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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几步,不禁有些害怕,忙转身要回厨房,却听得不远处突地传来一声哀哀的哭泣声,晓妍惊得浑身寒毛炸起,下意识地转身,只见那处一团影影绰绰的黑影,记得那是几棵花树,树下更是一团漆黑,连点亮光也未映进。那里平日里就僻静,此时隐约传出的低泣更令人觉得毛骨悚然,不由得拔脚就想逃回厨房里去。
刚行了两步,又有几声压抑的低泣传来,晓妍脚步一顿,侧耳细听,竟有些像冬莲的声音。
咬了咬牙,犹豫了一会,转身慢慢地朝花树下行去。
转过两步,果然听得是冬莲的声音,压着声音一抽一抽地哭得悲切。
靠得近了,隐隐见她一身白衣坐在花树的阴影下,身影单薄,黑影下幽幽独影,竟似幽魂一般。
静听了一会,暗叹了口气。转身想要离开。
“出来吧,做什么缩头乌龟。”冬莲用手绢醒了醒鼻子,带着哭腔闷声说道。
晓妍脚步一滞,犹豫了一会,挪着脚步慢慢地靠近冬莲,只见她正低着头拭泪。
冬莲放下手绢,仰起头,只眼里还有些泪光闪动,冷笑一声,低低地冷声道:“你看到我笑话了,满足了罢?”
未待晓妍答话,又道:“你一定是讥笑我鬼迷心窍,想做姨娘想疯了,才求了随了二公子罢?是,我知道你们都笑话我,尽管笑话吧。我害过你,你现在想笑尽管笑,若过了今晚,你若再笑我,我定不依。”
晓妍摇摇头,也不管在黑夜中她能否看到,平静地道:“是好是坏,都是你选的路。我不笑话你,你的事儿,我也不想知道。”转身想要离开。
冬莲“哼”了一声,带了赌气道:“你不想知道我偏要说。”
晓妍怔了怔,竟是第一次听冬莲这般孩子气的语气,细想她也不过才十七岁,放在现代,可不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心里一软,停下了步子。
“人都说我心大,麻雀儿想拣高枝。可你看我,姿色、针线可比这满院的谁差几分?偏从八岁就在这里熬了这许多年,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换了几批,我还在这里熬着,糖浆儿都能熬糊了。”冬莲语气中带了几分怨恨:
“都怪那姓田的老虔婆,因我娘在府里当差时得罪了她,自己在夫人面前得了脸,竟一直将我家打压至今,将我爹遣去偏远庄子,我娘早早的撵出了府不说,还一直压着我上不去。如今,我爹领不了几个钱,我娘病了好几年,两个弟弟也身子虚弱谋不了好差,竟长年药罐子吊着,一个月几百钱刚过手还没捂热就填了满不了的限,一家子的指望都依在我身上,偏我又这样……”
“我知道你们都厌我,不错,我也讨厌你们,特别是恨你这种一进府就有主子依靠的小丫头,明明什么都不如我,为什么偏比我幸运?连小丫头们都远着我喜欢近你,为什么老天不公?”
晓妍突然觉得凄凉,慢慢靠近她,在她身边坐下,山石上落了霜,入骨的冰寒浸入身子,让她浑身一僵,苦笑一声,老天不公吗?或许吧。
可是……“若你用心待别人,别人也会用心待你的。或许你会对我说的话不屑,但我一直这么认为、这么坚持的。生活也一样,现在或许艰难,就像在寒冬,但只有你肯用心地、用力地活,春天——总会来的。”
她不只是说给冬莲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
冬莲怔了怔,冷笑道:“站着说话不腰疼。”
晓妍暗暗苦笑,也未搭话,两人隔了一尺的距离,并排坐着,静静地望着不远处泛青的薄雪,一时都未动。
一会后,冬莲立起身,换了一副冷然的面容道:“今晚的事儿,谁也不许说。”行了几步,回身看着她,眼光微闪:“我妒忌你,也羡慕你,明明讨厌你,我却敢对你说出这番话,不管我愿不愿承认,你确能让人心安。”
晓妍一愣,默默地看着她离去的单薄身影。
她能向晓妍说出这番话,也是向自己的过去告别吧,她明天要迎接的,是另一个战场,围绕一个男人的战争,却无关乎爱和情感。
捧了浓浓热热的红糖姜汤给香桃喝下,捂上两层被子,出了一身汗,香桃昏昏沉沉地睡去,晓妍和小翠都松了口气,看着对方一脸的疲色,相视苦笑。
守了大半夜,相互换着眯了一会便起身了,回了高大娘传了大夫过来,晓妍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小翠也熬了大半夜,却依然精神抖擞的,见香桃喝了药安稳睡着,忙拉了晓妍过来,按着坐在椅子上,要给晓妍梳妆打扮,晓妍疲惫地任她折腾着,直到她开了各色胭脂盒,要往自己脸上抹粉时,才拦住她的手笑道:“这是为何?”
