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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川的身子微微一震,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但看到老爷子神色很是难看,沉吟了会,方道:“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罢,终归是要让你们知道的。”纪世南脸上苦涩更甚,“也是作孽啊……”他的目光落在纪川身上,一旁的手微不可察地颤起来,“那时候,你们只知舞儿受了我的嘱咐去了城西,又可知她到底是受了我什么吩咐,才瞒着所有人去那里?”
……
“叩叩。”
叶结蔓停下话头,疑惑地望向被叩响的房门。
纪西舞目光晃了晃:“应该是纪筱染。”
话音方落,果然,屋外响起了纪筱染的声音:“裴少夫人,是我,纪筱染。”
叶结蔓与纪西舞对视了一眼,口中应了句,起身去开门。
门外纪筱染一身素色,头发只随意挽了挽,不着任何发饰。她的脸色依旧有些白,许是受伤的缘故。只见她朝叶结蔓点了点头:“方便进去吗?”
“自然,纪三小姐请进。”叶结蔓让开半个身子,重新关好门,走到桌前准备帮忙倒茶。
“不用这般麻烦。”纪筱染倒落落大方地直接坐了下来,环顾了一圈周围,浑然不知自己的目光扫过坐在床榻旁的纪西舞,最后停在叶结蔓身上。她抬手想自己去取杯子,被叶结蔓止了住。
“纪三小姐有伤在身,还是我来罢。”叶结蔓见她手臂动作尚有些迟缓,下意识瞥了一眼她的肩膀,柔声道:“不知可有好些?”
纪筱染若有所思地望向叶结蔓,倒也不再推辞,抿了口茶水:“无碍,只是这只手稍微行动还有些不便而已。”
“想来虽然纪三小姐不说,当时情形也很危险罢?”叶结蔓在另一边坐下。不过少顷,眼角白衣闪过,纪西舞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闻言,纪筱染只是笑了笑:“哪有完全之策。既要引蛇出来,当然也要有被蛇咬的准备。”顿了顿,她的目光有些飘忽,“也许五妹在,会有更好的办法罢,也不至于像我这般费了诸多力气。”
一旁纪西舞虽神色不变,目光却是软了软。叶结蔓在心里叹了口气,柔声道:“纪三小姐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如今愿意为纪……纪五小姐奔波的,也就只有你了。”
纪筱染的视线直直望过来,突然道:“不是还有裴少夫人吗?”
叶结蔓闻言一惊,手里的茶水荡了荡,几乎晃出来。
纪筱染不着痕迹地扫了扫,口中接着道:“我这次过来,正是因为我五妹。”
“纪三小姐……此话何意?”叶结蔓有些拿捏不准对方的意思,放下手里茶杯,正强耐住心里慌乱,一只手探过来,抚上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不用紧张。”
这边,纪筱染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又说了下去:“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回来的这段时间,在纪家听说了一些有趣的事。”她抬眼,打量着眼前女子,“听闻五妹停丧那段时日,裴少夫人跟着来了纪家,期间与宁心来往甚密,很是关注五妹情况。”顿了顿,“那时裴少夫人嫁入裴家没多久罢?若说是因为裴家的胭脂案,当时就察觉到其中牵扯,未免也太过料事如神了些。”
叶结蔓没想到对方丢出这么个问题,抿了抿唇,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下意识望向一旁。
纪西舞对上叶结蔓,眼底闪过一丝光芒,忽道:“你将实情都告诉她就好。”
这次,叶结蔓脸上讶色愈重了。
一旁纪筱染皱了皱眉,显然有些疑惑。片刻,见叶结蔓方回过头来,脸色有些古怪地望着自己。下一瞬,便听对方踟蹰地开了口:“你……可是当真要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也许在你听来,十分荒唐,但又的的确确如此。”
纪筱染眼皮不知怎的就跳了跳:“无妨,裴少夫人且说就是了。”
叶结蔓又望了一眼纪西舞,见对方朝自己微微颔首,才正色道:“实不相瞒,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纪西舞自己的安排。”
纪筱染听对方突然转了称呼,直唤五妹名讳,便有些讶异。此刻又听是纪西舞的意思,更是有些一头雾水:“五妹的安排?什么意思?”
叶结蔓叹了口气,一字一句道:“事实上,此刻纪西舞就在桌旁坐着。”
“砰。”
茶杯自手中脱落,倒在桌上,还剩半杯的茶水顿时淌出来,顺着桌沿往下滴在纪筱染衣裙上,她却也顾不上。自见面起就神色自在的对方,于此刻终于露出震惊的神色,猛地望向身旁。
“你看不到的。”叶结蔓望向纪西舞,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神色,“只有我能看到她。”
只有我。
半个时辰后。
纪筱染迈出房门,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神色很是复杂,眉间似是喜悦,又匿着一抹叹息。足足片刻,方转身离去。
屋内。
叶结蔓颇有些好笑地望向纪西舞:“你可把你三姐吓得不轻。”顿了顿,“不过她倒是比我想象中要接受得快。”
纪西舞面色平静地伸手去取叶结蔓身前没有喝完的茶:“有我在一旁,她自然得信。”
叶结蔓见纪西舞探过手来,下意识阻了阻:“这茶有些凉了,别喝了,我再给你倒一杯罢。”
纪西舞抬眸望了对方一眼,眼底有些笑意,脸上却正色道:“我就想喝这杯,怎的,不行?”
