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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妃莫名的凑上前来,“国主……”,凤歧山咬牙道,“付一笑可能有孕了”
又是一场恶雨,一笑站在檐下,眼中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厌倦和悲哀。
难道宫廷都是这样的么?这样的明争暗斗,甚至没有是非黑白……可是姑余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就算查出凶手他也回不来了。
整件事情,出自庄妃娘家父兄的主使,其中却有凤歧山的支持,或许说支持会太严重,但是,没有他的默许,那些人是怎样进入戒备森严的树林里的?!
凤随歌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吧。
还能如从前一般的海誓山盟吗?
生为仇敌,爱却在其中滋生,到底是谁背叛了谁?难道会为了贪求欢愉,违背国家和至亲,投向心上人的怀抱?
真是,身不由己啊。
“少妃”,一个侍女远远的停在廊下,柔声唤道,“皇子吩咐膳房蒸的雪蛤已经好了,少妃现在用吗?”“雪蛤?”,一笑皱皱眉,“我不吃这些东西,留着给皇子”
那个侍女却没有退走,反而露出古怪的神情,上前两步,“少妃的口味果然没变……”,一笑瞟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我不知道下人也有那么多话的”,侍女没有被她的冷漠阻住,继续说道,“老夫人的忌辰快到了,少妃准备如何安排祭典?”
一笑敏锐的回头看了她片刻,抑住心底的澎湃,回给她一个冷冷的笑容,“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从哪里问得我娘亲的忌辰的”
侍女没有回答,仍然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奴婢已经在挑选素白的衣料,准备交给精织匠人,替少妃做一件祭扫时的礼服,老夫人在天之灵看到少妃穿她喜爱的颜色,必然十分欢喜……”,“你到底是谁”,一笑的心几乎跳出喉咙,知道这些的,只有……
“奴婢是府里的下女”,侍女微笑,“只是方才有人托我来转告少妃,虽然少妃不喜欢青菜,但不能一点也不吃……”,“他在哪!”一笑几乎是喊出来的。
又是一个梦,梦里他含着微笑慢慢走近,却在她伸出双臂准备迎接他的时候与她错身而过,而她身后不远处,飘然立着一抹火红。
动不了,她只能看着她的丈夫,在她的面前,拥抱了另一个女人。
两个身影激烈的纠缠在一起,衣衫摩擦的希希簌簌声,嘤咛的浅笑,娇嗔的依呀,偶尔间歇着犹如陶片轻碰般的齿贝碰撞声,还有自唇间辗转泄露的微妙的啪嗒声,夹杂在断断续续的喘息里。
一笑一笑一笑……是他在轻声呢喃,撞进她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既火热,又凄楚,既粗野狂暴,又哀恸欲绝。
空气中飘来令人恐惧的花香,她想喊,但是发不出声音,想哭,却又没有泪水,终于在狂乱的挣扎中脱出梦境,猛地睁开眼,一骨碌坐了起来。
冷汗淋漓。
良久,凤戏阳一声轻叹,缓缓倒回枕席间。
日日看着他怀着一颗冷漠的心,在两人之间挖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这种感觉像是有毒的酒,入口温暖醇厚,却带着金属般锐利的锋芒,自喉管一咽而下,火辣辣的疼到心里。
原以为能每天看见他就很高兴了,能时常跟在他的身边就满足了,可是最终却发现,根本没有办法骗过自己。
记得一个宫妃说过,怨恨会让人变得丑陋,但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不去怨恨。
想甩开,但又放不下,想得到,却无法拥有,正因为爱得自私,所以无法容忍,容忍不了自己被忽略,容忍不了他心里的另一个人。
真像太后所说的那样,是冤孽啊。
左右无事,明日,再去与太后谈谈吧。
在戏阳眼里,太后是一个仁慈而又善良的女人,一举一动中无不显出无比的尊贵,也正是这个尊贵的女人,竟会抛下太后之尊给戏阳说笑解闷,给成日郁郁的她添了不少欢乐。
几日下来,两人的相处甚是融洽,戏阳几乎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母妃,太后对她也越发的疼爱。
太后会常常慈爱的抚着她的长发叹息道,“唉,早知道生个儿子心里只有国事,当初还不如生个戏阳这样乖巧的女儿承欢膝下……”,每逢此时,戏阳也会含笑娇嗔道,“圣帝专注国事,也是锦绣之福呢,再说,戏阳不就和您的女儿一样吗?”
