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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岭不耐烦的说:“还有别的病人在等我,今天把手术做完还是再预约,两位请便。”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等等,医生——”
闻岭听见了,但脚步一下也没停。
“医生、医生,对不起!”是女人先道歉的。
闻岭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中年女人,然后又盯住了男人的眼睛,“我接受。主治医生呢?”
中年男人极度不情愿的向女医生道了个歉。
纠纷算是了结了。
因为这个事情闻岭到家时都比平时晚了很多,他前脚刚把自己收拾好,准备处理一下脸上的红痕,门铃响了。
闻岭知道是卢惊鸿,可是他没有走过去开门,他对上镜子里自己的脸,迟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想让卢惊鸿知道这件事情,鬼使神差,他进了书房打算拆开一包医用口罩。
门铃在此刻又长长的响了一声,这一声让闻岭停下了手里的蠢事。在家戴口罩,可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微垂着头去开了门。伤在右半边下巴上,闻岭就拿左边脸对着卢惊鸿,尽量神色自然的对他说:“我很饿了,你快做饭。”
“好。”卢惊鸿偏头注视着他,从进门起他就发现闻岭一直低着头,心情不好,又或是不想让他看见什么的样子,和他说话的时候也是迅速就把头转开了。
闻岭径直就想朝卧室里面走,可是却被卢惊鸿拉住了一只手。卢惊鸿都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手上一用力就把闻岭拉到自己面前来,他一眼就看到了闻岭右边下巴上刺目的几道红痕,那是明显的手指印。
卢惊鸿握着闻岭的下巴不敢使力,紧皱着眉头问他:“这是怎么弄的?”
闻岭抓住了卢惊鸿的手腕想让他松开,不过他也没用力,他先简单的把今天诊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然后看卢惊鸿脸色不好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对医生来说是常事,没什么”。
卢惊鸿没有认同闻岭最后说的那句“没什么”,他觉得有什么。他让闻岭坐在沙发上,自己去给他拿药膏了。
整个涂药的过程卢惊鸿都一言不发,只手上的动作是一如既往的温柔,闻岭看见他的表情就觉得莫名的心虚,他觉得卢惊鸿可能是生气了,虽然他想不通卢惊鸿在生什么气,可他还是试探的问:“你是在生气吗?”
第十九章
闻岭问他是不是在生气,卢惊鸿沉默了片刻说:“没生气,就是不太好受。”
“嗯?”闻岭没懂。
卢惊鸿把那一管药膏的盖子盖好放着,他靠近闻岭的脸看他的伤,然后又近距离对上他两只黑色的眼睛,慢慢的说:“我就是觉得我好像也没什么用,你有事了我最晚才知道,我想给你遮风挡雨的,但是我连你那儿今天有没有刮风下雨都不清楚。”
嘭。
闻岭感受到卢惊鸿用了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对着他眼睛里来了一下,他有点撑不住眼皮了。
震得。
他可能是被这一下捣得舌头一时转不过来弯儿,他竟然突兀的说了一句话,“徐珂我也没告诉,你不是最晚知道的。”
说完他就立马后悔了,后悔得恨不得把舌头给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哪收的回来,卢惊鸿一耳朵听得很全。
卢惊鸿笑了,两边唇角都掀起来,笑的很开心,他搂过闻岭的腰,在他鼻头上吻了一口,嗓音似钻入瓮里的和风,一道一道溜进闻岭的耳朵缝里,“阿岭,医生是一份有风险的职业,但我也知道你喜欢做医生,在我来不及为你遮风挡雨的时候,你要保护好自己,我会努力变得很厉害,让你可以安安心心的。”
这应该是闻岭活了这么多年听过的最大的大话,然而他并没有任何想要嘲笑的念头,微厘微毫也没有冒出来,即使这个目标听上去不那么切合实际,也不影响其中的含金量。
说实话,他是不太能理解卢惊鸿对他有什么情真意切的感情,因为他就从来没有对别人产生过,只不过时至今日这份无形的感情突然就变得稍微有形起来,还可以称得上是有了重量,让他觉得有点沉,可也有点稳。
他没想太多,仰起头和卢惊鸿接了一个很短又很浓的吻。
感觉还不错。
很多东西,可能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那么回事儿,认真说起来和“运道”也不是没有关系。
卢惊鸿没有想到他两个礼拜前去参加的那场聚会,会成为他绘画的职业生涯里至关重要的一个台阶。聚会上他认识的一个朋友把他的作品推荐给了别的画手,辗转最后,他更新的那个条漫作品被圈里知名度非常高的一位作者转发了,点赞了他的微博,“明灯暗幕”这个名字瞬间就红了起来。
明灯暗幕这个微博号的粉丝数不断上涨,每分钟的评论数量也在不断增加,卢惊鸿算是体会到一夜爆红什么感觉了,他既惊喜也愉快,而其中最深的感触是他终于对得起这么多年的付出了,在一条路上坚持了数不清的日夜,终于不是虚妄,不是白费。
他最最最高兴的是那些留言里表露的同一个意思:你画的好看,我喜欢。抛开所有物质层面的东西,创作最开始的动力也不就是希望得到别人的一句,我喜欢。
你喜欢我创作出来的世界,说我喜极而泣也不夸张。
他发了一条简短的微博,配图是一个鞠躬的小人,内容只有四个字,谢谢喜欢。
很多卢惊鸿圈里的朋友都来留下了一两句恭贺的话,一个两个都开玩笑说来蹭热度、抱大腿,其中也有祝声,连正失恋的赵青远都赶着时机私聊他说了一声:等我回来请吃饭。
卢惊鸿问他不在S市了吗,赵青远说请了假出国,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卢惊鸿: 年底之前回来吗?