小翠收了往日活泼好玩的神情,板着小脸道:“你今天可是第一次往四公子院里伺候呢,偏熬了这半夜,若不打扮打扮,去了院里怎能将其他丫鬟压下?”
晓妍看着她满脸的严肃认真,不由得好笑:“为什么要将其他人压下?我不过是去做丫鬟的。”
小翠跳了跳脚,点着她的头恼道:“你怎地就这般不解人心?四公子可是亲自求了你去的,试问园里哪个有这个脸面?他待你如何,你还看不出吗?日后自然是要随了他身边的,若他待你好,做了姨娘又何妨?”
晓妍正将头上那大绢花拿下,换上一枝简单的小绒花,听了这话,手一顿,看着模糊的铜镜里小翠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回转身看住她道:“小翠,你不愿做公子哥的姨娘,我也一样。”
八十六、初进竹轩
八十六、初进竹轩
晓妍只作了寻常打扮,未施脂粉,抱着简单的行装;在引领婆子的带领下;往竹轩走去。
转过一个荷塘,透过树枝,便可见到露出竹轩的房舍,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通往竹轩。旁边一座假山,披着些蔓藤,还是深碧的颜色,还有几棵常青的树木遮掩着,穿行而过,对比园里无处不透露出的富贵气象,显得深幽而安静。
前方有脚步声传来,一个挽着双环的小丫头正随着一个婆子往里行,听得声响回过头来,明媚俏丽一张脸盘,薄薄施了胭脂,双颊微粉,灿若桃花,见了晓妍微微一怔,停了停步子,旋即亲热地一笑道:“你是晓妍姐姐吧?我叫俏春,是花木房拨过来竹轩打理花草的。”花木房是专司府里花木的。
晓妍点头一笑回了礼应了,俏春?这名字倒是挺贴切的。
只是,这府里还真寻不出丑人,不用说主子们极注意形象,就是丫鬟、小厮们也是经过挑选的,就是那些婆子也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个俏丽丫头。
也难怪府里定下了规矩,新进府的丫鬟都是先要到下院各房里做上一段时日活才会按照表现和婆子们的引荐,选拔到各处,或者留在下院当差。一来是学些规矩,知道个眉眼高低;二来一些刚采买的贫民姑娘有些难免邋遢上不得台面,也是改造形象之意。
俏春走慢几步,与晓妍并肩而行,笑道:“我早就听闻了姐姐的名头,今天才见着面,果然气质端雅。以后我们是一个院里当差的了,又是一同进院的,还请姐姐多多关照。”她也是十四岁左右年纪,一时也分出年龄大小,只一口一个“姐姐”地唤得亲热。
晓妍苦笑,经过二公子这么一闹,府里八卦的大婶婆子们再添油加醋、口沫横飞地一渲染,她已俨然是府里的新闻人物,俏春说早听闻了名头倒也不夸张。
当下谦逊笑道:“俏春姐姐言重了,如何敢言关照?只盼能相互依存互助。”
俏春听了粲然一笑正要开口,前边行着的婆子不耐烦地回头道:“姑娘快些走罢,以后是一个院子的,要说多少说不得?只怕说烦的一天也有呢。老婆子我还有好多事儿要做,比不得姑娘清闲。”
俏春闻言一皱眉,转眼间又只微微一笑,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进了竹轩,风尾森森,风过竹稍低吟阵阵,越发觉得与外头隔绝的寂静清雅。
有婆子迎了出来,领着她们先往大丫头香芫前面回了话,那两个领路婆子交了人,自回转交差去了。
或许是因晓妍“名声大噪”的缘故,香芫对俏春打量了几眼,微皱了皱眉,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对晓妍却下死眼上下巡视着打量了好一会,才道:“你们能进竹轩伺候公子,是你们的福分,若是因此得了意,整天懒散疲怠,或是打扮得狐媚子一般装俏卖乖,不用说公子开口,就是我也能打了再回了夫人撵出去。”