这日,太后拉着戏阳要去花园赏看新培的藩国贡花,戏阳当即便开心的应下了。
走着走着,隐约中听到嘿然相搏的声音,戏阳迷惑的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太后象是看出她的疑惑,微笑道,“一定是帝君,他呀,最喜欢在花园中练功了,戏阳,陪着哀家过去看看吧”,戏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与上次的华服不同,此次圣帝只穿了件白色的练功服,衣襟稍稍敞开,露出了强壮的胸膛,一招一式却刚劲有力,过不多时,陪练的几名宫卫便被他打的狼狈后退。
“简直不堪一击”,圣帝忽然收招,冷冷的喝斥道,“回去加紧练习,若下次还是这样,寡人便下旨撤了你们的品级”,宫卫诺诺的答应声中,他转头接过宫侍奉上的干净汗巾,这才发现了立在一旁的两个女人。
“母后怎么到这里来了?镇南王妃也在”,圣帝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与夏静石相似的体貌混着着男性的刚健气息与君临天下的气势使戏阳莫名的红了脸,“几日不见,母后气色好很多呢”
“帝君好几日未到慈阳殿来了,现在见了面也只会说些好听的”,太后说着,轻轻的把戏阳拉到身边,“也幸亏戏阳天天进来陪着哀家,才不至于太气闷”,圣帝闻言轻笑道,“如此说来,真是多谢戏阳公主了”
他竟然称她为公主,而不叫她做王妃。
惊愕之中,戏阳抬起了双眸向他看去,他的唇正微微向上扬起,勾出一抹温柔,印象里的夏静石也有这样的笑容,虽然从没有这样的对她笑过。
心中隐隐撞了一下,下一刻却猛醒过来,顿时手脚发冷,额上也沁出汗来,直觉的想退开,却被太后的手牢牢挽住,恍惚的听到太后柔声说道,“帝君若没有急事处理,便陪着戏阳四处走动一下吧,哀家岁数大了,走不了长路”,说着,便不容拒绝的将她朝前一推,转身离开了。
周围的人也识趣的退走,园中只剩凤戏阳与圣帝两人,沉默了许久,待所有人都走远,圣帝忽然笑谑的问道,“你方才脸红什么,夏静石冷落了你,你便将心思动到寡人身上来了么”
戏阳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中,流出血来,她努力的深深呼吸,心中默默的念着,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
她僵硬的挺着背,努力维持着脖颈与肩优美的弧度,勇敢的抬起头来轻轻的说,“戏阳不明白,帝君是那么的高贵威严,可是,为什么会有一颗丑陋阴暗的心呢?”,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只为惩得一时的口舌之快,却忘了考虑会不会给夏静石带来什么麻烦……
不敢看圣帝的表情,戏阳抑住心底油然而生的慌乱对他欠了欠身,“帝君若没有别的事,戏阳便告辞了”,说完,她转身飞也似的逃离了花园。
马车缓缓的驶出宫门,凤戏阳无力的闭着眼睛,心中盘算着应该怎样与夏静石解释今日之事。
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她的沉思,行进的马车也突然静止了下来,“怎么了?”掀起车帘,凤戏阳诧异的话语在看清来人时骤然逝去。
他来做什么?难道他还嫌羞辱她羞辱的不够吗?还是他改变了主意,要追究她冒犯之罪?
