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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有些头疼。
第二天去不双那里看他,想问清楚他此行的目的。永络现在四方战乱,他若是再插进来,估计形势只会更加复杂。
却不想他竟是不在。问侍卫,只说他彻夜未归。
心里怕出事,急忙去寻,正在门口遇上他。
他那一身华美的衣衫沾了不少尘土,还有几处破烂,显得十分狼狈,就连俊美的脸上也有几处淤痕,我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他只是不屑的一笑,道:“被只狼狗咬了口,没什么大不了。”
我想起昨晚似乎希琰也没回来,一下子明白了。
他们两人总会有这么一天,我也无权过问,只好扶着他进屋,打了盆水帮他清洗。
三年没见他,倒是一点都没变,不论相貌还是脾气。
又想起那日在宫中刺他的一剑,心中有些异样,下意识的问道:“伤口好些了没有?”
他没说话,待我回头时,他已站在了我的身后,似笑非笑的问我:“你会为那一剑介怀吗?”
“当时……的确是我对不起你。”
“那现在呢?你已经离开那个皇宫了,又是个什么心情。”
我被他问的有些发怔,将毛巾又放在了水里,才道:“我现在想的,只是父王手下的这近乎百万的人马,他们将来的命运都在我的手中,我没发丢开不管。”
他冷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想知道你此行的目的,毕竟你对我,实在是种……”略微犹豫了下,还是说出来:“威胁。”
“威胁……是么……”他将头别过去,又忽然大笑道:“你这个女人脑子里还真是装满了天真的东西。”
我被他忽然的话弄愣了,他却用力按了下我的头,道:“董商联合了一些大容国边境的蛮族,那些人本打算臣服归顺大容的,却不想如今倒戈,让我很是不爽,才让我决定跟董商交战,永络这块破地方,风不好,土不好,还总出你这样的蛮横女人,我可没兴趣插进来,你放心好了,打完这场仗,收回了我该得的东西,我自然会回去。”
我立时愣住,抬头看他,看他冷笑的,讽刺的,不屑的,狂傲的脸,心里只觉的有些东西在不断的扭曲,就像那条毛巾,被人用力的拧,绞痛的厉害。
我以为我负了子煌,我以为我欠了希琰,而此时就连这个男子,也非要塞给我一些我永远无法偿还的东西。
从他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哀怨的脸,只好垂下头去,喃喃两个字:“抱歉。”
他却急了,忽然大吼道:“你要是觉得欠了我,就跟我走。如果不能跟我走,就别觉得欠了我!”
然后就转身往床上一倒,不说话了。
我在原地停了半晌,不知怎么进退,也只好默默的退出去。
伸手关上门,正看到希琰从外面走进院子,他脸上果然不出所料带着深深浅浅的伤,然而神情,却是万分焦急。
他道:“娉兰,有件事情你听了别急。”
我从没见过他如此,有些疑惑的问:“出什么事了?”
他道:“商容回来了,还有……北疆有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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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纪1096年9月,影响了我这一辈子的两个人,先后离逝。只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展开掌心,生命线在正中交错纠缠,对这月光仔细摸索,想知道究竟还有波折隐在里面。
感觉夜比我想象中的要静,四更的天色,月色从头顶的槐树缝隙里斑驳落下,影影绰绰。
坐在廊下,靠着墙,冰凉的感觉渗入脊背,缓缓蔓延到四肢百骸。死物终究还是死物,不管是谁的体温,都暖不回曾经的热度。
幽声叹了口气,将腿蜷缩,抱着膝盖,毫无意识的在地上写写画画。
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是商容。
他伏下身子问:“我能坐在您旁边么?”
我挪了个位置,他坐下,将手中的酒杯递给我,道:“天开始凉了,要不要喝杯酒。”我接过,里面的液体轻轻摇晃,打散了投在里面的月色。
仰头饮下,灼辣的感觉直冲肚腹,没想到会这样烈,呛了一下。
商容笑道:“暖身的酒,自然不会那么柔和,您该明白的。”
我将酒杯给他,拉了拉身上的披风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知道他现在定有不少话想讲,实在是累,没心情跟他绕弯子。
他将酒杯放在了地上,沉闷了片刻,才轻缓的对我道:“郡主有没有想过这片天下。”
没答他,只抬头默默的看着月色。
他继续道:“如今永络已乱,四方战乱纷起,就算没有华家,也会有董家,或是赵家,或是什么家出来瓜分这片土地。然而看董家就能知道,若是被那样的人做了皇帝,百姓只有更苦,而华家的先祖又有那样一段过往,已让民心所向。但如今小王爷却不幸遇难,韩王薨逝,军心渐有浮动,长此下去定会埋下隐祸,所以……”他停下了,望着我,转身跪下,“请郡主称帝吧。”
我的视线只停在了那轮皓月上,对他的话尤若未闻。他就这样一直跪着,周围簌簌的只有风过树梢的声音,却又安静至极。感觉地上的影子缓缓移了三五寸,我开口道:“商容,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他道:“商容不敢妄自揣摩。”
我轻笑:“你怎么会不敢,那样高傲的人。”我看了他一眼,他将头深深垂下,我才继续道:“既然你不肯,那我就说说你现在的心思。你大概在想,现在韩王去了,群龙无首,郡主以前又是宫中的德妃,身份暧昧,军中大概有不少将士会心生犹豫,以为反叛朝廷名不正,言不顺,久了自然会导致军心不稳。而郡主决定领兵,很大部分是被形势所迫,但现在这层枷锁已然不在,郡主一介女流,念旧情是万分自然的事情,郡主万一起了归顺朝廷之意,自然无人能挡,但这样一来从前的努力定将付诸流水。是不是?”
