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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程漆知道,这其中有一座宫殿,住着那位天子的皇嫂。
他运起轻功翻过宫墙,落地无声,沿着墙边往里走。这宫实在冷清,一路连宫女都没看见。程漆一直走到内殿,刚转过拐角,忽然听见低声的交谈。
他身形一顿,藏进石柱的阴影里,悄悄探出头。
殿檐下站着两个人,一个年轻白皙的小侍卫,和一个娇俏明媚的小宫女。程漆眯起眼,仔细辨认了长相,知道那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冷宫的主人不受宠,连带着下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同甘共苦的年轻男女很容易暗生情愫,更何况他们还这样年轻。
程漆敛住声息,那两人根本无法发现他。小宫女听侍卫说了句什么,捂着嘴笑出声,娇嗔地捶他胸口。
从前程漆看见这样打情骂俏的场面,多会嗤之以鼻。可他现在听着他们的轻笑低语,脸上也不自觉地带出一点微末笑意。
他扬了扬头,露出分明的下颚线条,视线扫向檐下的那一小块蓝天。
可能是因为……他现在自由了。这东西虚无缥缈,可却像一条缝隙,让阳光能照进来,穿透他心里经年的阴暗角落。
然后扫开蛛网,拂去尘土,那干干净净的柔软地方原来放了个人……胜过苍生万物。
没过多久,殿里传出一道轻柔和缓的女子声音,小宫女立刻站直了身子,瞥他一眼,小跑进了殿。
程漆见状,手指一动翻出一枚小小铁片,倏地弹向那侍卫身侧的石柱。
轻轻一声脆响,年轻侍卫立刻警觉,四下张望。程漆一边向角落退,一边接连弹出四五枚铁片。
年轻侍卫循着那声音,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宫道的尽头,却根本没有人。他蹙着眉,一回头,却骤然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
那人原本抱着胳膊,见他转身便放下来,朝他拱了拱手。
“见过……殿下。”他说。
—
城西武馆,原本冷清的门脸干脆直接关了,大门紧闭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后院里却是人头攒动,除了沈青玉,北楼四十五个兄弟,齐齐整整,连南下镇压的葛话都已经归了京。楼主不在,副楼明显控制不住局面,都快让人给扒光了。
“别动,哎!”葛话满眼不可置信,魔怔一样地撕扯他的衣服,“没了?真的没了?”
梁萧挣扎了一会儿,干脆任他们扯了,上半身的衣服脱下来,结实的胸膛上果然空空荡荡,再没有那根不祥的黑线。
“真的没了,”梁萧看着所有弟兄们的脸,平静的眼底也爬上一丝难以形容的情感,“真的。”
那十几年来的束缚,日夜悬在头顶的刀尖,真的被一双温柔手掌,碾碎了。
葛话喃喃地摸了摸他的胸口,也意识不到自己的动作有多奇怪,好久之后忽然把头一压,梁萧却还是发现了他发红的眼圈。
不光是葛话,在场所有人震惊过后,全沉默起来。
“哀悼谁呢这是?”一道散漫熟悉的声音忽然插进来,“爷还没死呢。”
梁萧回头:“楼主。”
程漆扫一眼他赤/裸的上半身,也猜到是怎么回事,点点头:“托你们嫂子的福,这辈子咱们还真能走条正路。”
葛话吸吸鼻子:“哥,嫂子别是神仙?”
“是,”程漆薄唇勾起,拍一下他脑袋,“下凡专门嫁我来了。”
说完,他正色下来,“现在是你们做选择的时候,早年那样死熬炼出来的一身毒术,吃饭保命的本领,你要还是不要?”
