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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马又被拴在了马车前,一鞭子落下,便把半埋进雪里的车轮给拖了出来。
马车辘辘而行,在雪里留下了两道蜿蜒的车辙。
在进关后,很快便到了天殊楼。
魏星阑在洛衾耳边呵气如兰,用祈凤听不见的声音道:“到了,我们相识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83章
83
高楼琼宇如冰雕玉琢般,白墙碧瓦在冰雪中伫立着,好似一座仙宫。
是天殊楼。
洛衾只看一眼就记起来了,的确和深埋在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两样,架在冰山上的长廊被大雪覆盖着,门前两侧的高塔直抵云间,天殊楼三个字苍劲有力。
马速缓了下来,两匹黑马在门外原地踱步着。
洛衾扯着缰绳,仰着头直视着那穿云的塔尖,过了许久才垂下眼眸,蹙眉问道:“怎么没有守门的人。”
魏星阑笑了:“如今天殊楼这境况,还有谁愿意留下来。”
没想到一个在江湖中声名赫赫的大派,竟然落到了连守门弟子都没有的地步,洛衾心底似空了一块,蹙眉又道:“若连一个守门弟子也没有,外人岂不是可以随意进出?”
“他们不敢,只要天殊楼三个字还在,窃贼和强盗再怎么也不会进去,况且……”魏星阑顿了一下,又道:“我天殊楼又不是真的没人了。”
洛衾沉默了许久,问道:“倦晴夫人可还安好?”
魏星阑嘴角的弧度微微变小了些,她眼里的狡黠骤然消失了大半,那凤眸里的光不由得黯淡了些,“故去了。”
“什么?”洛衾愣了一瞬,江湖中只传方倦晴病重,可不曾有人提及她已经离世了,众人都当天殊楼中还是方倦晴在主事。
魏星阑靠在车厢前的扶木上,双手环在了胸前,缓缓道:“她数年前就病故了,天殊楼的事一直是我在打理。”
“可这些年那些见到倦晴夫人的人?”洛衾不解。
魏星阑朝她笑了笑,“是我易容扮作的,相处了这么多年,我早已将她的神情举止摸得一清二楚。当时我年纪尚小,武功也不甚突出,要接手天殊楼定然不能服众,所以她走前与我商议出了这样的办法来,楼里仅四人知道此事。”
洛衾没想到魏星阑看着不着调,可竟已管了天殊楼这么多年。
“我分身乏术,许多时候是手下一名唤青芝的随从蒙面代我出现在众人面前,为了避免外派的人怀疑,她代我出现时只字不说,向来现身不足半刻便走。兴许就是如此,江湖中才传言无人见过我的真容。”魏星阑又叹道。
洛衾:……
江湖人果真误会魏星阑了。
在进了那像是玉雕一样的大门后,洛衾朝里边打量了几眼,又问:“武林盟的人会不会混入其中。”
魏星阑把她手里的缰绳夺了过去,策着马缓慢前行着,想了想道:“不会。”
洛衾不禁蹙眉。
过了一会,魏星阑又说:“虽天殊楼留下的弟子不多,可北寒之地到处是我的眼线,他们要混进来,可不太容易,若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让人混入其中,这儿也不是天殊楼了。”
马车在驶入门里后,不久便有身着黑裘的弟子提着剑从架在高处的廊桥上飞身而下,身姿轻盈如黑燕一般,他在看见魏星阑后,双眼瞪大,愣了许久才抱剑便道:“二姑娘!”
魏星阑点了点头,“让人备好热水,做些热乎的饭菜送到我房里去,无须做太多,管饱就行。”
那人面上泛起喜意,“我这就去!”他转而看向了洛衾,疑惑道:“不知这位是?”
