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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衾捏着魏星阑的袖子,怔愣地道:“它怎么了。”
“它成了天上的星。”魏星阑弯腰抱起了那两只狼崽子,一边对洛衾道。
洛衾懵了一瞬,怀里忽然多了一只暖烘烘的小东西,白得像雪一样,眼睛还没太张开,脆弱得像是枯叶一般,一折就碎。
“喜欢吗。”魏星阑问她。
她点点头,“喜欢,”顿了一下,又道:“也欢喜。”
回去之后两人没少挨骂,魏青鸿扬眉就道:“什么玩意都要往家里抱。”
魏星阑身子虽弱,可脾气却不软,硬着头皮说:“我要养。”
“养两只?”魏青鸿又问。
“另一只是霜儿的。”魏星阑道,她说完朝洛衾斜了一眼,示意她赶紧开口。
洛衾一慌,便道:“霜儿不知道。”
魏星阑:……
她险些气血倒流。
魏青鸿无可奈何,这两只狼崽都抱回来了,总不能再扔出去,这万里荒原,也不知它们能不能活下去,最后只好把东阁的院子空了出来,用来安置它们。
秋末之时,北寒的游牧人全都聚在了一块,而天殊楼也发放了些盐米,楼外热闹一片,全是竞马射箭时的欢呼声,可那向来爱逗弄她的小魏姑娘却久久没有出现。
洛衾问起才知,那人竟是生病了。
虽平日里没少争吵,可在得知此事的时候,洛衾还是慌了,急急忙忙的往魏星阑屋里跑。
门外的婢女拦住她,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小点声。”
她这才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的往屋里走着,心里怕得很。
那讨厌精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身上盖了好几层被子,脸色却苍白得很,任她小声唤了许久也没睁眼。
就像那只母狼一样,怎就不睁眼了。
洛衾眼泪直流,伏在床边就哭了起来,哭得浑身一抽一抽的,双眼通红一片。
魏青鸿来的时候便看见这着实悲惨的一幕,哭笑不得道:“她一会就醒了,霜儿别哭。”
洛衾红着眼看他,道:“霜儿看了书,有能治百病的药人,要不伯伯把霜儿做成药人好了,姐姐一病就啃我一口,啃一口就好起来了。”
魏青鸿觉得,是时候把书阁里一些没用的书籍给清理掉了。
说是一会就醒,可魏星阑这一睡就睡了几日,起来便看见洛衾伏在床边,压在手臂上的脸颊通红一片,便忍不住用指头戳了戳她的脸。
洛衾醒来后愣了一会,随即扑到了魏星阑的怀里,怎么也不撒手,“我还以为你不醒了。”
“我这不是被你气病了么。”魏星阑故作严肃道。
洛衾懵着,没明白她的意思。
魏星阑又道:“那日我们把狼抱回来,你却说你不知道,我这一气就气病了。”
听了这话,洛衾更难过了,总觉得是自己闯下的祸,于是委屈着脸给魏星阑赔了罪,从那以后就对魏家小姐言听计从的。
魏星阑出世不久方倦舒就没了,也不曾记得娘亲长什么样,在玩过家家的时候,洛衾就自告奋勇给这大小姐当娘,还学着洛明婉的样子,把这笑得狡黠的人抱进怀里,拍拂着对方的背道:“不怕不怕,月光照下来了,该睡了。”
这一扮就扮了数日,洛衾一时间没能改过来,在洛明婉问她去北阁做什么的时候,她下意识便道:“找闺女。”
洛衾:……
连忙捂住了嘴。
洛明婉满脸不解。
到了北阁,洛衾又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只见魏星阑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还有滋有味地看着话本。
“这是什么?”洛衾问道。
魏星阑翻了一页,道:“是话本。”
洛衾识字还不多,不大看得明白,便把脑袋搭在手肘上,半伏在了桌案上。
魏星阑又道:“这话本里讲了南边的花灯节,我听爹说你和叶叔,还有明婉夫人是从南边来的。”
洛衾哪见过什么花灯节,她生时便是在北寒,若不是爹娘提及,她还以为自己是北寒人了。
见那像是璞玉一样的小姑娘一脸懵懂,魏星阑又道:“你知道花灯长什么模样么?”