香芫旁边还站了一个十六岁左右的丫头,一眼也未扫俏春,只紧盯着晓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斜着眼带了鄙夷道:“你就是四公子亲自要来的人?原以为是个什么绝色的,不过如此而已。”但语气里不由的带了点酸。
晓妍只恭顺地低着头不语,越发庆幸没有穿小翠挑的那套鲜艳衣裳,只是做了寻常打扮,否则暗地里更加惹了人还不知道。
帘子一响,一个穿银红织锦衣裳的丫鬟走出来笑道:“香芫、秋碧省省心罢,好容易来两个新的姐妹,又提拿着训上一顿,看把人家小姑娘吓的。”说着和颜悦色地冲两人笑道:“你香芫姐姐是个嘴恶心善的,你们别怕,只安分做事就是了,好是少不了的。我叫秋珩,到底痴长了两岁,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不惯的,只管与我说罢。”
香芫横了她一眼,撇撇嘴道:“只你会做好人。我也懒得理了,你看着办罢。”
说着撤身就走,冲这柱廊那边招手道:“慧儿,让你煮的茶呢?作死的小蹄子,还只站着呆头鹅一般,皮又痒了。”吓得那混在丫头堆里的小丫头慧儿一溜烟地跑了。
秋珩也不恼,只微微一笑,道:“你们第一天来,先歇息一天罢。蕴涵,带她们去先前蕾儿住的房里去。”
晓妍这才发现在院子周围的树下、回廊下站了好些丫鬟和几个婆子在笑嘻嘻地看着,悄声议论着,秋珩便让她们各自散了。
蕴涵看样子方十一、二岁,笑向她们道:“请随我来罢。”
转过一丛竹、一短排粉墙,行了一段,只见一排房子,房后几竿潇湘竹,房前一片空地的树枝上晾了一些五颜六色、绣工精致的手娟儿,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脂粉香,有些房门、窗棱上贴了些剪纸、门楣上挂了些香囊、结涤,调皮俏丽,一派闺阁气息,看来是丫头的住所了。
蕴涵开了其中一间的房门,笑道:“你们两就住这里了。”
屋里前后都有窗,屋里摆放着两张床、两个洗漱架,两个箱子,一张梳妆台,简单而整齐,与针线房丫头住所无二、做工明显比针线房的用具要精致。另在屋角多了一个高几,摆了一只宽口瓷杯,是用来插放些鲜花的。
蕴涵开了屋后的窗,正对着几竿潇湘竹,莹翠可爱,衬着粉白的墙,如一幅名家画就的翠竹图一般,一边笑道:“姐姐们略收拾一下,我去倒水来擦擦。”
其实屋里并不脏,很是整洁,只需简单地打扫打扫就行了。
蕴涵倒了水来,俏春一边收拾着,一边一句一句地问着她话儿,多大了,当了几年差,院里有几人……
蕴涵答道:“这院里加起来也有二十几个人。原府里的规矩,每个主子有四个一等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另还有伺候大丫头和扫洒的粗使丫头十四个,做粗活的婆子十二个,不过我们院里人都不足呢。刚见的香芫姐姐和秋珩姐姐是一等的大丫头,秋碧姐姐、秋湘姐姐两个二等丫头,还有我们九个三等丫头,并看门做力气活的大娘六个。原也该配足的,但四公子说竹轩并不大,自己也常不在家,用不了那许多人,所以才缺下那么多空缺的。可笑的是,好些人知道这院里有空缺,都盯着呢,巴不得把自己的女儿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