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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父亲是个小官,绵罗国破时,临时封了个公主的名号硬塞进来的。”君墨染缓缓摇头:“除了王府,她几乎不与外人接触,我想不出谁会如此恨她?”
“有没有可能……”姜梅脑中灵光一闪,话说一半,又先摇头否决:“算了,应该不太可能,是我想多了。 ”
“你想到什么,说说也无妨。”门边忽地传来清雅的男声。
姜梅转头一瞧,李煜宸坐在软榻上被蓝三和蓝四抬了进来。
“煜宸,你怎么来了?”君墨染皱眉,示意蓝三去守住房门,不让人接近更不许人随便出入。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岂能不来?”话是对君墨染说的,他的目光却始终绕在姜梅的身上,眼里有惊奇更有激赏。
姜梅略略心虚地垂下眼帘,手中的匕首无意识地在门板上轻划:“谁这么多嘴,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干嘛到处乱传?”
“靖王府出了个女杵作,至少不是什么坏事吧?”李煜宸微微一笑,搭着君墨染的肩过来瞧被肢解的尸体。
初时漫不经心,然粗略扫过一眼之后,心中一跳,忙细细再看一遍,这一看之下,顿时目瞪口呆,简直惊为天人!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验尸一途他虽未涉猎,但身为千手医圣,用刀切割人体却并不陌生。他自问尚且做不到她这般精准利落,流畅简洁。
此刻摆在面前,在别人眼中杂乱的尸体和器官在他眼里,已变成了一件件精美的艺术作品。
尤其是心脏剥离得如此完美,瞧在眼中,几乎产生一种错觉——只要把它放进胸腔,接上血管它又能重新跳动!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人体还可以这样分解!
而要做到这般完美,对于人体的骨胳,肌理,血管,神经……等等的构造,需要有怎样程度的了解?
他再一次把目光投注到姜梅的脸上,若有所思。
她是谁,来自何方,冒江湄之名嫁进靖王府究竟有何目的?
姜梅哪知道他心里转了几百个弯?指着萧佩琴胸口钢钉的切入口道:“你们看这里,伤口边缘齐整,接近光滑,几无撕裂,可以推测钢钉进入人体时的飞行速度和力量是相当可观的。”
几乎已经可以媲美现代的汽枪了,所以,她估计这绝不是人力可以达到的。这种精密的发射装置应该不是人人都造得出来的。
姜梅见两个男人都只一径地盯着她瞧,并不吭声,不由莫名,强行忍住想要在脸上摸一把的冲动,问:“我脸上有脏东西么?”
难道久不动刀,手法生疏,竟弄了脏东西到脸上而不自知?
不想还好,这么一想,忽觉颊上某处竟真的麻麻痒痒,好象真的沾了东西。顿时脸色大变,如坐针毡。
没有胶手套戴着操作,直接与尸体接触已很别扭,若是不幸让它沾到脸上~她不敢再往下想。
“没有,你继续。”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道。
“真的没有?”姜梅一脸狐疑,目光来回在二个人身上扫,弱弱地道:“别开玩笑,尸水有毒~”
李煜宸已先哧地笑了出来,睨着她,眸光亲切,语气亲昵:“放心,我怎舍得拿你的身体开玩笑。”
话落,他才发觉玩笑过了头。
姜梅早已尴尬地红了颊,讪讪地转过头,不敢与二人目光相接。
“咳,”君墨染轻咳一声,淡淡地道:“还是讨论案情吧,刚才要说什么?继续说。”
“哦,”姜梅只得接着往下说:“李公子是江湖中人,或许对于这种机潢暗器了解得比较多,可以从这个方向着手查找,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李煜宸点头,依旧锁定姜梅:“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根钢针应该是天机老人制做的润物无声发出来的。”
“这么快?”姜梅有些意外:“你都没看过那根钢针,凭什么断定?”
