扬看着楼顶的梁东平,这厮现在的心理张扬并不清楚,不过他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梁东平没有恐高症,他站在天台的边缘舒展双臂,知道的明白他要跳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瑜伽呢。
“这位同志,你可不可以下来说话?”谈判专家尽量用温和的口气道。
梁东平大声道:“你什么意思?是想让我跳下去吗?”
谈判专家很紧张:“你不要激动,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任何事情都可以协商解决!”
梁东平摇了摇头,他放下双手,沿着四十公分左右的防护栏边缘慢慢的走,就像闲庭信步,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爬墙头的情景,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自己的本领一点都没有生疏,他感到很骄傲,有这么多人关注着自己,有这么多双眼睛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才是绝对的主角。
下面已经有人不敢再看,闭上了眼睛,因为上面的人随时都可能跳下来。
消防车也已经赶到,现场成立了紧急营救小组,商量着营救的方案。
梁东平将通往天台的铁门从外面插上了,他听到破门的声音,大叫道:“谁敢上来,我就跳下去!”
张扬忽然想起自己当初营救秦清的情景,当时黎皓辉挟持秦清,自己沿着下水管道爬上去营救秦清,难道今天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一出营救梁东平的大戏?虽说梁东平并不该死,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张大官人并不想给梁东平出力,也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本领,让整个平海都知道自己飞檐走壁的本事。
梁东平的目的之一就是引起省领导的注意,他的目的达到了。
省委书记顾允知在透过落地窗远眺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发生在绿洲酒店的现场情况,当他搞清现场有人在跳楼,不禁皱了皱眉头,真是胡闹,跳楼都跑到省委省政府对面了。
省委办公室主任夏伯达这时候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他原本是想向顾允知通报这件事的,可看到站在窗前观望状况的顾允知,心中明白应该没有汇报的必要了,顾书记所处的位置很好,看到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
夏伯达来到顾允知身边,向窗外望去,小声道:“要跳楼的就是昨天向宋省长提问的那个记者梁东平,平海日报社的!”
顾允知哦了一声,目光仍然望着外面。
夏伯达道:“他说自己遭到了不公平待遇,说有人迫害他,我怀疑这个人的精神有些问题。”
顾允知摇了摇头,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无论他精神有没有问题,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总不能就这么没了。”
夏伯达跟着叹了口气。
顾允知忽然又道:“昨天省政府记者招待会上提问的就是他?”
“是他!”
“他挺会挑地方啊!”
宋怀明也听说了这件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梁东平选择绿洲酒店跳楼是抱有目的的,他是要制造影响,把影响扩大化,宋怀明不否认梁东平的正直,可是这种人他并不欣赏,为了坚持自己所谓的信念,有些不择手段,不分场合,在社会上造成了很坏的影响,而且根据现场反馈,梁东平居然提出要和他见面,宋怀明有些愤怒了,任何事都要有一定的规则,梁东平无疑属于不守规则的那一类人,在目的没有达到预期,他就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引起社会的关注,这样的行径很幼稚,也很自私。
宋怀明不会去见他,这并非是因为他缺乏同情心,而是原则问题,他不可以开这个先例,假如破了例,那么他以后也不要干什么省长了,单单是每天发生在平海的跳楼事件就让会让他接应不暇。
梁东平在楼顶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烈日当头,很快就感到口干舌燥,这种滋味并不好受,他觉得有些累了,在护栏上坐了下来,两条腿悬空耷拉在大楼外面,用尽全力大喊道:“我要见省长,我要见相关领导,我要反映情况!”
现场警察很多,可是一时半会还没有拿出具体的营救方案,因为这里距离省委省政府太近,必须保证万无一失。梁东平很狡猾,往往是缓冲气垫刚刚铺好,他这边又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弄得警察们不得不将气垫随之移动。
现场有不少人已经看的不耐烦了,有几名小青年指着楼上的梁东平骂道:“你他妈磨磨唧唧干什么?你倒是跳啊!我们看得脖子都酸了,你跳啊!”
马上有警察过来威严十足的喝止他们。
张扬从警察队伍中看到了一个熟人,刚刚调到广盛分局没多久的张德放,张德放也看到了围观人群中的张扬,向他点了点头,走了过来:“你认识?”
张扬低声道:“平海日报的记者,跟我过不去的那个!”
张德放笑了起来,可马上想起这是公共场合,害怕影响到自身形象,低声道:“有没有办法?”
张扬不屑笑道:“你难道看不出,他根本就不敢跳,目的就是制造影响,围观的人越多他就越来劲,这样,你把围观人群全都疏散,没人看了,他也就没劲了。”
张德放想想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他也看出梁东平跳楼的表演性质有些强,可这件事毕竟发生在省委省政府对面,处理起来十分的棘手,万一出了任何差错,肯定会造成恶劣的影响,他刚刚才到广盛分局,可不想上来就弄得灰头土脸。
制订了初步方案之后,张德放就让警察开始疏导现场群众,人总有失去耐性的时候,在浪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感情之后,很多围观群众都失去了耐性,在警察的劝说下开始撤离,不过仍然有不少的群众逗留在那里不愿离去,张德放想了个损招儿,让警员告知大家,现场可能有危险品。
前几个月省委大院门口的茶馆爆炸案多数人都没有忘却,一传十十传百,马上就领会成现场有炸弹,当这一消息传播开来,很快现场就撤了个一干二净。
张扬也返回了停车场自己的车上,他才不信梁东平真有胆子跳下来。
天公作美,张扬刚刚回到吉普车内不久,一场暴雨就从天而降,望着乌沉沉的天空中一道道金蛇狂舞的闪电,听着闷雷一个又一个的在头顶炸响,梁东平开始感到害怕了,他原本潇洒的张开双臂,以为自己是维护正义和黑暗势力抗争的天使,可暴雨将他狂热的头脑很快就浇得冷静了下来,跳?还是不跳?因为警察的疏导,和这场突然而至的暴雨,现场围观群众都已经散了个干干净净,梁东平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刚才不在围观群众最多的时候,果断的做出惊天一跳,现在跳下去会有多少人知道?搞不好人家会说他雨天地滑,不慎坠楼,他不怕死,可死有轻如鸿毛,有重如泰山,他这么死了,岂不是窝囊。
又是一个闷雷炸响在梁东平的头顶,他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正义天使,他是一只落汤鸡,一只被人家等着看笑话的落汤鸡。
在梁东平犹豫的时候,下面的缓冲气垫已经再度铺好,从另一侧爬上楼顶的四名特警向他飞速靠近。
虽然有暴雨的掩护,梁东平还是敏锐的发现了他们,他大声叫道:“不要过来,不然我跳下去!”他哆哆嗦嗦站起身来,望着下面模糊的世界,忽然失去了跳出去的勇气,他捂着面孔从内心中爆发出两声痛苦的嚎叫,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从他的手指缝中流淌出来。
一名特警悄然靠近他的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身体将他从防护栏上拽了下来,然后两名特警冲了上去,将他死死压在身下。
梁东平宛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道:“我……没想自杀……”
张德放穿着雨衣来到张扬的吉普车前,敲了敲他的车窗,张扬落下车窗。张德放笑道:“抓住了,妈的,这会儿说不想自杀了!”
张扬不屑的笑了起来:“早知道他没有跳楼的胆子!这种情况怎么处理啊?”
张德放道:“扰乱社会治安罪,少不得拘留他几天,因为他一个人耗费了我们这么大的警力物力,可不能这么轻易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