“诸位,我不仅要你们选择,我还要你们尽快选择,因为……青玉还在他手上。”
梁萧在他身侧,蓦地捏紧了拳头。
“未来会有一天,我们要把刀尖对准锻造我们的人,而那一天已经不远。”程漆目光平静,语气没有一丝煽动,只是认真地扫过每一张脸,“养着体内的怪物,做着杀人放火的事,这些年装得再怎么像,我们也终究不人不鬼。但如果说北楼对我们有什么意义,我希望是——”
“最后那一丝用来反叛的血性。”
城西那家始终不温不火的武馆,终于彻底关了门。
稍晚一步的禁军团团围上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座院子已经人去楼空,除了地牢里经久不散的血腥味,这里竟像是从没有人住过。
而从那一天起,京城五里外不知名的野山小径上,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一道飞掠而过的身影。
来时鬼鬼祟祟,去时却昂首挺胸,迎着天光,堂堂正正地走上大路。
—
陶枝不知道解到了第几个人,从最初的慌乱到如今得心应手,其实不过短短两天时间。
她没告诉程漆,其实每解开一个人身上的北楼,都要耗费大量的体力。程漆不说,但他这些天一直跑在外边,陶枝知道大事当前,所以想尽自己所能,为他做点什么。
这一天,送走了一个掉眼泪的北楼小兄弟,已经是夜里。阿婆心疼她,熬了补气的粥,看她喝完才回去睡。
陶枝等阿婆睡着了,才又把自己房里的灯点上。
她想等程漆回来。
但今夜程漆回得格外迟。陶枝披着他的外袍,手支在桌上撑着额头。烛光摇晃,室内温暖,白天又实在累了,她等着等着便觉得困倦,头一下一下点着,最后迷迷糊糊间也不知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程漆踏着微冷的夜风回来,看见房间灯还亮着,眉心一蹙。
他极轻地拉开门然后阖上,一弹指熄灭了蜡烛。可室内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陶枝却蓦地惊醒了,一抬头,外袍从肩上滑落,带一丝鼻音:“程漆?”
“说了让你别等,又不听话。”
程漆三两下脱去外袍和中衣,走过来抱起她。原本是想着直接抱她到床上接着睡的,可是好几天没空腻歪,他抱着人一上手,就有些舍不得放。于是干脆抱着她旋个身,坐在床沿,让她面冲着自己。
陶枝揉揉眼睛,软软地问:“累不累?”
程漆让她双腿勾着自己的腰,坚硬胸膛贴紧她,唇一下一下啄她鼻尖。
这时候眼睛渐渐适应了,就着依稀的光,程漆忽然看清她眼下的淡淡的青黑,明显是累着了的模样,心疼地揉揉她眼底的皮肤:“让你别等也不听,让你量力而为也不听,非累着自己才行是?”
陶枝不想挨骂,磨磨唧唧地把头挨到他脖颈间,讨好地蹭蹭。
她发丝柔软,动作像只小猫,程漆一下没了脾气,在她腰上捏捏:“乖宝辛苦了。”
陶枝磨蹭着他,不知怎么的忽然笑起来,然后直起身,伸手拆他的衣领。
程漆手箍着她的腰,见状一挑眉,有些惊讶。
他还从没见过陶枝这么主动,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原本还没那个意思,但陶枝难得的主动让他有些气血翻涌,手下不自觉地用了力:“这可是你招我的……”
陶枝含着笑意,扯开他的衣领,露出光洁结实的胸膛。
程漆的手悄无声息顺着衣摆滑进她衣服里,顺着腰线一路向上,爱不释手地揉捏,声音喑哑:“……今天吹的是什么风?”
陶枝没理他作恶的手,细嫩掌心抵在他胸前,然后忽然笑着俯身,在他胸膛亲了亲。
不含一丝挑逗旖旎,好像只是喜欢极了,所以亲昵地碰碰他。
程漆蓦地愣住了。
陶枝又亲一口,然后顺着胸膛向上,亲一下他的锁骨,亲一下他的喉结,最后落在嘴唇上,唧亲了一大口。
她每亲一次,程漆瞳色就更深,到最后觉得自己几乎要疯了。
身体里汹涌而至的情感却不是**,反而是某种温暖的、轻柔的东西,缓缓涨满了全身。
“真好呀,”陶枝抱着他的脖颈,学着他的样子,亲吻他的嘴角,“真好。”
程漆低笑,叼住她的唇瓣,用力吮两下:“嗯。”
然后他搂紧怀里温热的身体,躺倒在床上,以一种亲密无间的姿势缠住她,然后拉上了被子。
陶枝被他抱得有些喘不上来气,挣扎着把头探出来,眨着清澈的眼珠看他。
程漆垂眸,含住她薄薄眼皮,然后退开,低声问:“你是不是特别特别喜欢我?”