“叶家小姐。”魏星阑轻笑着道。
洛衾愣了一瞬,还未适应这个称呼。她久久才回过神来,朝马车下那人点了一下头。
那身披黑裘的弟子也懵了,不知这叶家的小姐究竟是哪一位,他年纪尚小,进楼的时候已是魏二小姐在掌事,还未听楼内的前辈提起过什么叶家的姑娘。
“这位姑娘你们可得好生伺候着。”魏星阑戏谑道。
洛衾双耳,转头就睨了身旁的人一眼。
弟子点了点头,摸了摸被风吹得杂乱的头发,抱拳后匆匆按着魏星阑的吩咐去办事了。
人走了后,洛衾才缓缓道:“好生伺候着……楼里的弟子就这么被你当下人使唤了?”
魏星阑连忙扯起嘴角一笑:“那我亲自伺候。”
洛衾直视着远处的高楼,没回头看她。她把舌尖抵在上颚,忍着没有吞咽,睫毛轻颤了一下,如蝶翼翕动着。
魏星阑看得着迷,一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搭在洛衾身后的木板上,她缓缓靠近着,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全都想起来了。”
洛衾那清冷的眼眸一垂,朝覆着雪的地面看了过去。
魏星阑笑了,笃定地道:“你全都想起来了,却瞒着我,梦里我可听见有人承认是我的霜儿了。”
“谁是你的霜儿?”洛衾睨她。
魏星阑却仍旧在毫不遮掩地看她,似用眼神描摹着她的轮廓一般,“你自己承认的,怎么如今又翻脸不认了,洛姑娘真是让我等得好心急。”
洛衾搭在马车上的手一紧,当时只当这人烧迷糊了,怎料她竟然还能记得那日之事。
“你为何不看我。”魏星阑道,那尾音弯弯绕绕的,又低又沉,像是枕边密语一般。
任身旁那黑衣女子怎么说,洛衾也僵着没有回头,心底如缠着一团丝线,怎么也找不到头。
“不曾拒绝的人是你,踏破界线的人是你,圆我妄念的也是你,如今避我如蛇蝎的人也是你,洛姑娘究竟想让我怎么样,究竟是有何顾虑?”魏星阑哑着声慢悠悠地说。
那酥麻低哑的声音钻进洛衾的耳廓里,她抿着的唇一张,只道:“我未曾避你如蛇蝎。”
“你还未答完。”魏星阑又道。
“我……”洛衾抿起唇来,久久没有说话,耳畔早已染上薄红。
“你若答不出来,那就是在糟蹋我的心意,还玩弄了我。”魏星阑的话音里带着微不可觉的笑意。
洛衾双眸一闭,再睁开时又清明一片,她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转头朝魏星阑看了过去。
魏星阑笑了,“如今我已把你拐回窝里了,你还想怎么跑?”
洛衾心尖如被幼羽搔弄着,顺着流淌不已的血痒到了连心的十指去,她紧攥着手,蹙眉道:“我也未想过要跑。”
“洛姑娘给我个准话吧。”魏星阑垂眸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唇,语气似在恳求一般。
洛衾沉默了许久,听着身旁那人恳切的话语,总觉得自己真真是成了负心人一般。
说她墨守成规也好,顽固不化也好,她就是觉得两个女儿家未免太惊天骇俗了,可魏星阑却时时勾着她,像是一剂寒食散,让她摆脱不了这声与色的天罗地网,换了谁也不能令她如此。
“嗯?”魏星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明明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姿态也放松得很,可却像是在逼着洛衾将心里话说出来一般。
洛衾叹了一声,心道,魏星阑本就是这般纵情恣意的人,又怎会在乎旁人的眼光,而她在动心之时,也已经与世人背道而行了。
沉默了许久后,她心镜渐渐明晰,缓缓将闪躲向一旁的眼眸转了回来,也学着她压低了声音道:“不如你随我回青锋岛。”
“行啊。”魏星阑大方道,嘴角咧了开,一双凤眼笑得微眯着,“反正那个什么鸡随鸡,什么狗随狗么,我入赘也是可以的。”
洛衾心底那缠得杂乱的线一瞬被扯断了,她蹙眉道:“那你说我是鸡还是狗?”
