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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碎成了多少份?数不清,仿佛整个胸腔里全都是,又仿佛整个胸腔里都没有。一切都无法阻止,一切都发生了,自己那般屈辱的曲意迎合竟只是一个笑话,一个更加屈辱的笑话。她突然很羡慕那些可以死的人,死了,就没有痛苦了吧,死了,就不用再去顾念这世间的种种一切了吧。可她,她和凤皇,偏偏是最不可以死的人!有太多的责任、重负,命运选择了他们来完成。凤皇说,不要伤害我的族人,不要伤害我的楚楚,让我再看她一眼。治好她的伤,送她离开,厚待我的族人,让他们心安。我,如你所愿……
凤皇,用尽所有元气说出这句话,你的生命,也已被消逝殆尽了吧?
“不——”慕容滟撕心裂肺得大声狂叫,痛进每个人的心里。她被架了出去,她听见里面传来凤皇仿佛撕碎割裂身体般痛苦的叫喊,她疯狂地抓扯自己的头发,将指甲掐进自己的头皮,她不要听!她不要听!她不要听!她看着我被抬出去的身体,仿佛是凤皇无邪的曾经。而如今,一切都已远去,彻底覆灭。
可足浑久等不见我归来,便小心翼翼地返回紫漪宫,就在那紫漪宫的门口,她听到了让她生命破碎的声音,凤皇!她看到了疯癫发狂的女儿,滟儿!这是可足浑一生中从未敢想过的情景,若自己是聋子、瞎子,听不到也看不见该有多好?可她听到了、看见了也知道了,却偏偏什么也做不了,苦痛和屈辱更胜于活活剜去她的骨中骨、肉中肉!从这一刻起,她真真正正的一无所有了,连灵魂,都已支离破碎,弃她而去。
被侍卫送回新兴候府的可足浑一直晕迷着,她是不想醒来的吧。她一生骄傲自负,一生张狂跋扈,老天终于给她惩罚了吗?她恨!她恨佛祖,她恨上苍,为何要将这万劫不复的苦痛施加在她儿女的身上!他们一个只有十四岁,一个只有十二岁,弱小的身躯要如何才能过早的承受那来自炼狱之火的无尽煎熬?人世间竟有这样残忍的磨难!人世间,还会有光明吗?不知道,她看不见,也不想看见了。
四天后,可足浑醒了过来,她只是痴痴地念着“凤皇”,当夜便又悬梁自尽了。
注:苻坚在位期间一直没有称帝,只称天王,一般史称…前秦天王。
涅槃于火凤何飞卷十
慕容暐上奏可足浑病逝,苻坚命以皇后之礼葬。这是对慕容家的恩赐、看重与信任,朝中大臣亦有受苻坚之命前来吊唁,而慕容冲,却没有回来。
是苻坚不让他回来吗?待到丧仪全部结束,回到府里慕容暐一通发泄大骂慕容冲:“这个混帐不孝子!陛下得知母亲去了的消息立时便允他回府奔丧,可他从守灵到出殡,连一下面都没有露,母亲当是真白养了他了!”
从宫里回了新兴候府后我就一直独自住在慕容冲的房间,此刻出殡回来,正是身心俱疲,正准备回房,听到慕容暐的一阵嚷嚷,顿时生了满腔的忿气,却又因着他身份特殊,既是我们原来的皇帝,又是凤皇的三哥,我不能对他发作,便重重摔上门回房。
慕容暐看了我一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我的背影怒道:“看看,看看,这都惯成什么样了!一个个的眼里还有没有我?”
慕容鸿没好气的接了一句:“叫凤皇回来干什么?平白的丢人罢了,当着满堂亲朋仕僚,慕容家的脸面、鲜卑人的脸面、我大燕国的脸面,全能让他丢个干干净净!”
只有慕容温幽幽叹了口气,道:“也许,凤皇他是有苦衷的吧……”慕容温自可足浑去世便从慕容凤家回到了新兴候府,他一回府便知道了这件事,这是到长安后,他知道的关于凤皇的第一件事。
“屁的苦衷!”慕容鸿啐了一口:“若他不甘愿,大可自己抹了脖子,一个男人,做什么不好,便是寻常百姓也不耻于如此腌臜下作!士可杀不可辱!哪来那么多原由借口?说到底,还不是贪生怕死!”
