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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像是耸人听闻的都市怪谈。
偏偏命案一桩接着一桩发生,破不了案,恐慌的情绪也就一天比一天更重——他绝望地拽着头发,甚至也觉得,这城市里怕是混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等等,”寇秋忽然想起来,“他之前好像在等什么人,一直在看时间!”
警察一怔,随后精神不禁振奋了些。
“说清楚点?”
寇秋把自己听到的内容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并建议对方查一查小年青的手机,恐怕会有所收获。警察把他的话都记录下来,最后放他走时却犹豫了下,委婉道:“要不你等等,我们找个人护送你回去吧?”
寇秋还没懂他意思,“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警察的眼神飞快往他身上一溜,说了实话:“嗨,不是,同志。主要是因为,你这长相就是最近出事出的最多的。。。。。。”
他望了眼笔录,又问:“你是美院的学生?”
寇秋点点头。
“那正好,”警察说,“我们这儿还有个美院新来的教授——你待会儿下午还得上课吧?让他把你一起送回去,哎,来了。”
他望着走廊尽头走来的人,随即客客气气喊了声:“卓老师。”
被称作老师的人其实年纪并不大,应当只有二十五六。年轻男人神色冷淡,雪白的衬衫扣的严严实实,一直系到了最上头一颗扣子,他的肤色是泛着冷调的白,整个儿人也像是用白玉雕出来的,跟尊在佛殿里受供奉的佛像似的,没有一点属于人的世俗气。
他站在阴影里,淡淡道:“王警官。”
“这是我们警局最近请来帮忙画肖像的老师,”警察说明情况后,对寇秋介绍,“虽然刚从国外回来,但是真的非常厉害,还在你们美院任职来着。之后说不定也是你的老师了。”
寇老干部非常尊师重道,立刻乖乖地跟着喊:“卓老师。”
“嗯。”年轻男人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便重新转回头,“跟我走。”
他走在前头,寇秋跟在他后面,向停车场走过去。
系统瞧着男人的袖口,有点难以置信,【他不热么?】
这可是夏天,炽夏!
可奇异的是,男人身上却连一点汗迹都没有,衬衫清清爽爽,干净的半点污渍都看不到。寇秋跟着走到车旁,这才意识到,男人开的也是辆白车,从车头到车尾都闪闪发亮,像是刚从洗车店里提出来的。
他打开车门,顿时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默。
车上全都严严实实套着透明的塑料袋,把整个儿车座囫囵罩住,连前头的播放器都给一块儿封住了。
这什么鬼?
洁癖??
男人看了他一眼,“还不上车?”
“哦,哦!”寇秋立刻弯下腰,钻进了车里。他犹豫了下,稍稍有点出汗的手心尽量避开了车的一切区域,乖乖放在了腿上,随即眼观鼻鼻观心,认真地盯着前方。
整个儿人就是一个大写的乖巧。JPG。
但事实上,寇秋正在心中幽幽道:【阿崽,我觉得你不爱我了。】
系统:【。。。。。。???】
它强调:【这身体是党员。】
【没错,】寇老干部沉沉叹出一口气,哀怨道,【但他是艺术系。。。。。。】
哪个公务员系统会招艺术系!!!
系统:【。。。。。。】
感情您老还想当公务员?
可以的,o几把k的。这觉悟,它望尘莫及。
【你说,】为前程挂心的寇秋忧心忡忡地问,【我要是也留在这儿画肖像,他们会要我么?】
系统表示并不想和他说话,并朝他扔了一脸肖像画。
“孟皎。”忽然之间,寇秋听到这位老师叫了他的名字。
他忙挺直背,下意识道:“您说?”
年轻男人的眼睛黑的就像冲洗过的玻璃石,此刻在等红灯的空隙扭头望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那双长时间摸画笔的手漂亮的像拿刀刻出来的,在上头用指关节敲了敲。
“你不知道?”他看着寇秋的眼睛,问。
寇秋完全理不到任何头绪,坐的更直了,小声问:“知道什么啊。。。。。。”
男人又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平静地转开了目光。
寇秋:“喵喵喵?”
这到底什么状况?
“也是,”恰巧此时交通信号灯由红转绿,男人重新启动了车,淡淡道,“你没那个智商。”
寇老干部顿时一梗,说着说着为什么突然要人身攻击!
他可是党员,智商哪儿低了?!
男人开车的速度飞快,很快便到了美院门口。
“这个,”他白皙的手指间夹着张名片,扔给寇秋,简短道,“有问题,打电话。”
寇秋把名片接住了,仍然有点茫然。但想了想,他很快便理解了男人的意思,“好的。”
——这是让自己主动去问问题呢。
寇老干部唏嘘又感叹,非常能理解一个老师迫切希望学生去问问题的心。毕竟上一辈子,他也曾短暂地当过祖国的园丁。
于是这晚,寇秋便抱着自己费劲儿整出的一大串问题打通了这个号码,并把问题一个个抛过来:
“您觉得怎么在不同的明暗下更好地表现静物色彩?”
“学校里头挂着的那幅名叫《晨曦》的画,采取另一种画法来表现会不会更好?”
“我刚给您发了条短信,您看看我这线条打的怎么样——”
那头的男人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握紧了手机,声音冷了几度:“孟皎。”
寇秋乖巧地应:“哎,我在呢,您说。”
“等你真的发现了问题,”他说,“不是这方面的,再来找我。”
啪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留下寇秋举着手机,仍然有点缓不过神来。
“不是这方面的?”