戏阳缓缓的走出马车,忐忑的仰头看他。
忽然,在旁人的惊呼声中,圣帝俯身将她攫上了马鞍,一手楼着她的腰,“啪”地甩了个响鞭,带着她疾驰而去。
马跑得很快,风在戏阳脸颊边呼呼吹过,拖着长长流苏的耳铛猛烈拍打着她的侧颈,戏阳只得紧紧搂住的强壮的马颈,将脸埋在浓密的马鬃里,脚踝在马蹬的磨擦下生生地疼,大腿和臀部都仿佛在颠簸中被一一肢解,心跳更是快得无以复加。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马才渐渐的停了下来,戏阳推开圣帝搀扶的手,挣扎着从马上跳下,惊惶的远远退开。
“怎么,怕了?”圣帝微笑的从马背上跳下来,“方才面斥寡人的勇气到哪里去了?”戏阳低头整理着散乱的衣襟,渐渐镇静下来,昂首道,“若帝君能就先前辱及戏阳的言辞向戏阳道歉,戏阳也愿为方才的冲撞之辞向帝君陪罪。”
“公主认为是侮辱?”圣帝微笑的向她踏出一步,“寡人却不这么认为”,戏阳直觉的朝后退了几步,抗声道,“戏阳已是镇南王的王妃,不再是夙砂的公主”
“寡人宁愿你还是夙砂的公主”,圣帝微微一停,冲她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戏阳,他那样的对你,你却这样的死心塌地,值得么?”
本以为要与几名隐卫纠缠上一段时间才能脱身,谁知那个侍女带着一笑在皇子府中左穿右穿,竟然顺顺利利的来到了后门。
“付都尉,这边走”,侍女轻巧的将门闩抽掉,“外面有马车等着”,一笑匆匆随着她登上一架马车,急急追问道,“殿下真的亲自来了,他不是要带着戏阳公主去帝都面见圣帝吗?”
侍女嫣然一笑,“付都尉难道还不明白殿下的心意吗?殿下折返夙砂已经有些时日了,但皇子府内外盘查得太紧,所以才拖延了那么多时日”
闻言一笑心中不知是喜是悲,良久,她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也罢,总要当面和他说清楚的”
马车停在座落于夙砂城闹市的一座客栈前,一笑疑惑的揭起车帘向外看了一眼,不等她发问,侍女浅笑着替她打起帘子,“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付都尉,请吧”
跟在侍女身后走上三楼,一路断续碰到三群人,一笑不得不再一次佩服夏静石缜密心思,三楼都是布置得颇为奢华的天字号房,连附带的仆人房都比地字号客房豪华许多,入住也都是些巨商富贾,进进出出前呼后拥,颇引人瞩目——这样一来,有谁会怀疑总是高调出入的住客,竟是去而复返的镇南王夏静石呢?
门敲了三遍,却无人应声,侍女正要推门,转角间传来店伙计的招呼声,“那位太太,石老爷方才出门去了”,一笑愣了一愣,侍女已经扬声问道,“你看清楚了没有啊”
瘦削的店伙计一路小跑来到了跟前,眼在一笑身上的华贵衣饰上打了个转,连忙陪笑道,“石老爷是真的出去了,方才老爷说有贵客要来,让小的去置些时鲜水果,小人看市上香蕉不错,便买了一些回来,但老爷说客人不吃香蕉,于是……”
听到这里,一笑微微的笑起来,“行了,我知道了,你做事吧”,伙计连忙陪着笑容上前将门打开,“夫人请进,石老爷应该马上回来了——”
直到进入室内,当侍女掩上房门的时候,还能听到店伙计在门外的自言自语声,“果然是我笨了,这样的贵女,怎么会和咱们吃的一样呢”
侍女掩口笑道,“付都尉的贵气,恐怕连王妃都及不上呢……”,“休得胡言”,一笑皱眉轻斥,侍女顿时委屈的扁了扁嘴,不敢再说。
坐定在房间里,一笑反而平静了下来,这些年的所有,都像走马灯一样在她心底历历而过,正因为经历了爱人与被爱,也学会了爱,她才明白了什么是自己需要的,终也找到了最适合自己,能够相处一辈子的人。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宁叔从前说过的那句话,要快乐,就要学会放弃。
失去了,莫去寻,丢下了,莫去捡,握在手中的,才是珍宝。
正在凝思,侍女上前收拾起桌上的残茶,向一笑礼道,“殿下就快回来了,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