“相信他吧,”君墨染半是嘲讽半是认真地道:“煜宸号称千手圣医,暗器功夫独步武林,这方面的知识,无人能出其右。”
“呀,”姜梅恍然大悟,衷心钦佩:“难怪那天在崖下,公子只凭一把铜钱,就能抵御群狼的进攻。”
双重谋杀(三)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李煜宸摇手,不愿多谈。
其实暗器与医术之间,他最得意的是医术,尤其专攻骨伤科。
本以为对人体的构造组成,天下间已无人能望其项背,现在却凭空冒出一个江湄,让他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对了,刚才煜宸进门的时候,你想说什么?”君墨染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又扯开。
这种心思很微妙,他自己都没发现,当姜梅关注李煜宸时,心中会莫名地升出不快和烦躁。
“呃,”姜梅迟疑一下,再次强调:“只是我的一种臆测,不一定对的。”
“无妨,说出来大家商量一下。”
“本来天亮后王爷会亲自审问佩琴,结果却不幸被杀,是不是凶手有什么把柄握在佩琴的手中,怕她泄露,所以杀她灭口?”
“如果有此事,佩琴为何至死不说?”君墨染质疑。
“我听说她从出事到死亡,一个字也没说过,墨染,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李煜宸挑眉,站在姜梅这边。{ }
君墨染心中气恼,面上却不能发作,冷着脸不说话。
“佩琴既然足不出户,估计那把柄应该也在府中。”姜梅得到支持,也就畅所欲言:“可惜从出事到现在,有太长的空白。”
“蓝一!”
“属下在。”
“立刻带人去飞羽阁,把四夫人的东西都封存起来待查。另外,再暗中查一下,昨天佩琴被带走之后,有谁出入过飞羽阁。”
“是。”
如果真的有这样东西的存在,凶手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并销毁证据,只怕会迟了一步。
从现场的种种情况分析,凶手就算不是王府里的人,至少也相当熟悉王府的情况,来去自如,神秘莫测。
姜梅的脸上流露出遗憾:“根据胃内残留物和尸斑推算,佩琴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夜的大雨停之后。可惜现场早已被破坏殆尽,不然应该能找到足迹。”
“至少,”君墨染神色平静,并不担心:“我们可以从毒物和暗器这两样着手去查,也不算全无头绪。 ”
“昨晚那么大的雨,又有风,在不靠近祠堂的条件下,按理根本不可能投毒。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接近佩琴下毒的呢?”李煜宸对这个比较感粉趣。
“验尸已告一段落,”姜梅放下刀,走过去用铜盆内的酒洗手消毒:“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去还原犯罪现场,找出他投毒和施暗器的方位。”
“还原犯罪现场?”李煜宸眉一挑。
这又是一个新鲜名词。
“呃,”姜梅暗惊,忙含糊带过:“我的意思是回到祠堂去找线索,比在这里没有根据的瞎想有用得多。”
“好,就去还原犯罪现场。”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跟着她一起回到祠堂。
姜梅模似萧佩琴死前的姿势,斜靠着圆柱躺下去,忽地定住:“咦,这里好象刻了字?”
“是吗?”君墨染立刻蹲了下去。
李煜宸受伤,却不能下蹲,只在一旁干着急:“是什么?”
“光线暗了,看不清。”
蓝二立刻掏出火折,从烛台上取了一枝未燃尽的蜡烛点燃凑过去。
那字迹到是新鲜的痕迹,只是浅而无力,又有着扭曲,显然是佩琴临死之前拼尽全身的力气留下的一条线索。
只是她当时是坐着,手又下垂,因此字离地面很近,字又小需得趴在地上才能看清,姿态未免不雅。
男人们正在犹豫之机,姜梅已不假思索地翘起臀趴了下去:“有了,好象是个‘干’字?”
丝绸柔滑地垂下来,完美地勾勒出她圆润翘挺的臀形,以一个极诱人的姿势在眼前无心地晃荡。
君墨染瞧了只觉脸一热,血往上冲,立刻伸手将她拽了起来,叱道:“胡闹!”