洛衾摇头,她连花灯都未听说过,又怎么知道花灯长什么样。
魏星阑一脸高深莫测地道:“那过几日我带你去看看。”
洛衾侧头看她,也不知她要从哪变出花灯来。
这日过后,魏星阑一直闭门不出,剑也不练了,字也不写了,任魏青鸿怎么骂也不肯动上一动。
婢女摇头便道:“我也不知姑娘在做什么。”
一众婢女守口如瓶,就连洛衾也不知道这人又怎么了。
过了几日,魏星阑特意到西院找她,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洛衾迟疑了许久,问道:“莫不是又有一窝狼崽子?”
“养一只还不够么,可不能太贪心。”魏星阑睨了她一眼。
洛衾眼眸一垂,耳廓都红了,最终还是顶不过魏姑娘的蜜语甜言,跟着她就往外走,连去哪儿也不知道,实在好唬弄得很。
在临近那地方的时候,魏星阑还把她的双眸捂了,意味深长道:“我带着你走,不会让你摔了。”
洛衾眼前漆黑一片,她半信半疑,心如撞鹿一般,僵着身被身后的人推着走。
那掩住双眸的手一放,骤然间,漫天彩灯映入眼帘。
漆黑的洞窟里悬着数个花灯,做得不甚精致,可有模有样的,里边亮着的也不是星火,而是不知从哪捉来的夜光虫。
那夜光虫又叫萤火,尾部能发出光来,聚在一起时明亮得很,幽绿的光朦胧又柔美,在花灯里轻盈地飞动着,将大半个山洞都照亮了。
“我做的。”魏星阑道。
洛衾呆呆看着,眼里映着光,“好看。”
魏星阑笑了,“若是有机会,我定会带你去看看真正的花灯。”
“花灯节是什么模样?”洛衾仰着头道。
“书里说,遍城都是千姿百态的花灯,彩光熠熠,如火树银花。”魏星阑想了想说。
洛衾捏住了魏星阑的袖口,低声道:“那我想去看看。”
在听那讨厌精答应下来后,洛衾总觉得,那人似乎不是那么讨厌了,甚至还同对方更亲近了一些,恨不得日日黏在一起。
两人常常一起习武,魏星阑也会偶尔教她写字,而魏青鸿和叶子奕不知在忙什么,数月竟都见不到人影。
入冬时魏青鸿和叶子奕回来了,得知楼里的二香主和听莲堂主已互表了心意,便大张旗鼓地办起了喜事。
那向来舞刀弄剑的二香主竟偎依在堂主怀里,做足了小女子的姿态,一身红衣又娇又媚的,引得一众手下喧哗不已。
在把人送入洞房后,洛明婉感叹道:“日后我也会给咱们霜儿找个好人家。”
洛衾年岁尚小,也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她脸颊一红,拉着洛明婉的袖口便讷讷道:“霜儿不想嫁人,就想跟着娘亲。”
洛明婉笑了:“可你如今也没跟着我,日日跟着魏姑娘呢。”她捉弄般道,“以后嫁予魏姑娘算了。”
洛衾愣了一瞬,手足皆染上了绯色,一双眼眸转向了另一侧,也不出声,就睨着魏星阑。
“可那也要看魏姑娘要不要你。”洛明婉又道。
洛衾攥着细白的手指没说话。
魏星阑道:“要的。”
魏青鸿大笑起来,摇摇头道:“那霜儿意下如何。”
洛衾轻声说:“要嫁的。”
一众人全都笑得快喘不上气了,还以为这两个小丫头是在开玩笑,可没想到,隔天魏星阑就把洛衾唤作“卿卿”了,还是从二香主和听莲堂主那学来的。
过了一阵大雪簌簌而下,洛衾换上了新袄子,同魏星阑在雪里追着狼跑,那两只狼崽子长大了不少,远远看着威风凛凛的。
那白眉又来了,却不是来要剑的,他疯了一般,说要把余下的大半真气传给洛衾,也不顾这垂髫小童受不受得住。
洛衾僵在了原地,看着那掌急急而来,她匆忙闭紧了双眸,掌风却只掀起了她的一缕头发。
在睁开眼时,便看见魏星阑挡在前边,像是飘零落地的花一样,仰头倒在了雪里。
魏青鸿和叶子奕本想将这疯子杀了一了百了,可洛明婉却制止了他们,流着泪道:“若他死了,媗儿这一身真气怎么办?!”
