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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的珠串绾成小小的团髻,髻上绕着丝绢制成的海棠花枝,末梢的几点茜红斜伸至耳畔,衬着她唇边浅浅的笑涡,别样妩媚。
曳地的藕荷色裙角翩跹起伏,步步生莲,她走向自己,笑得有些腼腆。
——不许说难看,不许笑。没等他出声,她抢先发出警告。
于是,他只好愣愣的站着,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句话。
——那个……天亮了。
——嗯,我能看见。
她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不然,为什么又笑得像只小狐狸。
程怀瑜摸了摸似乎仍在隐隐发烧的脸颊,懊恼的得出结论——自己当时的模样一定傻得很厉害。
可是,懊恼完了,心底竟悄然生出一种不该有的满足。
目光又飘了出去,好巧不巧,沉璧一个转身,秋水潋滟的眸子正撞进他的视线,他马上若无其事的看向别处。
脸孔一点点灼热,心却一点点冷却,清醒过后,只剩连日来的愧疚。他明白她为他做的一切,却出于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自私的接受她的牺牲。他其实什么都给不了她,她却毫不在意世俗的眼光,抛弃种种,只为换他一颗心的自由。
她常笑言朋友贵在交心而非计较得失,但他终究亏欠了她,欠她一个幸福。如果可以,他会极尽所能从别的地方弥补她、满足她所有要求——等到真正能够由他做主的那一天,他一定要让她幸福。
“啊啊啊……终于……解放了!今后再也不要让我穿正装。”
团拜会结束,光彩夺目的公主又变身成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刚走进梨香苑,沉璧就挽起裙摆在腰间打了个结,甩胳膊踢腿。
程怀瑜忍俊不禁:“有那么夸张吗?”
“不信你试试?”沉璧赠送一枚卫生球眼,小心翼翼的捶着自己的腰:“弯下,直起,再弯下,再直起……全程算下来,腰椎间盘折合磨损72次。”
“椎间盘是何物?“程怀瑜被沉璧奇异的说法逗得只想笑:“得,今日不是丑媳妇见公婆么?看在收获不小的份上,还是赚了。”
“所以我能坚持到现在才抱怨……不过,我很丑吗?明摆着鲜花一朵,你往我这一凑合,那才叫适得其所。”沉璧说到一半,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什么所?”怀瑜见沉璧笑得贼兮兮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说这个了。”沉璧狡猾的占完便宜就开溜:“正经的,你觉不觉得你父亲看我的眼神老是怪怪的?”
“不觉得。”怀瑜认真想了想:“ 他待人一向不苟言笑,我没看出他对你有什么区别。”
“区别,好像也是没有……”沉璧一时也觉得无从说起,只得含糊道:“可能是他喜怒不形于色,深沉得让人猜不透……你几时能修炼到这地步就好了。”
“有什么好?要是弄到最后连个懂我的人都没有,岂不是很孤单?”
沉璧看了看程怀瑜,她很想指出王权就意味着孤单,想在万人之上就必须学会享受孤单,但面对那张年轻的朝气蓬勃的脸庞,有些话现在还说不出口。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程怀瑜讪讪的将脸转向别处,佯装对路边刚抽芽的柳枝很感兴趣。
“没什么。”沉璧暗暗好笑,信口问道:“怀瑜,你对你母亲还有印象吗?”
“没有,她走得很早。”程怀瑜眯眼望了望天空,淡淡的说:“我是姨母带大的。”
“我的母亲大概走得更早……”沉璧喃喃自语,但她很快用力拍了拍怀瑜的肩膀,将他从忧郁中震了出来:“可你要这么想,比起已经过世的人们,我们已经幸运了太多,所以,无论这人生是喜是悲,都要好好珍惜,仅有的一次机会,一定要对得起自己,不是吗?”
程怀瑜低头看向说话的人,午后阳光如金色瀑布一般倾泻而下,一张明净的笑脸将他触目所及的世界填得满满当当。
他正想点头,她却已经大步往前走去:“好香啊!该吃午饭了吧……我连早饭都还没见着呢!”