赵青远很耿直:回来,祝声的订婚宴办完我就买回来的机票。
卢惊鸿问:要我给你捎一份礼物一起送过去吗?
赵青远过了一会儿才回复:礼物我准备了……现在当成订婚礼送也可以,我寄你家去。祝声要是问到我了你随便给我找个理由。
卢惊鸿没再问其他的:那年底再聚。
之后陆续有各个平台找到卢惊鸿,有想和他合作的,有想买他的版权的,有邀请他签约的,这些都可以慢慢考虑,他不想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卢惊鸿特意约闻岭去临江一家新开的餐厅吃晚餐,这个地方他们没有一起来过。闻岭知道卢惊鸿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卢惊鸿还没开口说,他就没有主动问。点完了菜他们相互对坐,卢惊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闻岭,他的脸上挂着放不下来的笑容,眼睛里面也有闪闪烁烁的期待。
卢惊鸿这幅样子闻岭是很少见的,以往他整个人给闻岭的感觉总是像平稳的河流,不紧不慢的淌过河道,就这么流啊流的没有波澜,但现在的他是不一样的,他的愉悦之情溢于言表,眼角眉梢都有一点飞扬的弧度,说话的语音也很松快。
“应该的。”
闻岭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向上翘的嘴角,他又说:“你画的那个故事很好看,虽然都是生活里琐碎的事情,可是在每一个小人物里面,人生百态更加活灵活现了。”
他觉得卢惊鸿仿佛在求表扬,那他也不吝啬说两句好听的话。这是他真正意义上来说第三次评价卢惊鸿的作品,只不过和前两次相比,这次他完完全全是真心的,不掺一点假,也不为什么目的强说违心话。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目的——
希望让卢惊鸿听了开心舒服。
而卢惊鸿也正正是这个反应,闻岭的这一句评价就是他心头的一眼泉,他对创作的热情肯定也有退却的时候,潮涨潮退,可他不会滞留在滩涂上,因为他的这一眼泉水不会让他干涸,他会抓得很牢。
餐厅不远的地方有一家电影院,卢惊鸿提议说去看电影,闻岭点头说好,他想到自己上一次去电影院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两个人最后一起选了一部正在热映的科幻片,两手空空的进了影厅。这个场次的人挺多,他们坐在稍后排的位置,视野还可以。不像很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情侣,他们两个全程没有暧昧的动作,都专心的投入在影片中,中间有几句话的交流也是和电影剧情相关,说完了又认真看去了。
可其实在影片一小时十二分的时候,卢惊鸿向右转头,无声的盯着闻岭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又转回来,所以之后在他们讨论剧情的时候卢惊鸿有点慌张,怕说不出来,不过闻岭不知道。
当然有小动作的也不止他一个人,在影片一小时二十六分的时候,闻岭向左转头,静默的凝视着卢惊鸿的侧脸足足有半分多钟,所以之后在他们讨论剧情的时候闻岭也有点慌张,不过卢惊鸿不知道。
看电影,好像做不到没有任何一刻的分神,特别是身边坐着一个什么人。
第二十章
出了电影院,他们沿着江边并排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突然在江的对岸燃起了一簇又一簇的烟火,然后传来了一个呐喊的男声,也许是在表白,也许是在示爱。亮眼的火色烟花嘭的一声绽放,继而下坠,淅淅沥沥的融化进黢黑的夜空里。
卢惊鸿的脚步停了下来,脸上表情带着点怀念,“这个场景挺熟悉的。”
闻岭听见他的话愣住了,见卢惊鸿偏头对他笑才猛然惊觉他的意思。
就在一两个月之前,他刚刚和卢惊鸿交往的时候,有天晚上他约卢惊鸿出门,也在江边给他放了一场烟花,烟花品种比这个还要多,场面也更盛大。那些烟花都是他让徐珂替他搜罗来的,而放烟花也只不过是他在和一众情人交往期间惯用的浪漫手段,放完烟花再深情的说个一两句情话,对方一定会有好一番感动。
要不是卢惊鸿忽然提到,闻岭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卢惊鸿走在闻岭前面,他回身说:“我记得那天是在一个公园对面,走着走你就不动了,停下来叫我抬头,我刚抬起头烟花就噼里啪啦炸开了,不知道你哪儿买了那么多烟花,炸了得有好几分钟。虽然从小到大新年都会放烟花,不过那天晚上的烟花是其他所有都无法相比的。”
“你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衬衫,头发被夜风吹动,我转过脸看你的时候,你就站在漫天烟火的背景里和我说话。”
“阿岭,我还记得你和我说的话。”卢惊鸿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那一晚和这一晚最璀璨的花火,他笑着对上闻岭的脸,“你说,烟花放完就没了,但是我还在这儿。”
“谢谢你还在这儿。”
闻岭僵硬着一整张脸说不出半句话半个字,幸好他背着光,深沉的黑夜遮挡住了他不自然的表情与动作,把他那些支支吾吾的东西都投进阴影里了。
卢惊鸿动作温柔的触摸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牵住了他的手,掌心对着掌心。他感慨的说:“我不是在哄你,阿岭,如果我有了什么成就,那也一定有你的功劳,你改变了我不少。我这个人看上去乐观又温和,可其实心里有很多悲观的东西,这些东西自然而然就反映在我的画里面,直到和你一起之后我的很多想法才改变,甚至绘画的风格也有不同了。比如画日常条漫这样的小故事,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涉及这个的。”
他抓住闻岭的手亲了亲他的手背,含情的说:“现在这个我是新的我,颜色是你帮我填上去的,未来你也可以随心所欲的加上你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