两人只好把白眉囚了起来,又封住了魏星阑周身大穴,在半月后,才将那股霸道强劲的真气封住了。他们心知肚明,只封得住一时,封不住一世。
洛衾忧心得很,日日陪在魏星阑身侧,就等她醒来。
可在魏星阑好不容易睁眼的时候,她们养的一只狼没了,是病故的。
洛衾抱着那硬了的狼身不肯走,魏青鸿便把狼皮割了下来,给她做成了水囊的外套,道:“这样它便能陪着你了。”
小姑娘眼泪还没干,只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数月后,魏星阑的身子好了不少,许是体内真气被封住的缘故,连强身健体的药汁也不用再喝了,武艺也更上了一层楼。
彼时江湖皆知那身怀白眉真气的魏大姑娘已故,众人不免又将目光放在了惊浪剑上,可不知楼内何人传出,惊浪剑早被掏空了,真正的秘诀其实在天霜玉里。
那时秋水十三楼是江湖第一大暗帮,所谓暗帮,便是无组织无领头人,但他们的人在江湖中无处不在,又没有人能将他们认出来。
他们混入了北寒,杀害了楼内一众高手,就为了偷那块天霜玉。
魏青鸿断言:“楼中有内贼!”
叶子奕便道:“你将媗儿和霜儿带去逍遥城,我和明婉留下御敌。”
洛衾未谙世事,只觉得心生苦意,抓着洛明婉的手怎么也不肯走,说道:“你们不要留下。”
叶子奕掰开了她的手,在她和魏星阑的耳边一字一顿道:“侠之大者,就该如此。”
洛衾依旧不肯走,向来乖巧得很的霜儿姑娘,竟又哭又闹的。
洛明婉不得已,向游牧人讨来了一只白隼,塞到了她的怀里,柔声说:“这只海东青,白翅击空,睥睨苍穹,有它伴着你,我也得以安心。”
那白隼还小,歪着脑袋叫不出声,似是有些先天不足。
最后洛衾还是哭着被魏青鸿带去了逍遥城,路上魏星阑哄着她道:“叶叔和明婉夫人很快就会赶上,逍遥城有花灯的,我们先去看看花灯。”
可逍遥城却没有花灯,只有漫天的血光。
她和魏星阑被塞进了塔里的佛龛,听着外边的打斗声,僵着身不敢动上一动。
这一打就是数日,她们也在佛龛里待了数日,那只小白隼已是奄奄一息的。
那裹着狼皮的水囊被推来拒去的,魏星阑怎么也不肯喝上一口,还小声哄着洛衾多喝一些。
没有吃的,水也快喝完了,两个小姑娘又饥又渴,险些晕了过去。
洛衾流着泪道:“我们会不会睁不开眼。”
魏星阑愣了一瞬,这才明白她意指会不会死,便道:“不会。”
“那我们若是死了呢。”洛衾又问。
魏星阑想了想,认真道:“那就化作一双厉鬼,回来将恶人斩尽杀绝,可叶叔道侠客不可任性伤人,他不准那便算了。”
洛衾哽咽着,伏在魏星阑的膝上,饿得快喘不过气来,又问道:“我们若是化作了厉鬼,那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
“不会,我们又不曾作恶。”魏星阑抚着她的发道。
“可我害怕。”洛衾道。
魏星阑笑了:“有我和你一同走那黄泉路,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