“慢点,”程怀瑜下意识的提醒:“你不是才说……”
话音未落,空气中传来“咔嚓”一声轻响,撒腿跑得正欢的沉璧忽然僵住,双手慢慢合拢在后腰处——
“不行了,好疼……不会闪了吧……”弱弱的呻吟,却不难听出气急败坏。
程怀瑜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由闷笑转为扶墙笑。
结果,这天的午饭谁都没吃成,一个腰疼,另一个肚子疼。
鉴于疼痛发生的部位十分可疑,外加目睹少爷大白天里就急冲冲的将少奶奶抱进卧室,梨香苑的一干仆役丫鬟开始尽情发挥活色生香的想象力,私下里对小两口的新婚进行时展开热切讨论,以致于一传十,十传百……当然,对于这一消息,最开心的还是一心期盼抱曾孙的程老太太。
正文 流水无情
更新时间:2010…4…23 13:09:20 本章字数:3329
婚后数日,沉璧正式接手程家名下所有商行的往来账务,她用借贷复式记账图表换下堆成山的老式账簿,提高效率的同时也在迅速摸清了程家各项经营情况,一并赢来了众位元老级总管的心悦诚服。
至于程怀瑜的时间,则更多的消耗在程段两家日益激烈的明争暗斗中。程家虽无在朝为官者,却自先祖就已获封世袭从一品开国县公爵位,是南淮备受尊崇的望族,再加族内出过一位令当朝皇帝至今念念不忘的妃嫔,便是普通朝臣也都礼让三分,而段家却处处与之为难,今日查出山西贡盐掺了沙,明日又诬陷铸币行私扣钱币,一边打压程家一边离间君臣,谋逆之心昭然若揭。以段玄武为首的大小官员也依仗着丞相与皇后的势力横征暴敛,早引得民怨载道。程家表面上不为所动,暗中却已利用四通八达的耳目收集了大量段氏枉顾国法草菅人命的罪证,只待时机成熟一举告发,以助天子诛叛臣惩贼子。此事由程怀瑜亲手操办,但沉璧也知晓得不多,因为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更喜欢做的是烹一壶好茶,在姗姗降临的薄暮中微闭双眼,静静的听她抚筝。
世传晚雪公子吹得一手好箫,在乌镇十里塘边,一曲沧海就曾让沉璧领教过“凤箫吹断水云闲”的绝妙,但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有听过他的箫声。直到沉璧有一次无意中撞见他细心的擦拭随身携带的白玉箫,数次按至唇边却没能吹出一个音符时,她才明白,那份绝妙想必最初是因另一个人而起的,她不在了,一切也就没有了意义,情缘敌不过世事无常,剩下一段杏花春雨般的年少懵懂,便永远占据了心灵一角,外人断然无法插足——
她终究是个局外人。
尽管这一认知对沉璧而言根本算不上意外,但她心底还是有些微妙的失落,思来想去,她将此归咎于程怀瑜喝茶听曲没有付钱,好比下棋,两人对弈是互相作陪,但一人下一人看就属于围棋教程,理所当然是要收费的。沉璧此念一转便又生出条创收途径,她每每接过程怀瑜的银票后,干什么都安之若素了,程序性工作嘛,按部就班便是,不用动脑。
忙忙碌碌中,转眼到了永宁十年的清明,一年之中最为诗意的季节。
天街雨,杨柳风,梨花飘雪桃杏红。
街头女子不约而同的换上了轻薄纱衣,满目浅红淡绿,件件精工细绣,各色裙裾在风中肆意招展,热闹如繁花枝头的蜂飞蝶舞,令行人大饱眼福。
然而,总有那么一种人,万花丛中过,独爱陌上草——偏执的人在世间并不少见,少见的是当此人拔光了所有的花,却还找不到属于他的那颗草,这种情况换谁遇上都会比较郁闷……不对,郁闷一词可以视为揣着不痛快蹲墙角里慢慢消化,是于他人无害型。相比之下,一连砸碎店家数张桌椅的绝不能再称为郁闷,确切的说,此类症状属于危险型的暴躁。
眼下,地处市中心的一家茶楼中,最好的临窗位置上就坐着这么位客人。
茶楼掌柜退避三舍,店小二战战兢兢的送完茶点后也逃之夭夭。
接连好几天了,这位出手阔绰的主顾雷打不动的从早上开门坐到晚上打烊,然后一脸怨愤的离去,他身后的跟班会匆匆赶来结账——纹丝未动的吃食外加整个楼面的桌椅。
店小二除去第一天被满地桌椅的残肢木屑给惊悚了一下,之后的打扫便习以为常了。茶楼掌柜也痛并快乐着的换上前一晚就预备好的全新桌椅,谁让人有钱呢?对方每晚支付的银两都足以再开一家茶楼,就只怕哪天他主子一个不高兴,砸完桌椅迁怒于人。掌柜与小二都在心底暗暗崇拜着那位替危险人物鞍前马后效劳的兄弟,这年头,当真是撑死胆大的啊!