“哎……”慕容暐无力得长叹一声坐下,不住地摇头,悲愤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我在房间听得怒火焚身,拼命地踢门砸墙,发泄着我的不满,我的忿恨。仿佛那门、那墙就是苻坚,就是慕容暐,就是慕容鸿,我恨不得将他们身上拳打脚踢出一个个的窟窿!你们全都是混蛋!你们凭什么说凤皇!你们是硬骨头、有气节,大燕亡了你们怎么不去殉国?慕容家正是因为有慕容暐、慕容评那样的人才叫家门不幸!若不是你们玩完了大燕,凤皇哪用去受那个苦!你们一个个的靠着凤皇牺牲全部的人格、自尊甚至泯灭了灵魂来苟活安命,却又都以他为耻,你们才是天底下最无耻的人!
听到我在屋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慕容暐烦躁不堪地怒喊:“滚到外面发疯去!”
我立马重重拉开房门,恨恨地瞪着他们,咬紧牙一字一顿道:“你、们、真、无、耻!”说完便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只听慕容暐在后面不敢置信地叫道:“反了天了你——”
慕容温眼见便要出来追我,被慕容鸿拦住,道:“让她去疯,看能不能把她的凤皇疯回来!”
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满腔怒恨、我狂躁不堪,我在长安城的大街上拼命地跑,拼命地叫,引得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街道上人群拥挤、马车成行,而我一路横冲直撞,终于被一辆受了惊的马车撞到,重重摔在地上,我也不起身,趴在地上便放声痛哭。
凤皇,凤皇,你看到了吗?你的家人竟然这样以你为耻啊!他们恨你啊,恨你把慕容家、把鲜卑族、把大燕国的脸面全都丢尽了啊!正是为了他们,你才忍下如此天大的耻辱,可他们竟然在心里这般看待于你,你若知道了,该会是怎样的心寒啊?凤皇,凤皇,我的凤皇……
一双马靴停在我的面前,对面站立的人缓缓蹲下身子,给我递上一方手帕,我含泪抬头一看,是慕容凤。他淡淡道:“起来吧。”我没有理他,仍是不住抽泣,他手上用力拉起我的身子,将我拽走,我生硬地由他架着胳膊,他目视前方,面无表情道:“哭有什么用,有哭的力气不如省下来,想想谁让你哭,你将来也要让谁哭。”
一个十岁的孩子,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渐渐拭去脸上的泪痕,心中苦道,我何尝不想将苻坚大卸八块,但我哪有那样的能力呢?况且,以目前的情形来看,苻坚死了,对整个慕容家族来说,也许不一定是件幸事。最起码苻坚一心想学汉人做个圣贤宽厚的仁君,他说了会厚待鲜卑慕容就一定会厚待鲜卑慕容,若是太子继位,苻晖和苻睿等辅政,以他们对鲜卑慕容的憎恶,只怕得赶尽杀绝方能痛快。而苻坚对整个鲜卑和慕容一族也确实不错,可他对凤皇……
一想到慕容冲,我先前的一番思考全部挥发而散,恨不得苻坚立刻死在我面前!不知道凤皇有没有机会杀苻坚……不行!不可以再想了,我若意气行事,再害了凤皇怎么办?也许我什么都不做,才是真正的在帮他。但是,他到底要挨到什么时候?这无边的黑暗有没有尽头?
我心乱如麻地任由慕容凤拉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他家门口,他让我进去坐会,我没有推辞。慕容凤的母亲是个很贤淑得体的女人,丈夫慕容桓还在龙城撑着不降,她与慕容凤在长安相依为命,家计也是有些清苦。尽管如此,她还是吩咐下人像模像样的准备了饭菜。
其实我吃什么都如同嚼蜡,食之无味,可她仍然这样招待,倒让我心里十分的过意不去。我知道,她这样对我,只因为我是慕容冲的人。
见我一直沉着头,黯然不语,慕容凤跟我说了一句话:“灭绝才是永远,只要活着就意味着我们还有希望。”
我们还有希望,他说我们还有希望,“凤皇就是我们的希望。”慕容凤的面容沉着而冷静,他倒是真切实在,知道自己和所有鲜卑慕容,都是靠着凤皇活着。
“凤皇就是我们的希望……”我喃喃重复着这句话,轻轻搁下手中的筷子,泪水又不自觉地滑落下来。凤皇就是我们的希望,凤皇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可是,凤皇他自己的希望,又在哪里呢?