陶枝眨巴下眼睛,不说话,却抿起唇,带着愉悦的弯儿。
程漆就笑了,亲亲她的眼睛,声音低缓带着诱哄:“快睡。”
有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前路上所有苦难的意义,并在这一刻毫无征兆地学会了释然和宽容。
因为啊……他是被神仙眷顾的凡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辽!!感谢大家的兹瓷和理解呜呜你们太好啦!考试很顺利!
感谢【博博熙熙、云翎】两位同学的地雷啦啦啦!感谢【我是小琉楹,丿陌上人如玉,情情,云翎,绯麟,宝宝】同学们的营养液!谢谢大家的包养啊超开心的!!
今天是不是也有一点甜嘿嘿嘿
第58章 危机
侍卫一前一后抬着木板搭的竖长担架从寝殿里走出来; 上边盖着层惨白的布,布底下; 依稀是个人形; 已经没了生气。
从天子住处抬出来个死人,实在是太过荒诞,可所有宫女太监全都是一脸木然; 不敢看; 不敢说,也不敢听。
抬人的侍卫直到走出很远,那口吊着的气才松下来,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同伴,压低声音:“哎——这是第几个了?”
他一回头; 身子便斜了; 托着的担架也跟着倾斜,白布底下的脑袋垂了垂,露出半张脸来。
那脸即便是肤色惨白发青,五官也依然是秀美无双的; 不难想象曾经灵动的神采。
事实上这张脸也的确一度宠冠六宫——正是那一直颇得圣心的贤妃娘娘。
“第三个、第四个?谁知道呢,”另一个侍卫也压着嗓子道,“对皇上来说,还不都一样?”
前边的侍卫叹了口气。两人合力把贤妃娘娘运到了停尸的地方; 这处还放着之前送来的妃子,来不及处理,弥漫着腐烂的味道; 令人作呕,又觉得阴冷无比。
两个侍卫把尸体放下,立刻离开了那里。
宫中早有传闻,说隆宣帝不知是得了什么怪病,突然通体发黑,还带着毒气,一旦碰了谁就会沾上!早朝已经停了多日,寝宫里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也不得近身,只有这几日死在天子身上的嫔妃们知道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怪物。
“你说,”一个侍卫捅了捅同伴,迟疑着问:“这皇上若是……皇子还都那么小……”
“你找死啊!”同伴立刻捂住他嘴,四下看了看,“那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小心自己的嘴,现在宫里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小心你自己的小命!”
此时的寝殿里,四处空空荡荡,正中那张华贵雍容的龙床上,有什么东西在剧烈起伏着。过半晌,那东西发出一阵咳血般的声音,才知道那是个人。
隆宣帝刚刚发泄过,体内无从释放的暴虐才稍稍减弱,泛着青黑色的脸上双眼更深地凹陷,整个人死气沉沉,一副即将归西的样子。
苏酒今日才获准进入寝殿,站在屏风之后,依稀看见隆宣帝的模样,觉得触目惊心。
“陛下,千万保重龙体,您——”
“程漆呢?”隆宣帝张嘴,嗓音粗粝得如同沙石,“他人呢?朕要看到他的人头!”
不光是头,若是此刻程漆就在眼前,他还要一刀一刀刮去他身上的肉,放进锅里煮成汤,让所有背叛他的人喝!
这样一想,方才压下去的暴躁之气再次翻涌,在每一条血管中不停冲撞。隆宣帝太阳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