他喃喃道。
“。。。。。。那是哪方面的?”
系统一声也不吭。
摸不着头脑的寇秋愣了会儿,随即才站起身,准备给自己做饭。他晃了晃酱油瓶子,骤然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只好重新摸出零钱包下楼去买。
电梯中遇到了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那老太太跟他住在同一层楼上,彼此打过不少照面,平时也有来往,便笑呵呵招呼道:“小孟,出来买东西啊。”
寇秋应了声,也笑眯眯问了好。
“哎,”老太太突然又说,“你昨天晚上头发不是换了个紫色吗?今天怎么又染回来了?还是这样清清爽爽的,好看。”
寇秋有点儿奇怪,笑着回应:“奶奶,您记错了吧,我昨天九点睡的,没出门啊。”
“怎么可能!”老人家虽然上年纪了,可眼睛一点儿也没花,神思也清醒的很,“就是你啊,我喊你,你就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就是衣服和头发都不一样了,可脸没变啊!我天天见你,还能不知道?”
她咳了声,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记性比她还差了,随即便从打开的电梯门里走了出去。寇秋握着手里的手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头皮有点发麻。
【。。。。。。阿崽,】他咽了口唾沫,【这个世界,没鬼吧?】
系统笃定地说:【没啊。】
【哦哦,那就好,】寇秋松了口气,也朝门外走去,【我真怕我的信仰崩塌了。。。。。。】
系统默不作声,心想,用不着鬼你的信仰也能崩塌。
买酱油时,寇秋接了个奇怪的电话。对方是个声音娇滴滴的女孩子,咯咯地笑着喊他:“小帅哥,今天继续出来玩啊~昨天出来玩的不爽吗?”
寇秋严肃地说:“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您恐怕打错电话了。”
他一下子按了挂断。
可过两分钟,这电话号码又拨了过来,那头的女孩也是一头雾水:“没打错啊,就是这个号码,你声音都没变呢。”
她顿了顿,像是有些不开心,声音里头也带上了点嘲讽:“你是不是找借口,不想出来了?——呵,睡过了就扔,男人。”
她挂了电话。
寇秋目瞪口呆。
收银小姐姐的眼神都变了,侧过身,小声地和另一个柜台的同事说:“现在的人,长的人模狗样的,谁知道里面揣的都是什么心?”
“就是就是,连责任都不敢担。。。。。。”
寇秋:“。。。。。。”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他一个好好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才不是拔吊无情的渣男!!!
寇老干部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他蔫蔫地提着酱油回了家,想了想,还是给女孩子又打了个电话,想再问问情况。可那边的电话始终占线,想来是一气之下把他这个吃干抹净就走人的渣男给拉黑了。
寇秋坐在床上摆弄着手机,按了又按,忽然神情变了变。
他慢慢坐直身,紧紧地盯着手机上的数据:【阿崽。】
系统:【嗯?】
【昨天我的确早早就睡了,对吧?】
系统:【对啊。】
寇秋的手指有点颤抖,缓缓地把手机屏幕抬得高了点。
【可是你看,这个数据——】
手机上绑定的运动软件赫然显示,昨日晚九点到凌晨三点,步行 跑步5。7公里,路线在与这儿隔了快二十里的市中心。
父子俩开始对着这数据发呆。寇老干部勉强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坚持道:【这一定有理由可以解释的。】
系统死鱼眼,【比如?】
【比如,】寇老干部飞快地找了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这手机坏了!】
他又查了什么,随即越发笃定,【你看,昨天我根本就没看《新闻联播》,它居然在晚上十点有《新闻联播》的播放记录?——坏了,肯定是坏了。】
系统深沉地叹了口气。
寇秋自己安抚自己,又抱着小被子背了好几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才去睡觉。系统仍旧清醒着,清楚地听见在寇秋睡着的那一瞬间,身旁摆着的手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看看这屋子里,”它以一种历经沧桑的老干部语气感叹,“有一大半都是外国品牌,我们的民族企业要怎么振兴?”
电视滴滴响了两声,响应道:“还好我是土生土长的民族品牌。”
空调以一种矜持又自豪的语气说:“我是国有企业出生的。”
诸电器顿时对这位红一代进行了齐刷刷的注目。
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也跟着插进话来,正儿八经地说:“到底要怎么更好地促进我国的民族企业发展,我觉得,这是一个越来越值得我们重视的问题。”
文化知识储备丰富的手机又发言了:“主要是,我们中有很多同志,仍旧缺乏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
放在电脑旁的日产耳机立刻表态:“我虽然是日本牌子,但是在祖国出生的,也算是个华侨。身为华侨,我一直为我们民族的优秀文化而自豪!!”
系统:“。。。。。。”
讲真,一个寇秋就够了,一群寇秋,那真的画风太美!
它默默地清醒着,听着家里的各种东西从民族企业如何崛起讨论到国有企业掌控的优越性,最后讨论到如何在社会公德和自我保护之中寻求到平衡。最后,这群老干部终于开完了会,在听完今天的《新闻联播》后心满意足地住了嘴。
系统咂咂嘴,也在这平静之中慢慢地睡过去。
它再醒来时,是寇秋又莫名其妙被自己的被子踹醒了。寇老干部站在床边上,睡眼朦胧地望着自己的被子,想了会儿,随即把它整个儿扔进洗衣机里,又抱了一床出来。
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