到了晚上慕容凤将我送回新兴候府,站在门口也没进去坐坐便告辞回家。我刚踏进院子,就听到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凤皇不要你了,你这么快就转投他人怀抱了?”慕容泓!我咬紧牙关,没有吱声,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他冷哼一声,在我背后扬声说道:“看来这新兴候府就快留不住你了,只是你若有眼识,就别跟慕容凤混在一起,向秦王投怀送抱不是更好?”
我冷笑一声,没有回头,背对着他,恨声道:“可惜秦王不要我,如若他要的话,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你慕容泓的舌头割下来泡酒喝!”
可以想象慕容鸿的盛怒,但是他并没有追上来揍我,我不认为这是他君子绅士的表现,也许只是气糊涂了。
这了年没多久,苻坚在宫里宴请慕容暐家族。慕容冲被封为传酒炙,自然也会出席。不过他这传酒炙只是个名义而已,事实上谁都知道他宠冠后宫,拥有着任何一个妃子都不敢想像的荣盛专宠。只是别人眼中这种所谓的“荣宠”带给他的,是一生都洗刷不掉的屈辱。
我自然没有资格赴宴,虽然我很想见他,可我知道,他绝不会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让我见到他。若我看到坐在他身旁的苻坚,用那满是欢欣炙热的目光,毫不掩饰对他的爱时,我想我无法分清,那一刻我的心里,是憎恨多一点,还是嫉妒多一点。
苻坚两侧坐着强颜欢笑的慕容滟与冰冷彻骨的慕容冲,一番虚礼过后,慕容暐便率着慕容家族的人向苻坚敬酒,苻坚举杯饮了,然后便是宴席正式开始。过了没多久,慕容暐又端起洒杯要向慕容冲敬酒,慕容冲宛若寒冰雕塑的脸,终于微微抬了一下,但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只低低地说着:“三哥,弟弟不敢。”如浮云掠过般轻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苻坚一时开怀,便道:“今日本是与你们慕容氏一族的家宴,也都不必拘礼。凤皇,难得今日与家人团聚,你,就坐到你家里人旁边去吧。”
慕容冲没想到苻坚竟会允他离开,在他心中,是一刻也不愿靠近苻坚。看到苻坚,他只有恶心、梦魇,无尽的痛苦与屈辱。他淡淡施礼道:“遵旨,谢陛下恩典。”
只要他想要,只要他开心,只要他愿意,苻坚什么都可以满足他,什么都可以赐与他,他向来知道。但是,如果自己要离开、要江山、要他的命,苻坚还会照给吗?不给也不要紧,不给就夺,总有一天,自己会夺过来,总有一天。
慕容冲端起酒杯轻轻起身,白袍长发,美若惊鸿,没有一丝表情的凤眸看到了慕容温。四哥,是四哥,想不到再见面时已是这般情景,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小时候总是四哥温暖的手在桌案下拉着他,叫他少喝一点,教他装醉,然后二人便极早溜了出去射日。那时的他们太天真、太无邪,竟以为只要努力和坚持,即使远在天边的太阳也能落归己手,却不知,那一轮太阳,是亘古不变的永恒。直到天地不见了,它依然会存在,依然那么高高在上傲视宇宙间的一切。
慕容冲的心里微微有些动容,他缓缓走近慕容温,脚步飘盈,如凌波仙人。苻坚温柔的目光宠溺地注视着慕容冲,一刻也未曾离开,爱恋、深情将他紧紧包围,他深陷其中。
走到慕容温的跟前,慕容冲刚想掀起长袍盘腿而坐,却见慕容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