“没胡闹,真的是‘干’字。嗯,也有可能是‘王’字,下面一横没写完~”姜梅浑然不觉,忽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奇怪,她什么意思?”姜梅曲肘撞了撞身边的蓝二:“她是想告诉别人,有谁要干掉她?还是想说王揩油强行占有了她?”
君墨染瞪着她,无语。
蓝二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挪了几步,与她保持一丈以上的距离。
李煜宸瞧了暗暗好笑:“先不研究这个,还是想想毒是怎么投进来和暗器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吧。”
“哦,好。”姜梅立刻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随手折了根竹扫帚上的枯枝,蹲在地上根据伤口的切入方向及力度,画暗器飞行抛物图。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不知她念念有词地蹲在地上反复画那些弧线是何用意?
“墨染,你能在不惊动祠堂侍卫的情况下,站到槐树的枝桠上,透过窗户向里发射暗器,并准确命中心脏吗?”
经反复推敲,她最终锁定了祠堂围墙外一棵古槐,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孩子得到糖果般愉悦的微笑。
“那一棵?”君墨染心中别地一跳。
“左边数过来第四棵。”
李煜宸与君墨染俱是一惊,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淡淡地道:“不错,凶手就是藏在那里,躲过侍卫的视线,用润物无声射杀了佩琴。”
破损的窗纸
事实上,他们从进入祠堂,姜梅第一次模拟萧佩琴的姿势坐到圆柱下时就知道了。
只不过他们是根据无数次实战的经验得到的答案——如果暗杀由他们来实施的话,要在那种角度准确地命中目标,只有这个位置才是最佳的。
但是姜梅却似乎通过画那些莫名其妙的线条就找到了?
“你知道?”这下轮到姜梅诧异了:“为什么不早说?”
“刚刚才知道的。”君墨染不愿意多谈。
“哦~”姜梅不疑有他,继续思考:“凶手既已计划好毒杀佩琴,伪装服毒自杀的场景,为什么还要画蛇添足用暗器又杀一遍,留下致命的破绽?”
如果料得不错,恐怕连佩琴和王揩油之间所谓的奸情都是案犯谋划好的一步棋。这样一个行事周密,步步为营,具有高智商的罪犯,不可能在毒药的用量上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所以,必然是出现了某种不在他意料之中的情形,使原本应该中毒而死的佩琴逃过一劫,令他功亏一篑。
而为了不让佩琴与君墨染说话,或是某个必需要佩琴在昨晚死的理由,他最终不得不铤而走险,给佩琴补上致命的一针,从而也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尾巴。
李煜宸微微一笑,道:“这个问题,我想我可以回答。”
“哦?”姜梅很感兴趣地道:“愿闻其详。”
“不错,凶手的确很狡猾,也很聪明。”李煜宸指着祠堂的窗户道:“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昨晚会有那一场暴风雨。”
姜梅顺着他的手指望出去,见祠堂两旁的窗户具都关得严严实实,并未有破损,不由奇道:“那又怎样?”
“你再仔细看,有几扇窗的窗纸是新糊上去的。”李煜宸耐心地解释,顺便转头问刘管事:“我说的对吧?”
刘管事忙点头证明:“是,那的确是今天早晨新糊上去的。”
祠堂里摆着祖宗的牌位,更是举行重大庆典,节日祭祠的重要场合,因此配有专人打理,每天都会检查门窗,遇有破损立刻及时修补。{ }
姜梅来时,只见到门窗齐整,并未仔细留意窗纸的新旧,故此有所疏漏。
她轻拍额头,吐舌而笑:“对!窗纸被暴雨狂风浸润后破败,使得毒烟被狂风吹散稀释,以致份量不够,佩琴并未死亡。”
不过,如果凶手是从窗外把夹了毒烟的燃烧物扔进来,那么地面上即使已用竹扫帚清扫过,也应该留有烧灼的痕迹,奇怪的是居然找不到。
“而且,就算他补用钢针,原本也不会被人发现。”李煜宸弯唇而笑,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