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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手上赫然便多了几道抓痕。
人比人能气死人,猫比猫,能气死铲屎的。真是非常令人绝望了。
【说起来,】他问道,【老大,你在特处部那边感觉还好吗?阮寻那个人,听说可不太好相处啊。】
应存脑中重新浮现出阮警官又小又白的一张脸和躲闪着不敢看他的眼神,轻轻笑了声。
【挺可爱的。】
老同事差点把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不受控制打了个哆嗦。
这是个什么口气?
【不过,】他缓缓输入,【他之前的那个搭档钟良。。。。。。和他感情,那是真的好啊。能接受老大你,也是不容易。】
阮寻和钟良一同搭档了七年。
人世中,其实没有几个七年。阮寻从初次踏入警校时,便与钟良是同窗,在日后一同进入特处部,更是能放心地将自己的整个后背都交出去。他们在特处部搭档了这七年,处理过大大小小不知多少起案件,最危急时,也曾背抵着背躲在后头,拖着受伤的胳膊咬着牙给枪上膛,拿刀尖挑出里头的子弹做应急处理——可即使是在那样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抛弃过彼此。
甚至连局中的领导,也知道他们是难得的默契搭档,一辈子的兄弟。兄弟这两个字,远比想象中的分量更重。
可钟良死了。
死在半月前发生的一起爆炸案里。来交易的毒贩发觉了他们的动作,将车上装置了自制的土炸弹,疯狂地带着车撞入了仓库,车撞上了墙壁一下子燃起了熊熊的火——钟良就在仓库中,他原本不该去出任务的,那一天本是他的休息日。
消息传出后,原本待在家中的阮寻去了现场,疯了一样地向火场里冲,想要从那烈火里头将自己的搭档拉出来。但火势太猛,爆炸还在持续,几个人抱着他的腰,好容易才将他拖开了。等到火情被控制下来时,里头的东西早已都化成了灰烬。
在那之后,阮寻整整一周没有开口说过话。
可等他再张开嘴时,了解他的人都明白,他的声音中浸透的到底是怎么一种狠意——像是要把一切都用尖锐的牙齿撕裂开来,好拿这些黑暗替自己的搭档祭奠的狠意。
他前行的身影孤傲又决绝,体贴他的情绪,直到半月后,应存才动了调令,被调动至特处部来。
【他还没放弃这个案子吧?】老同事唏嘘,【也是不容易。。。。。。】
应存没有出声,只是眼神更深地黯沉了下来。
“喵。。。。。。”
床上的猫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正拿圆乎乎的毛脑袋反复蹭他的手心,试图让他摸一摸。寇秋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可精了,他多摸几下,自己就可以多舔几下,这就叫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门儿清。
系统觉得他的痴汉等级又向上升了。
。。。。。。啧。
真是让系统没眼看。
这夜,寇秋就缩在应警官的床上睡的,拿尾巴将自己包着,靠在被褥里,睡得香甜。直到外头大亮的天光映进来,他方才慢腾腾地起身了,朝着脚下迷迷糊糊看了一眼。
奇了怪了。
这床怎么这么大?
系统不出声,就默默看着宿主犯蠢。
等着宿主在原地转了两圈,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了,【啊。】
他现在是猫。
是猫!
寇秋激灵灵一抖,瞧了眼身旁的人。好在应存这会儿盖着被子,身上的气息也被掩盖了大半,寇秋见着他仍旧盖着被子安稳阖着双目,忙费力又把他的被角向上捞了捞,把气味儿盖得更严实了点,这才将枕头拖过来,以枕头做底垫,拼命勾长着爪子,勉强才挂在了窗台边缘。
它像是荡秋千似的晃荡了半天,费劲儿地撑起整个圆滚滚的身子,跳到了窗子前。
插头被轻而易举用指甲拨弄出来,寇秋拿毛爪推开窗,又朝后头瞥了瞥。见应存仍没有转醒的迹象,便从打开的窗户处一跃而下,滚落到了草丛里。
系统一声令下,【跑!】
寇秋于是撒开丫子就跑,想了想,又重新掉转过头来,把他的衣服吭吭哧哧从信箱上够下来,拖着飞快地迈着短腿跑了。
系统崽子瞧他跑得迅速,不由得心想,咬完就跑,真刺激。
嘿嘿。
待应警官起身时,他床上的猫已经没了踪影。房中到处都看不到,应存瞥了眼大开的窗子,若有所思。
他进了办公室,对面的小搭档今日戴了个大大的白口罩,将一张本就小的脸遮去了一大半,只露出一双形状椭圆的眼,眼尾下垂,额发柔柔地散着,也不曾用发胶,看上去愈发无辜了。
一瞥见他进来,小搭档飞快地把头低了下去,同时屏住了呼吸,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真可爱。
应警官心都像是被猫爪子挠了几下,恨不能上去撸他毛。
“生病了?”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淡淡问。
阮警官被他突然一问,诧异地抬起眼来望着他。眼睛又圆又大,认真地凝视着面前人时,透出点摄人心魄的严肃正直来。
“我什么时候——”
寇秋的话忽然噎了下,随即煞有介事地低低咳嗽了几声,咳得整张脸上都泛起红。
“是,”他说,“我有点感冒,怕传染给应警官。”
他的手抚了抚自己的白口罩,又重新将头低了下去。
“阮哥早!”特处部的唯一的妹子白苗苗提着一袋子早餐进来了,又和应寻打了招呼,晃了晃自己手中满当当的塑料袋和纸袋子,“阮哥,应警官,吃过了吗?我买了阮哥最喜欢的鱼肉馅包子,还有咖啡。”
鱼肉馅。
寇秋的耳朵猛地动了动。
白苗苗将袋子放置在桌上,把包子递给寇秋,忍不住又道:“黑暗料理。”
她是真的不懂,怎么会有人对鱼肉包子爱的这么深沉。
寇秋一动不动,苦大仇深地对着桌上的包子咽口水。
像是受了这具身体本能的影响,他对鱼愈发地不具备抵抗力了,每每闻见香气,便会自动分泌口水,想吃。
可这口罩一摘下来。。。。。。
寇老干部在鱼肉和尾巴耳朵全暴露的选项间挣扎了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将口罩捂得更紧了些,瓮声瓮气道:“我不用了,谢谢苗苗。”
对面应警官的手顿了顿。
“怎么不用了?”白苗苗奇道,这才像是发现了他的口罩,“呀,阮哥,你病了?”