魏星阑:……
她沉默了半晌,恨不得给自己掌嘴,真是凭自己的本事追不到媳妇。
祈凤睡得迷迷糊糊的,这会才醒了过来,她撩起了垂帘,从里边探出头来,问道:“到了?”随即她微眯着的惺忪睡眼一睁,目瞪口呆道,“这、这儿真好看。”
魏星阑把她的脑袋摁了回去,语气略冲地道:“外边冷,一会再出来。”
祈凤捂着脑袋,也不知这人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议事楼里,几位长老听闻魏二小姐归来,全都欣喜若狂。
“二姑娘可有受伤?”
黑裘弟子道:“我未细看。”
“青芝等人可跟在二姑娘身旁?”
黑裘弟子想了想,“不在,但有一位姑娘跟着来了。”
长老蹙眉:“什么姑娘?”
那传讯的弟子答道:“二姑娘说那一位是叶家的小姐。”
几位长老闻言怔了片刻,其中一人喃喃自语:“叶家小姐……”
能被魏星阑提起的,还能有哪个叶家小姐,明明已经知晓了答案,可他还是问上了一句,“可是那位叶大侠和明婉夫人的……遗孤?”
“我不认得。”那身披黑裘的弟子挠着头实话实说。
说话的那一位长老踉跄了一下,跌坐在了木椅上,叹了一声道:“青鸿将叶家姑娘和二姑娘带去逍遥城后,我就未曾见过她,至今已经八年了。”
“那姑娘长什么模样?”另一人问道。
“看起来冷冰冰的,长发未束,好看得很,我不敢多看……”黑裘弟子有些羞赧地摸了摸头。
长老们唏嘘不已,没想到他们竟还能再见到叶家姑娘,只是此地物是人非,老楼主和叶大侠都早已不在了。
“罢了,明日再去见见,她们奔波了许久,定然累了。”又一人说。
长老们闻言纷纷颔首。
……
天殊楼里有两处温泉,一处靠山,一处正好被圈在了楼里。
祈凤早早就洗好了,被一个女弟子带着去用了饭,又哄着她去看了天殊楼的冰雕。
小姑娘娇小的鼻子被冻得通红,被裘衣裹得像是粽子一样,可心里仍是乐得很,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的楼宇,她道:“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
女弟子笑了,“这里常年结着冰,可若是入了春,山下的冰雪便会化作水流,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还能跑马。”
祈凤惊道:“可我还不会骑马。”
“骑马好学得很,只要你不怕摔。”女弟子又道。
祈凤眼里透着憧憬,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过了一会问道:“我不怕,那我们现在去哪?”
那女弟子突然就哽噎住了,支支吾吾道:“楼里还有好多好玩的东西,我带你去瞧瞧。”
“那魏姐姐和小洛姐姐呢。”祈凤仰头又问。
女弟子沉默了半晌,搪塞道:“二姑娘和叶姑娘自然有要事要忙。”
“那你不忙么。”祈凤问。
女弟子险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忙么?她忙得很,如今就是在忙着。二姑娘可是特意吩咐了她,得把这小姑娘支开,有多远就支多远。
“喔。”祈凤懵懂地应了一声,笑得可乖了,全然不知道自己正被支走。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在长廊上吹着冷风,而后院的温泉里,洛衾和魏星阑正被温热的水汽熏得玉肤泛红。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84章
84
两人间隔甚远,水气模糊了视线。
池边的雕花木架上挂着几件衣裳,是两人刚刚换下的,那上边的血迹和泥迹混在了一块,原本白净的里衣污浊一片。
院子里只有些许水声,洛衾沉默不语,躲着远处那人明目张胆的目光。
魏星阑拨弄着身旁的水,水珠顺着脸庞滑落至锁骨,被兜在了深陷的颈窝里,水光盈盈的,十分能引人遐思。
洛衾收敛了目光,莫名觉得心头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