叶结蔓被噎了噎,有些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接什么,只得讪讪地缩回手。眼见对方唇角勾了勾,有些得色地就着她喝过的茶杯抿了口,那红唇微润,脸暗自红了红,连忙扯开话题道:“不过你方才说要告诉她实情的时候,我也吓了跳。”
“这样方便些。”纪西舞将茶水喝了完,故意又放回叶结蔓身前,“有些事,可以让她帮衬点,免得你太辛苦。”略一停顿,“也好让你有更多时间与我一起,不好么?”
叶结蔓心里微喜,面上却是不好意思应和,只道:“你做的自然不会错。”
纪西舞没有说话,目光望向紧闭的房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116章 崩塌的纪家(上)
“怎么会……”房间里,纪川的脸色早已变得惨白,不可思议地望着颓坐在身前的纪世南,“爹你疯了吗?为了搞垮裴家,竟然弄出毒胭脂,这……”
“闭嘴,你懂什么。”纪世南脸色铁青,“裴家在苏州城的根基牢固,若不是这种事,怎么可能撼动其根基?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要不是你们这群不肖子孙,这块巨石,能砸到纪家头上吗?”
“我……”纪川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脑子乱成一团,“那要怎么办?现在潘家卷了进来,对这件事更是不查个水落石出决不罢休,这要是深查下去……”顿了顿,他的脸色缓了缓,嘀咕道,“幸好昨晚百龙堂的人已经去灭口了。”
纪世南闻言神色一凛:“你方才说什么?”
“爹暂时不用担心,”纪川连忙将昨晚之事说了出来,只以为牢里的犯人已经暗中灭口,随后又宽慰道,“百龙堂毕竟是江湖势力,就算潘家想要拿人,连他们的据点也不容易查到。没有百龙堂这根线,应该就查不到纪家身上。”
纪世南的脸色稍微缓下去:“你确定人已经死了吗?”
纪川正要应下,门外忽然传来嘈杂之声,随即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将门推了开。不等纪世南责问,已经颤着声音道:“老……老爷,官府来人了!”
纪世南沉着脸,心里早已料到,转头嘱咐纪川:“看来官府难免要去一趟,你将家里安抚好,莫要乱了阵脚,我自有办法应对。”
“不是……不是老爷……”下人喘了口气,大声道,“不是老爷去,他们是要带大少爷去官府!”
“威——武——”
纪川生平第一次经历这般场景,前一炷香方才听了那桩隐秘,如今竟已身在府衙。他脸色煞白,强撑着跪了下来,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草民纪川,参见知府大人。”顿了顿,他转头去看一旁听审的潘岩,“参见潘总督。”
“啪——”惊堂木重重落下,砸得纪川心里一震,耳边已经听到知府声如洪钟的叱问:“纪川,你可知罪?”
“草民……不知何罪之有。”
知府神色威严:“今有纪氏小女,状告你雇人谋害之罪。来人,传原告。”
纪川眼底戾气一闪而过,身后有人走上来,从从容容跪在他身旁。即便不看,他也知道是谁。
“草民纪筱染,参见知府大人,参见潘总督。”
“纪西舞,你真的不想去看吗?”房间里,叶结蔓好奇地偏头看向一旁安静立在阴影处的纪西舞。她等了这么久,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纪西舞的目光平静如水:“看不看,结果如何我都已经知道了,又有什么必要呢。”
“话虽这么说……”叶结蔓总觉得这段时日,纪西舞对纪家的事的确远不如以往上心,整个人却又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神情间偶尔能瞥见几抹深思,愈发不知在想些什么了。
“你呢?想去看吗?”
叶结蔓摇了摇头:“你既然不去,我又有甚好看的?”
纪西舞的唇角扬起来:“你可以替我去看,回来告诉我。”顿了顿,“毕竟如今这一切,也有你的一半功劳。你看与我看,自然是一样的。”
“真会说话。”叶结蔓嘟囔着,还是站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想亲自替纪西舞看一看,即便这结果早已被对方了然于胸。
院子离审讯的前堂并不远,人未到,叶结蔓已经听到嘈杂声传来。这桩事如今一闹,怕是整个苏州城都为之震动了。
果然,离得近了,叶结蔓便瞧见门口拥挤的人群,最前面的赫然是几个纪家人,面色都绷得极紧。她悄悄只见往人堆角落里站过去,视线扫过眼前情景。
纪川脸色十分难看,眉头紧锁,声音里充斥着怒意:“知府大人,这些不过是纪筱染的片面之词,在下冤枉。”
知府似乎早料到对方会这般,望向一旁端坐着的潘岩,见对方微微颔首,当下冷哼一声:“你既不认,来人,传证人!”
纪川眼皮一跳,心底突然涌起一阵不安,连忙往身后望去。当看到那抹一身囚服的女子时,他的脸色剧变,极是震惊,原本挺直的背脊似失了气力,瞬间垂败下去。
“怎么会……”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纪世南,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颤了颤。
“纪大少爷一定很惊讶罢?你是不是以为,百龙堂的人已经灭口成功了?”知府说着又是一拍惊堂木,“敢擅闯府衙杀人,可真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堂下犯人,将你昨晚招供的,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与此同时,同样站在叶结蔓这个角落里的一个男子,脸色忽然微变,悄悄往后退去。
叶结蔓心里起了疑心,如今正审到要紧关头,这时候离去实在奇怪。正思忖间,眼角瞥见自人群里又出来两个人,对视一眼,紧接着跟了上去。几人步伐极快,转眼就消失了踪迹,显然有所功力。
“她胡说!”纪川暴怒的话将一旁的叶结蔓重新拉回审讯,再转头望去,见对方一反常态,似是逼到了绝境,脸涨得通红,手指向跪在地上的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