“。。。。。。”寇秋说,“小病,小病。”
不过是闻见对面同事的味道就情不自禁变猫而已,真的是小病,完全不影响我奉献自己的光和热,好好地为人民服务。只是怕吓到你们,那就变大病了。
白苗苗还待说些什么,却见门骤然被什么人推开了。特处部的部长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后,神色完全称不上好看,像是沉甸甸积了一整块乌云,眼见着便能挤出水来。
他手中的几张照片在掌心里拍了拍,沉声道,“有案子了。小阮,应存,你们俩准备准备,出任务。”
照片上的女生只有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还穿着蓝白的校服。她安静地躺在湖边的杂草中,露出来的手腕上满是青紫的淤伤,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被发现不过两小时,如今图片已经在网上发布的到处都是。发现的是学校的清洁工,她被吓得立刻便报了警,可信息也跟着流传出去了,学校中学生太多,这样的消息根本无法瞒住,很快便已向外扩散。寇秋简单翻了翻,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应存捏了捏车钥匙,听到其中一辆警车发出的鸣声,打开了侧面副驾驶座车门,这才道:“阮警官,我来开?”
“好,”寇秋回过神,冲他弯了弯眼,“多谢应警官。”
应存抿了抿薄唇,推了推面上薄薄的金丝边眼镜,并未再多说什么。
死者所在的学校是市内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以每年百分之九十的一本率而闻名,校长志得意满的脸也常常出现在各类教育杂志采访上。班级的班主任年纪并不太大,只有三十左右,只是早早地便有了发际线后移的危机,两鬓的发也已经霜白了,像是少年白。
他接待了应存和寇秋,将女生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真没什么特别的,”他说,“成绩也好,不说别的,重点是妥妥的了,如今高二,马上便升高三了,大家压力都大——”
一语未尽,楼下却忽然传来了震耳的哭喊声。班主任的脸上多少现出了些狼狈的神色,讪讪道:“那是孟晓珊的父母和奶奶。”
孟晓珊便是死者的名字。
应存将做的记录向书中一夹,随即抬起眼来,与寇秋对视了一眼。他们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皆站起了身,简单与班主任说了两句,并请他到时候来做笔录,便向楼下走去。
此时已经下课,不少学生闹嚷嚷地聚集在走廊上,纷纷探头朝着下面张望,嘻嘻哈哈,像是在看猴戏。寇秋朝下面望了眼,也明白了他们在看什么——一对中年夫妇正和保安拉拉扯扯,纸钱洒落的满地都是,他们的嘴里长长地哭号着,反复呼唤着女儿的名字。
“我们晓珊呐!”
“我们晓珊,怎么就死了呐!”
“晓珊啊,命可真苦,这一帮黑了心肠烂了肚子的,就这么欺负我闺女。。。。。。”
几个保安焦头烂额,努力将他们向外拉,劝阻道:“如今学生还在上课,警察也在调查。你们。。。。。。”
夫妇两人充耳不闻,像是完全不曾听见,仍旧扯长着音叫着,手中还死死抱着一幅遗像。瞧见人来拦,中年女人像是狠下了心,猛地挠上来,将保安都挠出了几道血口子。
趁保安一痛松开手,她又重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情势一片乱七八糟。
就在这混乱中,寇秋却瞥见了另一道定定的身影。那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头白头发没能被好好地绾起来,有半沓发丝都在发网外头,随着风飘散着。她哆嗦着嘴唇,神情木木的,半天也未能吐出一个词。
“妈!”
那中年女人猛地推了她一把,喊道,“你怎么不说话!你孙女都被人家弄死了,他们如今还要弄死我,你现在不说话,还等着什么时候说话!”
老人的身子抖了抖,嘴唇颤抖的更加厉害,许久后,才低低地唤了一声。
“晓珊啊。。。。。。”
这一声是含糊不清的,几乎融化进了风里。
“你们让不让?”
瞧见保安仍旧挡在面前,不允许他们在楼下烧纸钱,中年女人满嘴地骂起来,胡乱地撞着。应存一个跨步上前,女人长长的指甲恰巧挠在了他的手背上,挠出了长长几道血口子。
风有些大,寇秋扶着老人,太阳穴都在迅疾地跳。
应警官出示了自己的证件,面前的这对夫妇才止住了口,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仍旧是充满着防备的,冷冷地警戒着,劈头盖脸张嘴就问:“你打算包庇学校?”
“不是,”寇秋好声好气地解释,“不管是怎么样,我们都要先调查清楚。日后,自然会给您们一个交代,好吗?”
“不好!”
中年女人眉毛一竖,厉声道,“我妈可是本来精神就不太好的,如今出了这么一遭儿,她都生病了,这可是两条人命,你们总不能不管吧?”
应存蹙了蹙眉,看向老太太,果然发觉对方的眼神是涣散的。她颤颤巍巍站着,衣裳被风一吹一裹,愈发显得清瘦,像是一阵风来便能将人吹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