他沉默半晌,只用力磕了一个头。
我抱着膝盖,闷闷的笑,“商容,子煌果然没看错你,你的确是人才,但可惜了……”叹气,手指在地上漫无目的的画:“如果我归顺,这百万大军才是真正的无论可退了。数百名将军里,九成以上都跟了父王一辈子,自是怀了满腔热血跟着我想闯出一番事业,如果胜利了,他们就是开国的功臣,但若我归顺,他们就不过是叛臣贼子,不但抹煞了他们长久的志向,更断送了他们将来的道路。而你,希琰,甚至是常誉严康,又该怎么办?贰臣?小人?我想你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担这份骂名,最终只能像史魏书那样,一死终了罢了。”
稍微顿了顿,又道:“其实最开始领兵时,我的确如你所想,带了份私心。我想永络变成这样,都是董商造成的,只要除掉他,一切都能回去。但自从史魏书死后,我全想清楚了。我现在早已不是一个人,我的肩上扛着千万人的性命,每走一步都要小心斟酌,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大哭大笑,更不能随意选择自己喜欢的路。你该明白,我早不是那个偎在子煌怀里淡看风云起伏的小女人了。所以你的担心,我接下,却也要你明白,你该相信我。”
他的头挨着石板,又沉沉的磕了下去。
我站起身,扫了扫身后沾上的尘土,长吸了口气:“你去拟称帝的草章吧,时间就,明天好了……”
第 61 章
照例推辞,将士再请,如此三次,以自己为民请命为由,无奈登位。建国号郑,其余从简。就连龙袍,也是两天一夜数十个能工巧匠赶制出来的。
问定儿:“觉得怎么样?”
我当没听见,只低头想去整那玉带,却想起了先前遥远的过往,那些日子里,自己也是这样帮他整理衣衫,明黄的颜色,狰狞的绣龙。然而今天,这一切却都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女帝,女帝,自此成了皇帝,与他就走到了同条路上。只不过从前我们是并肩,现在却是敌对。连平行都不能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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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纪1096年九月六日,华娉兰于沛阳登基为帝,建国号郑,自此西部大部分地区均顺于郑,只以沛江为界,南为永络,西为董商。
同月十日,大容与郑合兵,在沛江东岸与董商展开自开战以来的最大一次规模鏖战,为时两个月,董商大败,往东南退去。
明纪1096年十一月二十日,董商在东南齐洲彭承县称帝。
十一月二十一日,大容军队与郑军兵分两路,一路与董商纠缠牵制,另一路直击永络。永络元帅袁戎得兵困粮少,最终于十日后投降。
郑军直下南方,于明纪1096年十二月十四日兵临永络皇城,离七十里外驻扎,已成逼王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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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前收了袁戎得,也亏了商容这一番关系。那两人一向交好,劝降倒没花太大的力气。
说真的我实在是怕又出现史魏书那样的情况,最后弄得阴阳两重。
但几日后,看那些人又能说说笑笑的走在一起,一块心事才算放了下来。
如今兵营里,希琰,商容,陆青,袁戎得,常誉,再加上前日从木泽国回来的张廷之,几日里关系越打越热,总能在校场上看着他们相互切磋。
商容虽然不懂那些,但也在旁边看,讲一些典故,那些人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一副轻松模样。不只他们,军中大多将领已对不久的胜利有了完全乐观的态度。想现在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而皇城里,也不过是两万的禁卫军。
但我却犹豫了。
如今我要回去,领百万之众回去,回去夺他的皇位,要他的性命。
这又是怎样的残忍。一条条路走下去,转了几转,终究还是如此不堪的下场。虽然早就有所准备,将心团团包裹起来,但终究还是有一方柔软,被刺的血肉模糊。
冷风猎猎,刮的脸颊生疼。下了马,半蹲下去,将自己的身子蜷成了一团。不知什么时候,我习惯了这个姿势,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让自己的心安稳,找到依托。但是今天,却怎么样也平静不下来。
最后干脆躺下,躺在干枯的草地上。
看着蓝绒般的天空,抹上了层几要透明的薄纱,浮浮沉沉,感到精神有些倦怠,想要睡去。
结果就真那样睡了过去。
再醒来,浑身都是苏麻,针扎一般痛的厉害。但却觉得温暖,身子被什么东西包裹着,有淡淡的青草味儿,让我觉得安心。
伸手往前按了按,立时怔住。那搏动的声响,那触感,那温度,分明是人的胸膛!
惊也似的睁开眼,只看到了光滑的脖颈,猛然抬头,却撞到了他的下巴。
头朦朦的疼,呆愣的看着他,许久才记起要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希琰的眼里隐隐含着一股怒火,忍不住揉了下被我撞疼的下巴,才咬牙道:“你现在暖和过来了么?”
他这样一说,我才惊觉现在的自己只穿了件单衣,正被裸了上身的希琰抱在怀里。
一下子羞红了满脸,急忙去推他,却被他按住。
看起来他气的不轻,深深吸了口气后竟是对我大吼道:“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知不知道现在是几月的天气,居然在那种荒地睡着了,若不是黑风拉我过来,你早就冻死在那里了!”
我被他吼的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转头看了看四周,问他:“这里是哪里?”
他叹了口气,道:“本来要带你回军营,可半路上下起了大雪,天也黑了,山路不好走,就只好找了个山洞暂且帮你把身体暖过来。”
我哦了声,自己的身子贴着他的胸膛,那种温热透过来,让我心里突跳的厉害。鼻间都是他身上的气息,分外尴尬,想了想还是对他道:“我现在没事了,你让我把衣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