“桓宇!”不大的声音怒意横生:“你不是说,她每天都会来这里小坐吗?”
“确……确实如此,”郑桓宇硬着头皮道:“少主安插在程府的线人是这么说的,恐怕因为姑娘身上不舒服,所以……”
“如何不舒服?”两道凌厉的目光钉过来。
“这……那个……宫里请来的太医说……”
“啪”的一声,一只茶杯瞬间被内力碾成了碎末,那声音骤寒无比:“她可是有了身孕?”
“不不,是月信……宫里请来的太医说姑娘因为血气受阻凝滞不通才导致腹痛难忍。”郑桓宇再不敢耽误,也顾不上难为情,一口气说完,心里暗暗祷告可怜的桌子晚点再遭殃,否则大白天的未免太过引人注目。虽然这茶楼比起北陆越王府,实在是幸运了太多。
“血气受阻?她不是已经……”
张扬的戾气消散在喃喃自语中,少主没再搭理他,郑桓宇暗自舒了口气。他其实已经建议过少主几日之后再来,可少主不听,明知人就在程府,也不肯直接去找,定要在这里等着,每每发泄完了再回客栈,又是一夜辗转……他偷眼瞧了瞧陷入纠结的少主,劝说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下,只得担忧的走开。
望着人来人往的大街,郑桓宇也有些烦闷,他从小就跟随少主,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不管是北陆六皇子,还是天义门门主,慕容轩在人们眼里永远都带有神祗般的光环,若将众生比作星子,他无疑是其中最耀眼最出色的那一颗,或者说,他就是那众星拱起的明月,孤傲清冷,睥睨天下,直到,遇见了她。
不知道事态为何会急转而下成这般境况,按说凌右使离开了建安,少主应该安下心来养伤才对,谁也没料到,沉璧会突然代替郝梦晴嫁给程怀瑜。想必程府内的眼线们发现这一隐情时,是怀着迫切邀功的心态快报加急传给少主的。
但也不怪他们,鲜有人知少主的两块心病,其一是寒毒,其二便是沉璧。冬至以来,少主一直在被寒毒折磨,日夜泡在温池中。内务府送来的姑娘无论怎么等也等不来越王的踪影,内务府上下诚惶诚恐,以为挑来的姑娘不合意,换了几拨,仍不得其法。只有他和爷爷知道,那些姑娘少主连看都没看一眼,似在坚持什么,又似在和谁赌气。
只凭温泉相辅运功抵抗寒毒本就是件痛苦难挡的事,冷不防又从南淮传来这样匪夷所思的消息。
郑桓宇永远记得那天夜里,守在温池外的他听见一声怒喝,那是一种受伤的野兽才会发出的吼叫,愤恨而绝望。他冲进去,见到一幅触目惊心的场景——支撑房梁的几根大理石柱子被内力生生震裂开,满地水渍,少主不省人事的俯在雾气缭绕的池畔,粘稠的血从他口鼻逸出,滴落进滚烫池水中,翻涌出妖娆的暗红。
他最后挣扎着看了自己一眼,艰难的说:“备马,送我去……”
话没说完,再无声息。
幸而爷爷及时赶到,救回他一命。习武之人都盼有深厚内力,却不知,即便如少主这般练成玄宗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